王薄殺丘基,雷厲風行。自始至終王薄只和丘基說了一句話,連多一句辯駁的機會都沒有給他。這一下來的太過突兀,突兀到連丘基的親兵都沒有一點反應。丘基的親信劉山撲過去抱着丘基的屍體嚎啕大哭,其悲愴震撼人心。丘基平日裡最關照的幾十名親兵也跟在劉山身後跪了下來伏地而泣,原本拎在手裡的鋼刀丟了一地。
王薄眼神陰冷的看着那些跪在地上哭泣的人們,視線凌厲。
而就在這時,丘基的另一個親信孟貴卻自王薄身後轉了出來,看着丘基的無頭屍體卻是止不住的冷笑:“大當家,這個傢伙一直沒安好心,私下裡說過很多次要殺了您奪了大當家的位子。就在昨日夜裡,這廝還定下計策,今日假裝自縛請罪,卻在大帳周圍埋伏刀斧手,只待大當家一來便立刻刺殺。”
他這話說的聲音極大,所以圍觀的大部分濟北軍士兵都聽的清清楚楚。頓時,士兵們立刻便炸了窩引論紛紛。
“啊?原來咱們當家的居然存了這個心思……想殺大當家!”
“你才知道?老子早就看出來了,這個丘基自從當上當家的就一直不老實,他就盯着大當家那把椅子呢,就算今日不反他早晚也會反了。”
“你們懂得什麼?”
有人小聲辯駁道:“依我看……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咱們當家的想殺大當家沒錯,大當家難道就不是想除了咱們當家的?我看那……這說不得都是大當家安排好的。你看那孟貴,平日裡當家的的對他多好?現在卻站出來指證咱們當家的,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嗎,就算今日咱們當家的不設埋伏,大當家也會找個別的由頭殺了他。”
“噓……你他孃的小聲點,自己想死也就罷了,別他孃的連累我們!”
“唉……我倒是覺着,最不是東西便是那孟貴,賣主求榮!”
“說不得,那孟貴就是大當家安插在咱們寨子裡專門監視丘基的。”
劉山本來跪在地上大哭,聽到孟貴說話猛的擡起頭怒視着他嘶吼道:“孟貴!你這個賣主求榮的卑鄙小人!丘大哥對你不薄,視你如兄弟,你卻幹出這等沒良心的事!”
孟貴冷笑道:“他是待我不薄,可是你別忘了,濟北軍是知世郎的濟北軍,不是他丘基的。他欲造反,我身爲知世郎的部下揭發他有什麼錯?劉山,你別傻了!你真信丘基許下的那些空頭承諾?說什麼只要殺了大當家便與他共享榮華富貴?扯他孃的淡吧,只怕咱們倆真對大當家下手,丘基緊接着就會除掉你我!”
劉山怒視着孟貴喊道:“放你-媽的屁!你不過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罷了!”
他轉過頭看向王薄抱了抱拳說道:“大當家,今日事情敗露我也無話好說,丘大哥已死,我還有什麼臉面活着?大當家,錯在我不在您,今日之事我不記恨您。只是有件事您要記住,孟貴這樣的敗類今日能出賣丘大哥,明日便能出賣大當家您!話我只說這麼多,只求大當家給我一個自己了斷的機會!還有,大當家,我身後這些弟兄們都是無辜的,丘大哥和我下的命令,他們不敢不聽,還請大當家饒過他們的性命!”
說完,他抓起地上的橫刀回身對跪在身後的親兵們說道:“你們還不向大當家請罪!”
那幾十名親兵看着劉山,卻倔強的沒一個人磕頭認錯。
劉山怒道:“你們他孃的一個個充什麼好漢,你們沒有妻兒父母嗎!”
這句話一喊出來,他後面親兵頓時有幾人面露難色,只是他們互相看了看卻依然咬着牙沒有請罪,用沉默來表示自己的決定。劉山還待要罵,孟貴抽出自己的橫刀衝過去一刀劈死一個跪在地上的親兵大聲道:“你們這些敗類,不知悔改,死不足惜!”
“滾開!”
劉山站起來以橫刀指着孟貴怒道:“你這卑鄙小人沒資格殺他們,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要死也輪不到你來動手,死有何難?你別來噁心我們!”
孟貴大怒,揮刀上前就要誅殺劉山。
“住手!”
王薄陰沉着臉喊了一句,他緩步走過去站在劉山身前問道:“丘基給了你們什麼好處?你們竟然願意陪那樣一個不仁不義狼心狗肺的人一塊去死!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以後保證對我忠心耿耿,我可以饒你不死。”
孟貴神色慌亂道:“大當家,這人不能饒啊。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難保他不會再起異心!”
劉山只是冷笑着看了孟貴一眼,卻一言不發。
王薄看着孟貴點了點頭,伸手從孟貴手裡將橫刀接過來指着劉山問道:“你真的想好了?”
不等劉山回答,王薄忽然轉身一刀劈出,這一刀快極,誰也沒有反應過來。噗的一聲,橫刀正砍在孟貴的脖子上,刀身深入卡在孟貴的身體裡,斷了半截脖子的孟貴只來得及啊的叫了一聲,腦袋往旁邊一歪血如噴泉一樣涌出來,噴了王薄一身。王薄鬆開握刀的手,孟貴的屍體便緩緩的倒了下去。
“你說的不錯,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誰知道下一次你會不會出賣我?”
王薄看着孟貴的屍體冷笑說道。
“殺的好!痛快!”
劉山大聲喊道:“大當家,今日劉某就算一死也再無遺憾,大當家,我也不求自己了斷了,你給我一個痛快,就如砍在孟貴身上那一刀一樣便可!若是劉某皺一皺眉頭,下輩子輪迴投生畜生道!”
王薄看了他一眼嘆道:“我不殺你,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吧!”
在劉山驚愕的目光中王薄擺了擺手下令道:“把劉山押下去看押起來……其他人……殺!”
“不要啊!”
劉山往前撲過去想哀求王薄,卻被王薄的親兵按住捆綁起來押走,他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嘶吼,卻見丘基那幾十個親兵被王薄的人按在地上,一刀一個,只片刻便人頭落地。幾十顆人頭還在地上亂滾,每一具無頭屍體的脖子裡都噴出一道鮮血噴泉,那些噴泉血霧,在初升的太陽下竟然形成一條條讓人心神震盪的彩虹。
……
……
殺了丘基之後王薄召集手下將領們到自己大帳中議事,他手下衆多寨主將領一個個噤若寒蟬,幾乎沒一個敢擡起頭看王薄那張陰沉臉孔的。是幾乎沒有,不是絕對沒有,整個大帳中如果說還有一個人敢看着王薄的,那便是六當家裴林。
“裴林,如果我將丘基的人馬全都交付給你,一日之內,你能不能拿下宿城!”
王薄忽然問道。
裴林沉默了一會兒認真道:“不能!”
“爲什麼?”
王薄臉色一變問道。
裴林肅然道:“我手下有一萬一千士兵,這些士兵我能指揮的動,縱然做不到如臂使指,但軍令嚴肅暢行。丘基手下有近兩萬士兵,而且戰力比我的士兵要強,看起來大當家將這三萬多人的隊伍都交給我指揮力量上大了不止一倍,可大當家有件事我必須說清楚,丘基手下的人馬,我若是指揮不動的話,反而會互相磕絆影響攻城。”
王薄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這樣吧,你下午率領你手下人馬攻打南門,其他不用管了。”
裴林抱拳道:“屬下遵命。”
王薄掃了手下衆人一眼道:“既然老六不願意接手丘基的兵馬,你們當中哪個覺得自己有這個本事?”
下面衆人沉默不語,誰都知道大當家是打的什麼算盤。表面上是將一隻近兩萬人的隊伍交給別人,其實哪裡有那麼簡單?那近兩萬士兵是丘基的手下,王薄殺了丘基殺了那幾十個親兵,難道對這兩萬人的隊伍就放心?他說將那兩萬人交給別人攻城,還不是想借着燕雲寨人馬的手將這兩萬多人儘量多的消耗掉?若是因此而引起丘基手下士兵的反感出什麼意外的話,萬一鬧出譁變,誰承受的起?
“既然你們都不想要,那我就自己帶着!”
王薄冷冷的看了衆人一眼道:“下午我親自指揮丘基的人馬攻宿城東門,裴林,你率軍攻南門。趙三奇,你帶人攻北門,吳錯,你帶人攻北門!天黑之前務必攻克宿城,誰要是推諉不前臨戰退縮,休怪我軍法無情!”
衆人皆是一懼,起身肅然道:“屬下遵命!”
吃過午飯之後,王薄將自己手下幾個將領派去,接管了丘基的人馬,然後以他直屬的人馬爲後隊,以丘基的人馬爲前隊準備攻城。他麾下直屬的人馬總計五萬餘人,便是一支規模巨大的督戰隊,若是丘基麾下人馬有了造反的跡象,毫無疑問那不到兩萬人的隊伍立刻便會遭到絞殺。
王薄特意派人將劉山綁了帶在自己身邊,他穿了一身金甲親自在丘基的人馬後面督戰。
“若是今日能攻克宿城,我就饒你不死。還會將丘基原來的部下都交給你,你便是咱們濟北軍的七當家。”
王薄看着被五花大綁的劉山說道。
“大當家不怕我有反心?”
劉山冷笑問道。
王薄看了劉山一眼道:“我敬佩你對丘基的忠心,厭惡孟貴那樣的牆頭草,所以我想讓你活着,活着爲我做事。可如果你執意求死不願意幫我,我也不會假惺惺的裝什麼仁善留下你的性命。只是,殺你可惜。”
劉山冷冷一笑:“丘大哥已死,那幾十個兄弟也死了,我的心也早就死了,大當家您就別再枉費脣舌勸我,今日若是大當家以我之頭顱祭旗的話,說不定能激發士兵們鬥志一鼓作氣拿下宿城。”
王薄嘆了口氣道:“我說話算話,若是今日拿下宿城饒你不死,如果你真不想爲我做事,那我會放你離開,你可以找個地方隱居,也可以去投效別人,即便是去投燕雲寨李閒我也不會怪你,只是若下次你我在沙場見面的話,我不會再念着今日情分。”
劉山一愣,悽然道:“大當家這是何苦?我不過是個戴罪之人罷了。”
王薄大手一揮豪邁道:“罪?濟北軍是我的濟北軍,我說誰有罪誰就有罪,我若是說誰沒罪,誰敢說他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