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沒有再開口,而是目光盯着蕭肅容,心中回想剛纔所見到的金絲繡線,目光又多了幾絲打量。
蕭肅容被打量得有些莫名其妙,“你這眼光是什麼意思?你該不會覺得那六具屍體……跟我有關吧?”蕭肅容忽然嚴肅了起來,“蘇青鸞,我告訴你啊,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就算我要去找六具屍體,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蘇青鸞依舊盯着蕭肅容,目光不變,但是心中此時打量着的,更多的卻是蕭九。
回想起當時在街巷外面看到的斑斕血跡,那觸目驚心的模樣事後又刻意掩蓋,蕭肅容或許沒有,但蕭九呢?
誰叫這傢伙身上有兩個人格出現,此時嫌疑難以洗刷,她更是疑竇叢叢。如此想着,她朱脣輕啓,似乎想要問清楚關於蕭九的事,可是在前面駕着驢車的小藥卻忽然“喂喂喂”的高聲大喊了出來。
“小蘇,怎麼辦?”
蘇青鸞聞言轉過頭去看的時候,只見到白玉驄這頭蠢驢根本不聽使喚,一個勁的往前面巷道衝去,從這狹隘的巷道里衝出去的話,正好是外頭主街幹道。
好死不死,此時主街幹道上正好有一行人搬着偌大一個物件,蓋着紅布綢,看不出是什麼,但顯然是很重要的,因爲搬着的這東西前後有好幾個人護送,甚至還能聽到有人在喊着:“都給我注意,這玩意可是千里迢迢從南海沼地運來的,絕無僅有……”
這聲音,怎的這般熟稔?
再仔細一聽,“仔細摔了,本爵爺把你們狗頭全部砍下來當球踢!”
是那敗家子!
今日,似乎是敗家子冠禮的日子,難怪這麼大陣仗呢,估計是國公府爲他準備的禮物,就連敗家子自己都前來護送了。
“都仔細着,這株紫株珊瑚僅此一件,世所難尋……”正當敗家子這麼說着的時候,正巧蓋着紅布綢的那株紫株珊瑚擡至巷道口處,正巧那頭白玉驄收腳不住,正巧蘇青鸞與蕭肅容都一個勁的衝了過來……
一瞬間,街道口處人仰馬翻,就連那銖紫株珊瑚也都“砰”的一聲掉落在地上,那泛着紫通透的珊瑚株從布綢底下現了出來,就是蕭肅容都忍不住驚歎,“真乃絕世好物。”
只可惜了,這絕世好物再好再絕世,此刻也碎了。
璽揚陽在那呆了許久,瞠大了雙眼,似乎都還在難以置信的餘波中盪漾,片刻過後,爵爺呼聲大作,“誰有九條命不怕死,膽敢在今日衝撞本爵爺,本爵爺今日要大開殺戒。”
定睛一看,只見到前面依舊是那頭頂着一摞白的驢子,璽揚陽氣呼呼的直吼,幾近喪失理智,“這頭死驢,化成灰本爵爺都認得。”他過去一把將翻到的板車給掀起來,果不其然揪起了蘇青鸞,“蘇青鸞,本爵爺上輩子是殺你爹了還是奸你娘了,這輩子你非要和我過不去?”
“如果,我說這次純屬誤會,你信嗎?”蘇青鸞陪着一臉諂媚的笑說道,“天地良心,以前都是故意和你過不去的,這次真是無心的。”
璽揚陽豈是那麼好與的,“今天你們一個個的都別想跑。”正當他這麼說着的時候,蕭肅容上前來一揪住璽揚陽的手順勢將蘇青鸞給帶出來,說道:“爵爺,今天大好的日子,不宜動怒,不如這樣我且帶着小蘇親自上門賠禮……”
“賠得起嗎,賣了她都賠不起。”璽揚陽惱怒起來就難以再剋制下去,他瞠大了的雙眼中帶着一絲絲的猩紅,難以剋制的怒意就像是身體裡一直禁錮着的野獸奔放了出來,難以抓住。
他怒極了,一把抓起邊上的馬鞭就要往蘇青鸞身上鞭打過去,蕭肅容怕蘇青鸞受傷,乾脆橫出一手替她抵擋下來。
手臂上是火辣辣的疼,“爵爺,今日此事……”
蕭肅容的話還沒說完,便見璽揚陽不由分說的又是一鞭子下來,這次是蘇青鸞拉開了蕭肅容,璽揚陽一鞭子抽了空,怒氣沒有抑制下去反而更加的升騰了,一時像是失去了心性似的,一把抓到身邊的隨從便拳打腳踢了下去。
就是今日爵爺身穿華服,手戴金絲套亦沒有半點在意,乾脆伸出了拳頭去打,每一拳都直接打在隨從的鼻頭臉面上,登時鼻血噴了出來,那猩紅的顏色沾滿了華服,觸目驚心。
這種情況,蘇青鸞記得自己也曾經在長街上見過一次,這個璽揚陽驕奢至極,養尊處優下來幾乎不把人當人看,況且,就蘇青鸞看來,這璽揚陽更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只是眼前情況不容蘇青鸞多做觀察,蕭肅容當即拉着蘇青鸞跑,小藥在後頭緊緊地跟隨,但後頭璽揚陽已經命人追了上來。
原本璽揚陽後頭是拉着馬車來搬這件紫株珊瑚的,可是到了這巷道口時因爲路面不平怕顛壞了,所以讓人下來擡。誰知道冤家路窄,好死不死又撞見了蘇青鸞,這會乾脆命人跨馬前來追,滑稽的是,馬在前面追,後面原本放着珊瑚的那口大箱子被路面的不平顛簸得一咔一咔的,聲音在這追喊聲中顯得十分突兀。
“今天真是在劫難逃,不要管韓贇那檔子破事,也不會碰上這案子。”蘇青鸞叫嚷着,她側首看向小藥,“咱們乾脆就這麼出城得了,什麼事都沒有找兄長重要。”
“嗯!”小藥堅決的點點頭,似乎也十分贊同蘇青鸞的這個方案。
就在他們商量好之後,打算找機會破開路線然後各自出城,卻聽得身後忽然疾馳來駿馬,只聽見駿馬蕭嘶的聲音傳來,這下如若不避的話,只怕會被馬蹄踐死。
當蘇青鸞回首看去的時候,卻見是一道熟悉高大的身影策着馬在前,後面那些璽府的隨從兜了一個網衝馬前來,這一網下來直接將蘇青鸞他們三人全部罩住。
“小蘇,怎麼辦?”小藥的聲音高喊着,可是下一刻,只見他們將網一收,蘇青鸞等人全部被拖拽着提了起來,下一刻他們三人全部被塞進了那口原本用來放置珊瑚的箱子裡。
這一口箱子本來不小,但一下子塞滿三個人進去就顯得逼仄狹隘了,蘇青鸞甚至都覺得骨頭咔咔的在響,倒是蕭肅容有意無意的將蘇青鸞摟在自己懷裡,任憑着馬車往前顛簸,路面再怎麼不平,也不至於顛簸到了蘇青鸞。
只是,苦了他的腰哪!
哦,還有小藥,一路不斷的大喊着。
這樣一路在箱子裡顛簸着,顛到最後昏昏沉沉,也不知道他們被拉到哪裡去,只依稀聽到敗家子的聲音在喊:“拉,拉到外頭隨便找個地給埋了……”
這下,真是插翅難飛了。
顛簸着顛簸着,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明顯的覺得下面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整口箱子被顛着掉了下去,不知道他們被拉到哪裡去,蓋子一開全部散開了往下滾。
蕭肅容擔心蘇青鸞出事,一直死死的抱着她,倒是小藥的聲音,剛纔還在哇哇大叫着,這會也不知道哪裡去了,興許在滾下去的時候就和他們分開了。
他們是往一處山坡下滾去的,看這樣子是被拉到郊外了。
這一散下去兩人都摔得不輕,蘇青鸞想要起來的時候卻發現全身都被磕得痠疼,蕭肅容乾脆彎下了腰身對她說:“我揹你上去吧!”
蘇青鸞一愣,呆呆的看着這個平日裡一無是處又只會耍油腔的男人,論身手他沒有蕭九的好,論足智也沒有自己多謀,除了一身逃脫的本領沒有其他,但是此時看上去卻格外的可靠。
她愣愣了一下,隨後慢悠悠的伸出雙手環過他的頸,任由蕭肅容揹着自己。
不知怎麼的,此刻趴在他的背上,蘇青鸞竟然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她渾然分不清此刻自己到底面對的是蕭肅容,還是蕭九?
又或者,其實無論是誰,但說到底其實他們都是同一個人?
在這麼想着的時候,天上忽然雷聲大作,這場憋了有許多日的雨忽然傾盆着下,一滴滴珍珠似的雨毫無商量的就滴落了下來,甚至打在她的羽睫上面。
“怎麼忽然下起了這麼大的雨,前面似乎有個破廟,我帶你去避一避吧!”蕭肅容加快了腳步,他揹着蘇青鸞便往前走去。
這場雨說來就來,霹靂閃電,緊接而至的是瓢潑大雨,當兩個人趕到破廟去的時候,已經全身都淋得差不多了。
“這天,說暗就暗了下來。”蕭肅容將蘇青鸞給放下,兀自看着陰雲密佈的天感慨道,外頭的雨斷線似的往下落,這一時半會怕是停不了的了。
這裡面陰暗漆黑,只依稀能見得蹤影。
蕭肅容看去的時候,只見到蘇青鸞似乎剛纔被顛簸顛得累了,靠在這廟裡的柱子便閉眼睡着了,蕭肅容坐在她的旁邊,一隻手撐着自己下巴,一隻手放在她臉頰上,卻不敢觸碰到她的肌膚,深怕驚醒了她。
這鵝蛋白裡透着紅,平時那經常藏着壞的眸子此時也緊閉着,倒是真的小巧可愛,好看得緊。
蕭肅容看了一會,收回了手,只想等着這場雨趕緊下完。
只是沒了人說話,蕭肅容也百無聊賴,看着看着也慢慢的閉上了眼。
等到再睜開眼的時候,是被蘇青鸞的叫喊聲驚醒的,“小藥呢?剛纔我們顧着逃跑,怎麼把小藥給忘了?”
蕭肅容睜眼看去,外面雨已經停了,只剩下蘇青鸞在那裡急得團團轉。
“小藥要是落到敗家子手裡,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