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校尉怎麼了?”馮羅往岸上走,看見餘杭亦失了魂般往船後跑。他試着拉了一下,以他的手勁,竟然沒能拉住餘杭亦。他想着問餘杭亦是不行了,先過來問連峰。
連峰翹着他的蘭花指在擰衣服,聞言擡眸道:“他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人家皇子被斬,皇帝還沒怎麼樣呢,他跟死了親爹一樣。”
馮羅一聽急了:“誰跟他說的這事?”
“我啊。”連峰擡手優雅地沾了沾順着頭髮流到下巴的水珠。“他問我上次跟他說的皇榜上是什麼內容,我就說了啊。”
這個張路好死不死的問餘杭亦皇榜的事作甚,這下可好,要是餘杭亦嚇出個什麼事來,他們要怎麼跟大將軍交代。“他還說什麼了?”
“好像叫了什麼路的名字。哦,他還……”連峰湊近馮羅,壓低聲音道:“他還直呼大將軍的名諱。說起來,這可不是第一次了。幸好沒人聽見,要不然恐怕得吃軍棍。”
“他要去哪兒?”
連峰嘆口氣:“他臉色白的很,回房間吧
。我擰完衣服,去找白朮,讓白朮去看看他。”他也想追過去,但是估計沒一刻鐘他就得疼死。白朮明知道他不能遇寒,還把東西扔到水裡,他難道就怕那點疼不敢去撿?想得美,別說現在江水還未結冰,就是結了冰,他砸個窟窿照樣跳。
馮羅沒去追餘杭亦,上了岸,並不敢直接找池清,而是躲到暗處發了個緊急的信號。池清聽到聲響,便能明白是餘杭亦出事了。
等了約莫吃半盞茶的時間,池清悄無聲息的站到馮羅面前。後者忙將事情倒豆子似的匆匆說了一遍。
“他現在呢?”
“屬下派人盯着呢,方纔折騰出來一條小船,要去附近的古銅城打探他父親的消息,我讓人找藉口把他攔了下來。”
古銅鎮。池清垂下眼眸,脣緊緊抿成一條細線,半日不曾言語。 馮羅被池清周身越發冷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輕輕往後退了一步。
池清聽到聲響,起脣道:“把他和他父親送到古銅鎮,安排他們見面。”
“大將軍!”馮羅驚呼。之前不是安排好要從餘羅天與其他餘家人嘴中查出真相的麼,不是還要徹底揭破餘杭亦的身份,好讓餘杭亦成爲大將軍的妻,爲何到緊要關頭又變了。“稍微狠一點心腸,屬下會安撫好夫人。”
只要堅持幾天,讓餘杭亦難受幾天而已,就能把事情定下來,不再這樣吊着大將軍,也給他的那些探子兄弟們條活路。
是啊,只要狠下心腸,就能把戰必勝變成他的妻,可是,若是餘杭亦受不住打擊怎麼辦?他不能自私到不顧餘杭亦的身體。白朮說過,餘杭亦不能受大的刺激。
而且,即便餘杭亦完完全全成了戰必勝,即便成了身上滿是疑點的戰必勝,只要還是他的,只要他還能懂餘杭亦的心思,就夠了。什麼事,都可以不追究。
“大將軍!”馮羅急道。
池清低頭笑了笑:“馮羅,你知道我爲什麼讓你一直當個什長麼,又爲什麼把餘杭亦交給你護着?”
馮羅咬脣不語,大將軍曾說過他的長處
。
“因爲你脾氣好,心腸軟,能夠不動聲色的待在別人的身邊。怎麼今日對他反倒硬氣心腸來了?”
“因爲……”馮羅沒敢往下說。因爲他心疼大將軍,不邁出這一步,大將軍怎麼能得到餘杭亦的全部。
池清又問:“對他的那些哥哥動刑了麼?”
“戰校尉?”馮羅拉住餘杭亦的小船。“我給你準備了匹馬,要去古銅鎮還是騎馬吧。逆行而上,沒半日時光是走不到的。”
餘杭亦跟着馮羅上岸,牽過馬問:“哪來的馬?”自從他成了水兵,他的馬就被越城給搶回去了,連峰他們的馬也沒留住。爲了匹馬,季莊幾乎要同越城吵起來。越城帶着的騎兵視馬如命,帶走他們的弓箭可以,馬就想都別想。
“蕭將軍給的啊。”
“蕭將軍?”餘杭亦上馬握住繮繩。
馮羅也騎上一匹馬,笑道:“蕭將軍讓你去古銅鎮採購糧食雜物,還發了一百兩的白銀。連峰和白朮也同咱們一塊去,他們倆和季莊他們已經在前面等着咱們了。”
白朮要去採購藥材。他們軍醫出門,至少要有兩個兵護送,這次跟他們同行,就不用特別再撥人手。
去的都是餘杭亦自己的人,就是他當伍長時帶的那幾個人。在峽天谷立了功之後,都讓餘杭亦給提了起來,最小的也是個伍長。
幾人一路策馬狂奔,高宿笨重,有些追不上大夥的速度,季莊勒馬,等着高宿追上來。“校尉怎麼了,前面是有金子還是有銀子啊?”
季莊笑道:“咱們校尉不就是那急脾氣。倒是連峰有些奇怪,平時就嫌馬硌的他屁股疼,今個像是跟白軍醫賭氣一樣,使勁往前跑,瞧他跑的臉色都白了。”
“豈止是臉白,他後背的衣裳全溼了。”
兩人停了會,不敢多逗留,加速追上去,不想追了一刻鐘,反倒被馮羅攔了下來
。
“連峰突然暈倒了,你們兩個按着白軍醫寫的回去拿藥,我和白軍醫留下來照顧他,快去快回。”要不是連峰看起來十分危急,馮羅都該偷笑了,不需他動手腳,餘杭亦就能擺脫所有人獨自進古銅鎮。
“快走啊。”白朮吼道。他臉色蒼白的與他懷裡的連峰有一拼,聲音抖得不成調。
都怪他,要不是他和連峰賭氣,把連峰送他的玉佩丟到江裡,連峰也不會受寒。他爲什麼就是要和連峰對着幹,明知道連峰身上疼,還要激連峰同他一塊去鎮裡。連峰若是因爲他出了什麼事,他就陪連峰一起赴黃泉。
“別擔心,這兒離咱們的船不遠。”馮羅蹲下來勸慰白朮。“你就沒有隨身帶些保命去毒的藥丸?”
“那些都不管用,不管用了。”在船上,他把能給連峰吃的藥全塞到連峰肚子裡去了,可是能管的了一時管不了一世,連峰算是落下病根了。
他問過父親,父親說他的針法沒問題,是連峰以前身體遭受過極大的損傷,以至於不能再承受他的冰針。
餘杭亦離開時,連峰還沒暈倒,只是差點從馬上掉落,讓馮羅給救下扶到路邊,餵了些水。當時連峰還和白朮拌了幾句嘴,有白朮在,餘杭亦也不怕連峰出事,交代馮羅留下來給白朮做幫手,自己匆匆奔古銅鎮。
他不能讓人跟着。
到了古銅鎮,時隔多日,皇榜是看不見了,可是皇榜的內容總還會有人記得。若是情況不好,他就直接從古銅鎮往京城走。帶了人,他可就走不成了。逃兵是重罪,前途也要緊,可是,他不能不管他父親兄弟的死活。
古銅鎮與胡連城相隔甚遠,中間分佈着不少村落,像是單峰設宴迎接他們的地方,就是個比較富足的莊子附近。但是遠遠不如古銅鎮繁華,皇榜也不會往村落裡張貼。
到了城門口,餘杭亦下馬。城門似乎是封了,好多人都在外面排隊等着進城,餘杭亦心急,直接同守城的官兵講道:“我是仁勇校尉戰必勝,這裡怎麼了?”今日爲了迎接單峰,馮羅還給他穿上了官服,倒也好認
。
“回校尉的話,鎮上着了賊,把所有富戶都給盜了,如今封城門,裡面在挨家挨戶搜呢。搜出賊人來,自然會開城門。您要是進去,小的們不敢攔着,您隨意。”
“開門,我要進。”現在就是告訴餘杭亦,有人把官衙給偷了,餘杭亦也沒心思管。城門只打開了半扇,餘杭亦剛要騎馬進去,繮繩卻被人拽住了。
“少爺。”有人喚。
餘杭亦低頭看去,差點歡喜的從馬上掉下來。“管家,你怎麼在這裡,父親呢,他在哪兒?”要是滿門抄斬了,餘府的管家不被砍頭也得發配邊疆,所以只要看到管家沒事,他父親應該也是安好的。
“老爺在後面,少爺快隨我來。”老管家牽着馬慢慢往回走,餘杭亦心急,跳下馬,拽着老管家往前走。
餘羅天的馬車就在隊伍裡,前一個時辰,他被人駕着馬車疾馳到古銅鎮城門外,只告訴他等會能見到他的兒子,來人就退了下去。
餘羅天在車裡緩了好一會,才把氣喘勻了。他挑起簾,看着池清爲了安排他和兒子巧遇而佈置城門封鎖的假象冷笑。
只要讓他見到兒子,他絕對不會讓池清活的痛快。之前他還在猜測池清到底對他兒子能有多喜歡,經過這一番折騰,尤其是在知道池清已經得知嫁到大將軍府裡的是替身,卻沒有怪罪,他是越來越能看清楚,池清對他兒子或許並不只是看重容貌那麼簡單,愛的比他想象當中要深得多,甚至超過了他對杭亦的親情。
當他看到他的嫡子扯着老管家一臉焦急的走過來,說不想念是假的。可是他必須忍着,不能因爲一時的不忍而放棄全盤計劃。
兒子瞧起來還不錯,比離家出走前壯實不少,也高了些,氣色也好。他一直捨不得放出來的孩子,最後還是捲入了朝堂爭鬥中,他無力護着兒子的安全,只求孩子不會白白犧牲。
不會虐~不會怎麼怎麼樣~雖然餘爹爹會說池清壞話~但是餘杭亦不一定會信~所以不用擔心~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