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沒到城門呢,又出了狀況。
餘杭亦吩咐慢行,他還要等池清帶着大軍趕到。要不然憑他們幾個進了京城,就是孤軍深入,只有被人圍剿的份。
誰知道這麼一折騰,倒讓他看見了一個熟人。
爲了不打草驚蛇,呂錚押後,前方也派了探子前去探路。餘杭亦與張子和假扮官兵押着糧草上路,正走着,呂錚趕過來,往地上扔了一人。
“稟將軍,這人鬼鬼祟祟往京城方向走,許是敵軍探子。”
看見是一個人,餘杭亦也不裝了,跳下馬,伸腳將臉朝下趴着的人踢得翻過身來。那人頭髮已經白了大半,臉上都是污泥,但餘杭亦還是一眼就看出來那人是誰了。他蹲□子,急忙將人扶起來。
“父親?”怎麼會在這兒,難道不應該已經過了保定府,在兵營裡待着?
餘羅天聽到有人喚他,踹了口粗氣,抹了把臉上的泥土,這才睜開眼睛,看清楚面前之人
。當然看清是餘杭亦,眼裡不着痕跡的閃過精光,只是兩三眼就把餘杭亦以及周圍的情況看了個清楚,他心裡有了計量,扶着餘杭亦的小臂,顫着音問:“我兒,你可還好,爲父日夜擔心池清對你下毒手。”
池清怎麼會對他下毒手。餘杭亦扶他父親起來,只當他父親受了驚嚇,所以說錯話了,該是擔心皇帝對他下毒手纔是。
服侍餘羅天喝了幾口水,餘杭亦問起他父親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兒,咱們去一旁說話。”餘羅天戒備地掃了眼人羣。
“好。”餘杭亦同意。他很想跟父親說這些人都是自己人,但又怕父親提到池清和他的關係,索性就答應下來。
他們倆走到一旁的林子,見距離夠遠了,餘羅天迫不及待的拉住自己的兒子,滿臉擔憂地打量餘杭亦全身上下。這份擔憂倒不全是裝出來的,他真是擔憂自己的兒子。他幾乎把所有的兒子都留在了池清手上,怕是都難有活路了。如今竟然遇到自己的嫡子,心頭感概萬千,卻並不後悔自己所做所爲。
“父親有什麼話要說?”餘杭亦也是關切的注視餘羅天。他父親雖然狼狽不堪,身上卻沒什麼傷處。
餘羅天忽的落下淚來,他這眼淚掉的實在是突然,餘杭亦手足無措,壓根不知道該怎麼辦?
餘杭亦哄勸了半日,餘羅天這才悠悠開口,說出來的話卻是讓餘杭亦震驚不已,難以接受。
“我害了你們啊,我……”餘羅天哽咽難言。“我竟然讓你們全都落入了池清那個畜生手裡。”
畜生?餘杭亦瞪大眼。
“他,他怕是要殺光了咱們家才解恨。你的弟弟們在南疆全都,已經,已經……”
池清剛報過平安,所以餘杭亦沒想到他的弟弟們在南疆會有危險,但是他父親老淚縱橫,模樣悽慘,不用說明,卻讓他似腦袋重重捱了一棒槌,只覺天旋地轉。
那些弟弟雖不親近,可畢竟是親人。
“不會,在南疆都是池清的人……”說到這兒,餘杭亦咬住下脣
。即便是他父親罵池清是畜生,坦白說池清會殺了他們,他還是沒往池清身上想。他只是在想,既然皇帝能把他父親從南疆偷過來,想必也能派人去害他的弟弟們。“我昨日還聽池清親口告訴我,杭曦他們安好無恙。”
“他在騙你,我臨走前,親眼見到杭曦他們倒在血泊中,下令殺他們的人正是池清的心腹嚴德,他說他是奉了池清的命令。”
餘杭亦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我不信。”
“我難道還會騙你?”餘羅天苦笑,他這兒子從小腦子就聰明,連他想對兒子說個謊也要琢磨半天說辭。“如果他們沒事,我難道捨得如此咒他們,可憐你最小的弟弟才……但願他們下輩子託生個好人家。”切莫再遇上他這樣的父親。
怎麼會是嚴德?餘杭亦跟嚴德接觸的時間不短,嚴德此人,並不好殺戮,怎麼能對孩子下得了手。
父親不會拿弟弟們的性命開玩笑,也不會騙他。那麼是嚴德會不會像蕭峰雲一樣,其實是皇帝的人。而他的那些弟弟們也像上輩子的他一樣,被異心人所害!
餘羅天緊緊盯着餘杭亦的眼睛,想從中看出兒子心中所想,當他看到兒子眼中漸漸被仇恨所沾滿,嘴角不着痕跡地往上勾了勾。要想讓兒子乖乖聽命於他,就得用激將法。餘杭亦從小就吃這招。
“我不能再讓你有事,所以……”餘羅天抓住兒子的手。
餘杭亦反握住,急道:“所以趕緊隨我回兵營,池清會保護好你。我迅速會殺到京城,等大權在握,就派人殺了皇帝和嚴德,爲弟弟們報仇。”
餘羅天:“……”池清到底給他兒子灌了什麼迷魂藥,他都提名點姓的說是池清殺了人,爲什麼他兒子就是不信。
“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皇上是天子,是咱們的主子。”
“您……”
“我什麼,你也是從小讀聖賢書長大的,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池清不但是逆賊,更是咱們家的仇人,你怎麼能讓我去投奔仇人。”
仇人怎麼會是池清
。“皇帝要利用您對付池清,池清還爲您退兵了。”
餘羅天冷笑道:“他哪裡是爲我退兵了,他分明是利用我設計,假意退兵,實則是爲了引保定府開城門,好成功奪下保定府。我不過是他的棋子罷了。你是不知,當初我爲了會迫不得已把你送到大將軍府去。”
他知道,父親說過,不是爲了攀上池清這個靠山,而是爲了保住他這個嫡子,爲餘家留下血脈。當聽到父親這麼說,他爲自己埋怨父親許久而羞愧不已。
“爹。”餘杭亦的聲音軟了許多。
餘羅天心中滿意,激將法用了,感情牌也打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當初我的主子可是最受皇上寵愛的皇子,你知道他爲何會被砍頭麼,你又知道我一衆好友爲何會被抄家麼,你知道咱們家爲何敗落麼?”
“爲何?”
“因爲池清想要得到你,他想讓我親手把你獻上,讓你對他懷有感激之情,而主動獻身。所以他做了不少手腳,讓我陷入不得不依附他的處境,杭亦,他根本不會在乎你弟弟們還有我的死活,他只是爲了得到你。看,他把你弟弟都害死了,難道這還不足以證明他的兇殘本性麼?你跟着他,能有什麼好日子過。他能一時對你好,難道一輩子都愛着你。就算他一直愛護你,可你要跟一個仇人過一輩子?”
“不可能是……”
“住口。”餘羅天大怒,擡手扇了餘杭亦一巴掌:“難道非得讓你親眼看見你弟弟們的屍首,你纔會相信麼?你可知我想盡辦法逃出京城是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保住你的性命。快跟我走,說什麼我也不會再讓那個畜生傷害到你。”
餘杭亦被扇的耳朵嗡嗡作響,腦子混亂,被他父親拉扯着走了半里地,這纔回過神來,追着問:“您是自己逃出來的?”京城戒備森嚴,憑他父親之力怎麼可能逃得出來。
餘羅天看見餘杭亦眼中的懷疑,毫不慌張,隨口便道:“其實是皇上隆恩,放了爲父一馬。皇上宅心仁厚,咱們不能有負君恩吶。不管怎麼說,咱倆先回到京城,你得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才能放心。我不能再失去你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我再承受不了了,你要是孝順,就好好保護自己,好好活着。”
皇帝的隆恩?
“父親
。”餘杭亦的眼眶溼潤。父親痛苦成這樣,看來他的弟弟們確實都已經離開人世了。他腦子現在亂成一團,不知該如何是好。但是有一點他卻是非常明白:“皇帝不會保護咱們的,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下得了殺手,怎麼會護着我們。”
實在不行,他先把他父親送到一處安全地方藏起來,再回去找池清問個清楚。他父親說的再真,他也不敢相信池清會是那樣的人。
“放肆,皇上那是大公無私,爲了百姓痛殺親兒。皇上大仁大義,我等更該追隨纔是。”
看着父親只有惱怒沒有悲痛的神色,餘杭亦混亂的頭腦多了一絲冷靜。他想起以前,父親對主子的忠心,簡直恨不得把腦袋都送上。現在呢,主子死了,卻只說皇帝好,而不爲廢皇子難過。
他有點看不透父親了。
猛然間想起來冠瑟,那個與父親追隨過同一個主子的人。冠瑟罵父親什麼來着,不忠不義!
呂錚說,父親往京城的方向逃。父親卻說,逃出京城是爲了他。可沒見到他怎麼就要回去了?
所以,難道說……
餘杭亦低垂着頭,腦海中迅速閃過無數念頭。
“好孩子,快隨我走,莫被池清追上來,我死了不要緊,保不住你我就是死也閉不上眼睛。”
父親待他真好!
鼻頭忍不住發酸,餘杭亦掉下兩滴眼淚,他深吸一口氣,擡頭焦急道:“可是父親,杭修此刻還在池清手裡呢,我們一走,池清必然遷怒杭修。我們還是先回去把弟弟救出來,再回京城不遲。”
餘羅天眼中閃過一抹痛色,看的餘杭亦忍不住生出許多期待來。可是很快,他聽到父親說:“若是咱們再回去,怕是連你也保不住,咱們餘家必須要留下血脈,你不能去冒險。杭修他……是我對不住他。等把你送到京城,我就回來救他。”
“到時杭修必死無疑。”餘杭亦的聲音已經冷了幾分。
“池清那個畜生
。”餘羅天只是罵,卻絕口不提回去救人的事,只拉着餘杭亦要遠走。他們這時離開大夥越有兩裡地遠,已經看不見人了。餘羅天要是拉着餘杭亦逃走,不無可能。
餘杭亦卻道:“父親,咱們光着手去投奔皇上可不好看,半點誠意也無。 不如這樣,孩兒方纔扮作官兵,把皇上的運糧車給劫了。此刻正準備避開官兵,繞路往回走,去向池清請功呢。這下可好,咱們把這批糧草上交給皇上,想必皇上能看在糧草的份上,能不計前嫌,用心保護咱們。”
糧草!餘羅天的眼睛發亮,那批糧草他看見了,幾百車呢,怕是大奉朝國庫的糧食。要是能運回京城,定能助皇上守住江山。
“那自然是最好,只是那些人肯追隨你我去京城麼?”
“父親不必擔心,我想個法子讓他們乖乖幫我們把糧草運到京城。”
“什麼法子?”
“就說咱們拉着糧草去騙取皇上打開城門如何?到時城門一開,皇城裡的兵馬將人一圍,還怕他們幾百人逃出去不成?”餘杭亦勾脣輕笑。
餘羅天對餘杭亦的話半信半疑。不過他轉念一想,池清攻下保定府之後定然會稍作歇息,不會立刻趕來京城。就算立刻趕來,算算路程,也得三個多時辰。而他們離京城最多一個時辰的路程,只要把人帶到城門,就算餘杭亦有詐,到時不過幾百個人,還會怕他們幾個能反了天去?
這麼好的事,不能輕易放過。兒子要騙到京城去,糧草他也要。
“好。”餘羅天答應下來。
餘杭亦擡頭衝父親笑笑,腿腳灌了鉛似的,往回走的每一步都邁的艱難。
餘羅天是老狐狸~餘杭亦是小狐狸~(*^__^*) 嘻嘻……
更新要慢下來了~容許我多花點時間看看前文,別留下什麼bug~麼麼噠~不過基本上還是日更~要是哪天沒更上~不要吃驚~肯定在改文~第二天也會早早更上~╭(╯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