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冷冷地道:“讓什麼給你?”
燕君銘道:“王位……我不稀罕他讓王位給我!”
“你覺得,王位是他讓給你的?”
燕君銘道:“難道不是……”
“自然不是!當着祖先王陵,你們兄弟二人一塊兒抽籤,籤筒還是棋歸捧的,既是你抽中了,那你便是天命所歸。老十早做好了準備,不是因爲他早知道了他自己抽不中,而是因爲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抽中,所以一早就將事務整理妥當,到時候要攻齊還是交接,都是方便的。他心思縝密,這是他一貫的作風。怎麼你覺得有哪裡不對嗎”
燕君銘驚呆了,半晌,才道:“難道不是你們做的手腳……”
“你說什麼?!”
燕君銘頓時垂頭喪氣地道:“王嫂,我,我知道錯了。”
想來,燕君行是沒有半分私心,所以做了兩手準備。對王位屬於誰,也根本不強求。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十三,你既登基,便該學着,以天下百姓,以大局爲重。這一點,老十就做得比你好。登基之後,你更要廣開言路,切不可剛愎自用。”
這確實是他的毛病。
燕君銘有些沮喪地道:“是,臣弟知錯了。可是王嫂,十哥比我能幹,您爲何,不直接讓王上下旨,由十哥繼位……”
太后道:“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們兄弟二人,各有秋千。雖然往日,在戰場上,是小十風頭更甚,可那也是他佔了先機。你們兩個都是哀家一手帶大的,哀家自然看得出來,你比小十更有天賦。尤其是小十出征,你留守時,哀家便瞧出來了,你是有治國之才的。”
“相反,你十哥,倒不如你果斷決絕,而且比你更容易耽於兒女私情。哀家取捨不下,才讓你們抽籤決定。”
這不是最真實,最完整的原因,可也是其中的一個。
燕君銘從小活在燕君行的光芒下,到了近期才知道燕君行雖然常常罵他,可卻並不是不認可他的。現在聽了太后這麼說,心裡是相信的。此時纔想起太后從小的教導,將他和燕君行一視同仁,並未因他是庶出而對他忽視。
若是真不把他當回事,當初也不不必把他帶到自己膝下來養。大可將他丟給宮裡的嬤嬤,等他長大了就丟出宮去,給他隨便娶一個媳婦,讓他一輩子都做一個庸碌無爲的王室旁支。
可是太后沒有,她不但將他們都帶到自己膝下,悉心教導,甚至忽略了自己的親子。人非草木,燕君銘雖然怕燕太后,可是更多的卻是敬愛。
他羞愧地道:“是,臣弟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太后微瞌上眼睛,道:“你十哥的心願,便是想要天下一統,百姓安居樂業。這也是我大燕朝無數列祖列宗的心願。如今你繼位是天命所歸,切記改去你那衝動的輕狂的毛病。如你的誓言那般,與你十哥相互扶持。”
“是。”
話都說完了,他又賴着不走,過了半天,才道:“果果的腳受傷了,不知道請過太醫瞧了沒有?”
太后斜睨了他一眼,道:“瞧過了,是普通的扭傷。對了,你擬旨,便將果果由二品翁主,加封爲從一品郡主,封號不變吧。武侯爵大翁主的封號,還是留給小十和棋歸的二閨女。”
燕君銘笑道:“是。”
“哀家累了,想要休息,你先回去吧。”
燕君銘想再去看看果果,但又怕太后不高興,只好行了個禮,退了出來。
走出紫宸宮,眼前的景色一下子開闊起來。這富麗堂皇的王宮,從此就要成爲他的家了。
欽天監擇定,三日後,新王登基,改國號,盛元。
與此同時,也下了一系列的冊封聖旨。
後宮內眷。太后品階不變,年俸翻倍,加封三千戶,因後宮無主,累太后繼續總領後宮。並臨朝聽政。
蘇太貴妃,品階不變,年俸翻倍,加封一千戶,因後宮無主,佐太后總領後宮。
原復侯府側夫人,劉氏進爲貴妃,姜氏進爲淑妃。其餘辛氏等,分別進爲昭儀,昭容,修容和婕妤。
武侯爵府靜平翁主,陪伴王后有功,進爲從一品靜平郡主,留紫宸宮,以公主禮視之。
趙氏棋歸,伴駕太后,總領武侯爵府內務有功,加封兩千戶。劉氏沉魚,進爲武侯爵府側夫人,封三品安人。
朝廷。武侯爵燕君行,進密相,爲百官之首,行攝政之職。
點昔日陳昭等爲將,分別加官進爵,整頓西山大營及邊關軍師,不日發兵攻齊!
齊國公主齊鳳鳴,謀害燕先王,並齊使責令綁於菜市問斬。
一時之間,朝野肅然,每個人都感覺到,新的盛元朝,正緩緩拉開序幕。而一代君王燕君銘,自然不像先王只是個孩童。他的身影,令很多三朝老臣,想起了他的長兄。當年,雄踞於王位之上,建下無數功勳的先王之父。
武侯爵府。
沉魚猛的發現自己被封了安人,也嚇了一跳。先前一點徵兆都沒有的事情,怎麼突然就發生了?
她領了聖旨,謝了恩,就急匆匆去了棋歸那裡。
“公主……”
棋歸剛從宮裡回來,正對着鏡子拆她那一頭孝花,見着她鮮少的失態模樣,倒是笑了,道:“怎麼了,急得這樣。”
沉魚突然滿臉通紅,道:“宮,宮裡來了聖旨……”
“封了你做安人?是果果給你求來的。”棋歸笑道,並讓她坐下。
沉魚坐下了,隨即就猛的一怔。她一個在後院默默無聞的小妾,雖然武侯爵府只有她這麼一個,可是很多人卻不知道她的存在。既是因爲棋歸風頭太盛,也是因爲她本人安分守己,從來不跟外人有什麼來往。
她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在她身上……
猛的想起當年,果果笑着說要給她養老的事情。今日她進了宮,就爲她求來了這個封號。此時她的眼眶不禁就有些發紅,才明白了果果當年的話,果真不是說說而已。
“大翁主她……”
“這孩子是個有心的,你對她的好,她都記得。現在她進了宮,以後婚配恐怕也由不得我和她自己做主。所以就想法子給你討了這個封號來。雖說我也不是什麼惡毒的大房,以後會把你怎麼樣。可是現在你有了封號,有了朝廷給的俸祿,也就不怕餓死了。”棋歸笑吟吟地道。
沉魚低下了頭,道:“公主,您說那是哪裡的話啊。奴婢知道您是個好人。”
棋歸道:“是好人,可也不是爛好人。這麼長時間了,你怎麼對果果,怎麼對府裡的人,又是怎麼對我的,我都瞧得清清楚楚。你也不用心中不安,這都是你該得的。”
沉魚眼中含淚,跪了下來,道:“奴婢,多謝公主和大翁主恩典……”
像她這種宮奴出身,尤其是她還是因爲父獲罪纔沒入宮廷的。當初在宮裡的時候,她也曾經力爭上游,終於博了出位,被賜予武侯爵爲妾。這已經是她們這樣的人,最好的出路了。橫豎不過是做妾,只是丈夫官職高低而已。更悲慘的,做最低級的宮女,老死在宮中的也大把人在。
她絕想不到有一天,自己還能被封了誥命在身的。
棋歸安慰了她半天,才把她哄回去,弄得棋歸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她心裡想的,其實倒是她對不起沉魚。畢竟因爲她的存在,燕君行很可能一輩子也注意不到沉魚。沉魚怕是這輩子都要做個老姑娘了。
至於那些封誥什麼的,在棋歸看來,也不過是個名頭罷了,根本彌補不了沉魚的損失。
她不免就因此長吁短嘆了一會兒。
夜裡,累得跟死狗一樣的燕君行回來了。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她一邊伺候燕君行沐浴,一邊免不了就和燕君行嘮嘮叨叨的。
“新王登基,才執了三日孝,會不會太趕了一些?什麼時候發兵攻齊啊?還有太后娘娘,她的臉色怎麼樣,心情怎麼樣?”
不等燕君行回答,她又湊上去,笑道:“等天下一統以後,你去把趙國舊地要過來,讓王上封你爲趙王好不好,讓我做趙王妃。”
燕君行被她嘮叨得都快睡着了,聽到後面這句,纔有了些精神,道:“這個是自然。”
棋歸又給她搓背,一邊接着絮絮叨叨道:“我問你呢,太后娘娘今天臉色怎麼樣?”
“垂簾聽政,我哪兒瞧得見!”
棋歸嘆道:“我倒是想進宮去請安來着。可是現在後宮不必從前了,也不知道會不會不方便。”
“如今依舊是太后執掌後宮,倒也不會不方便。你明天進宮去請安好了。太后瞧見你,心裡高興。”
棋歸愣了一會兒,然後笑道:“先前,太后娘娘可不怎麼喜歡我呢。”
燕君行道:“先前是先前,到了現在,她當你是一家人,自然就喜歡你,對你好,還護短。王嫂就是這個脾氣。”
一旦被她接納,那將是莫大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