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棋歸也犯了倔,忍着腿疼,低着頭走在他身後。
走了兩步,卻突然腳下一軟,被百合扶住了。
“公主?!”
燕君行暗恨一聲,回過身一把把她攔腰抱了起來,冷着臉,道:“腿疼?”
棋歸摸摸肚子,道:“疼,你女兒太重了。”
燕君行罵了一句,沒搭理她,直接抱着她穿過深宮,出了宮門,叫馬車來回去了。
看她嘻嘻哈哈的,燕君行起初還沒放在心上,後來回到家看見她站都站不穩,兩腿實在是顫得厲害。他只好叫了張毅之過來。
張毅之看她臉色蒼白,上下牙關一直在發抖,也顧不得逾越了,請示過燕君行,讓她脫了坐好,伸手捏她的小腿。結果發現小腿不但浮腫,還僵硬得厲害。
他力道適中給她揉捏着,助她放鬆,一邊道:“這是站了多久?”
棋歸想了想,道:“沒多久,不到兩個時辰,後來還坐了一會兒。”
張毅之便叫人去藥煎了泡湯,給她泡腳。
他道:“等這陣子好了,得多多走動,不然對孩子不好。”
棋歸想了起來,嘀咕道:“原來以前李宛真不是故意折騰我,還是要多走動纔好。”
等她泡了腳,張毅之下去了。
棋歸看燕君行要走,連忙道:“將軍?”
燕君行氣還沒消,雖然看着她的樣子有些心疼,但還是板着臉道:“什麼事?”
棋歸道:“就是……李宛的事,您就不能算了嗎?要說有錯,也是妾身的錯。您要是實在氣不過,罰妾身就好了。”
燕君行一聽就更生氣了,道:“你以爲我真的不敢罰你?”
棋歸苦笑,道:“怎麼會不敢?哪裡來的不敢一說?何況妾身今天是受了不少罪了。”
燕君行道:“那是你活該!平時在家裡無狀也就算了,出去還鬧笑話!”
棋歸頓時受了刺激,道:“將軍是認爲妾身給您丟人了?今兒出去丟了人,總比活活站着,把孩子站掉好!”
燕君行惱道:“你少嚇唬人,自己的身子都顧不住,你倒還有心思去管別人!”
棋歸想到李宛,有些着急,也顧不得和他生氣了,低聲下氣地道:“您就別再計較了好不好?我真的知錯了。”
孰料燕君行反而更不高興了,道:“你不是很倔嗎?爲着一個李宛,你就肯低頭了?”
棋歸低聲道:“他雖然混賬,可到底也是爲我出頭……而且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將軍。若是有什麼過失之處,只要不是要命的,我還是想,請您可以寬容一些。”
燕君行道:“你是覺得我小氣,不寬容?”
棋歸着惱,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曲解我的意思?”
燕君行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棋歸終於忍不住了大罵起來:“你走,你走!有本事你走了別回來!”
燕君行果然頭也不回地走了。
棋歸頓時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差點兩眼一黑,給昏過去。
當天晚上,燕君行倒是回來了,私下問了問她的情況,知道她一整天都坐在牀上發呆,又有些擔心她會癡回去。躊躇了一下,進了門去。
棋歸一眼看見他,就背過身不搭理他。
燕君行雖然有氣,但是也不想鬧得太難看,便道:“你不用擔心。李宛雖然犯下大錯,但畢竟立下過戰功,不會重罰的。”
棋歸冷冷地道:“您是覺得,壓着我的孃家人,壓着八部騎兵,就能夠壓得住我?”
燕君行嗤笑一聲,道:“你本來就是給我壓着的,有什麼區別?”
棋歸的眼眶憋得通紅,拼命的深吸氣,摸着自己的肚子,好像是在叫自己別生氣別生氣。最終還真是讓她冷靜下來了,背過身朝裡不搭理燕君行。
燕君行自己去梳洗了,打算上牀休息,然而棋歸橫在外面,死活不肯睡進去。
“怎麼,現在膽子是徹底肥了,連牀都不讓我上了?”
棋歸低下頭,小聲道:“心裡憋得難受。”
燕君行:“……”
棋歸道:“真的難受。你爲什麼要老是和我吵架?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燕君行一怔,道:“這倒沒有。”
棋歸兀自道:“我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你就是對從前李宛把我帶走的事情耿耿於懷,你還在想我和李宛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齷齪。可是我能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就是沒有。我雖然平時看不上他,但是我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我就是把他當成我的親哥哥的。”
燕君行嘴硬道:“你想得太多了。”
棋歸低聲道:“李宛給我算過一卦,說我這一生少年顛沛流離,長大了桃花犯主,夫君是七殺之格,稍有不慎,可能會死在自己的夫君手裡。”
燕君行惱道:“放他的屁!”
棋歸笑了一聲,眼神卻有些迷離,靠在牀頭,低聲道:“燕君行,我求你了,你放了他吧,我代他向你賠禮道歉。我發誓,以後再也不作弄你了。我錯了還不成嗎?”
燕君行心下煩躁,道:“放吧,你進去。”
棋歸這才往裡頭挪了挪。
燕君行鬱悶的不行,心想你這是求人呢,不答應你還不讓人上牀睡覺的。有你這麼求人的麼?
棋歸挪了挪位置,在燕君行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着了。
隔日燕君行去上朝,太后宣他覲見。
燕君行琢磨着,正好也跟她說說清楚。
大殿上,蘇太妃陪着太后坐着,見他來了,給了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太后怒氣衝衝,道:“你說你像什麼話!跟個亡國公主在一起,連規矩也費了嗎?竟然當衆抱着她出宮,你的臉面是徹底不想要了嗎!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的人都怎麼說你?你以爲你還是什麼大英雄,你現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料!”
燕君行帶了耳朵來仔細聽了,然後一臉誠懇地道:“謝太后娘娘關心。”
太后氣得不行,道:“你看看她帶來的那些人,現在都鬧成什麼樣子了?哀家殺殺她的銳氣,難道不該嗎?你這麼做,是在公然忤逆哀家?!”
昨天燕君行一臉煞氣地跑進來,要求她下恩旨。燕王后現在想起來還覺得非常氣不順!
燕君行認真地道:“她懷着臣的孩子,臣得爲子嗣考慮。”
“你還敢說!她連個名分都沒有,就有了身孕,現在還是國喪之間,你自己說說,你荒唐不荒唐!”
燕君行道:“臣弟荒唐。”
“知道荒唐,還不改!”
燕君行拱了拱手,道:“臣,改不了。”
“你!”
蘇貴妃連忙道:“太后息怒,侯爺也不是這個意思。侯爺啊,娘娘這都是爲了您好,您可別有一句頂撞一句的。俗話說得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燕君行看着太后,道:“臣弟知道太后是爲了臣弟好。當初賜死我的正妻,也是爲了臣弟好。但臣弟的家務事,以後還是希望娘娘您不要再插手了。”
太后頓時就被他氣得一口氣上不來。
燕君行直接撩開衣襬跪了下去,道:“臣弟說句心裡話,今個兒不管是爲了王上着想,還是臣弟,臣弟都希望太后不要再管臣弟的家事。”
他的說法很直接。他手握天下兵權,這個時候,出點醜反而是好事。太后不如就由着他破罐子破摔吧。燕國已經不需要往日那個英明神武的武侯爵了。
太后沉默了。
燕君行坦言道:“如今,臣唯想與趙氏白首共老而已。”
說完,就站了起來,也不等太后吩咐,就退了出去。
蘇貴妃看着沉默的太后,不禁道:“娘娘……”
半晌,太后嘆了一口氣,道:“這孩子是哀家看着長大的,從小就不讓人管他的事。可我怎麼能看着他……”
先王和燕君行年紀相差去遠,連帶着太后,當年也是把他當兒子看待的。如今燕君行果然成了他的驕傲,私心裡她覺得天下女子也配不上他。可怎麼就看上了那麼一個驕橫跋扈的主!
可是,燕君行說的,又不無道理。
蘇貴妃道:“侯爺既然喜歡,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便由着他吧。”
太后搖搖頭,道:“小十值得更好的女子來配。就算是要他功成身退,我也不忍心他身敗名裂。”
蘇貴妃嘀咕了一聲。她倒是不覺得燕君行有多荒唐。相反,她也是個女人,卻是打心眼裡羨慕着棋歸。聽說前幾天,燕君行都住在文昌閣,儼然就是一副和趙國公主鬧了脾氣的樣子。可是趙國公主出了事,他還是第一個趕到了。而且今天還能在太后跟前說下這種話。
縱然棋歸沒有什麼出色的,可是一個女子,一生得夫如此,還夫復何求?
燕君行從紫宸宮出來,心裡也鬱悶。
最近見着棋歸就會吵架,看着她吃苦頭,他心裡不高興,反而覺得心疼得緊。明明想跟她好好說話來着。
他先去了刑部,把李宛調了出來。
在牢裡蹲了一陣子,李宛反而精神抖擻,見了燕君行,還會冷嘲熱諷,道:“喲,怎麼今日,駙馬你是打算親自來審我這個階下之囚。”
燕君行淡淡地道:“看在棋歸的面子上,這次的事情就算了,不過下不爲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