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很快就擦了擦眼淚,坐直了,笑道:“娘,果果明白了,娘都是爲果果好。”
這孩子,就是永遠都那麼懂事!可是你會覺得越來越不懂得她的心思了!
可是話已出口,如覆水難收,燕君銘回去以後果然把重心從打擊後黨,轉到了打擊新近文官上。
那也是棋歸沒辦法的事情,棋歸安慰了果果幾句,這件事就當是這樣揭過去了。
燕君銘抖擻了一下精神,笑道:“果果,帶王叔去院子裡轉轉。”
果果看了看棋歸,棋歸答應了,果果才站了起來,換了一副歡快的神色,和燕君銘一塊兒出去了。
菩提庵的客廂在院中,後面就是衆尼姑的住處。院裡的菖蒲花開得正好。
燕君銘指着那花問果果是什麼。
果果道:“是菖蒲花,我娘最喜歡菖蒲花了。”
燕君銘就道:“你娘最近脾氣越來越不好了,連你爹見着她都害怕!”
果果不高興地道:“胡說,我孃的脾氣最好,心腸最軟,最爲別人着想了。我爹纔不是怕我娘呢,我爹是敬我娘。”
燕君銘哈哈大笑,道:“說起你娘你就來勁。你娘就是那天上的仙女,就容不得別人說一句不是。我問你,你覺得你娘,就一點毛病都沒有?”
果果嘆道:“我娘什麼都好,就是傻了點。”
“從你嘴裡說出來,誰都不如你聰明。”
果果怒瞪了他一眼。
燕君銘笑了笑,道:“王叔怕是不能常常來瞧你,和你娘一塊兒住在這兒,你害怕嗎?”
果果到:“不怕啊,我娘帶着侍衛呢,每一個身手都很好。還有李叔叔,他時不時就會冒出來,保護我娘。”
她說的是李宛。
燕君銘道:“你只要跟着你娘,就萬事足了。”
果果笑着挽着燕君銘的手,道:“還有王叔啊。跟着王叔,果果心裡也特別踏實。”
燕君銘高興了。
他們身後,棋歸站在門邊,看着這院子裡的一大一小,也唯有嘆息。她也不是個蠢人,從燕君銘的表現來看,他是真的沒有什麼猥褻之心,只是一個長輩過分的喜歡晚輩罷了。
若是什麼都不知道,那還可說,是因爲燕君銘沒有孩子的緣故。
可是她既然知道了,眼下瞧着,卻不知道上天會怎樣安排。
突然想起李宛。知命之苦,於她不過是窺見冰山一角,就已經覺得煎熬得難受。那李宛這小子,還真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
她退了回去,慢慢地關上門,決定眼不見爲淨。
下午打算去聽慧雲師太講經的事,自然是泡湯了。果果跟燕君銘玩到太陽下山纔回來,頭上還插着不少花,臉蛋紅撲撲的,好像非常高興。
棋歸就蔫蔫的,半躺半坐着看書,道:“餓了嗎?”
果果笑道:“已經吩咐了傳膳。娘,王叔說,宮裡是有女官的,以後等果果長大了,送果果進宮做女官好不好?”
棋歸頓時就哭笑不得,道:“大凡這公卿家的閨女,都是躲着不肯進宮的,就算進宮,也是想做妃子的。倒是頭一次聽說有人想進宮去做宮女的!”
“不是宮女,是女官!”果果不高興地糾正道。
棋歸拉着她坐在自己身邊,道:“果果啊,這女官女官,說得好聽,其實不過是宮裡那些主子的僕婢而已,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果果搖搖頭,她是第一次聽到女官這種說法。但是棋歸說了,她又反應過來,她在宮裡呆了那麼長時間,也沒見什麼像個官員的的女性。有些寶林,才人之流,平時也會做些端茶倒水的事情。
棋歸低聲道:“你看,宮裡的胡寶林,你是認識的,她就是女官。位從七品。要是在宮外,也就是個縣令,或者別的官員了。可是在宮裡,就不一樣。還有,其實很多女子都是有品階的。比如你自己,就是正二品的侯爵翁主。若是放在外面,那就是和朝廷裡的尚書大人們一樣。”
果果自是極聰明的,想了想,道:“果果和那些尚書大人不一樣……”
“自然不一樣”,棋歸笑道,“但是你能領和那些尚書大人一樣的俸祿。”
果果嘟囔道:“俸祿有什麼用……”
聰明如她,自是想通了其中的原委。頓時就有些傷感,心裡想着,爲什麼男人和女人,明明品階一樣,卻會差那麼遠呢?
當然,這種話,她是絕對不會在棋歸面前說出來的,免得惹了棋歸不高興。
果果道:“王叔真是不靠譜……”
棋歸高興了,道:“對,他不靠譜極了!”
果果咧嘴一笑。
侍女送了飯食上來,又是清一色的青菜豆腐,用素油炒的,估計就放了點鹽,其他的什麼也沒放。但是這米卻是極好的,不比武侯爵府裡的粳米差。
果果剛過了一天,已經有點難過了,吃了兩口,嘆道:“其實這裡的米挺好吃的,若是有肉,我一定可以吃兩大碗。”
棋歸道:“吃着吃着就習慣了,吃清淡點,對身體也好。”
說着,又給她夾了一塊子青菜。
果果扒拉了一碗飯,道:“素食也有很多種做法啊,不用每天都這樣青菜豆腐吧!”
棋歸笑道:“若是講究口腹之慾,還修行什麼?還齋戒什麼?大可大魚大肉的吃着就好了。”
“娘你說的好聽,我剛纔說肉的時候,你分明就咽口水了。”
“……”
庵裡地方小,又拘在客廂不能亂走。山裡是很無聊的,巴巴地等到天黑了,纔好睡覺。
第二天晚上母女倆就躺在一起睡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果果先受不了了,開始張羅着叫人去山下找吃各種好吃的素食。
其實棋歸也受不了,若是她小的時候,早就溜出去玩了。可是現在畢竟是個大人,又帶着孩子,不想給果果壞榜樣。看果果開始張羅,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心裡甚至還有點小期待。
果果首先讓人帶回來的,是麪筋。據說吃着像肉。
做了一盤之後,吃了幾天,母女倆很快又膩了。果果就讓人去找好吃的糯米丸子,素糕點,等等等等。
輪番吃了下來,過了半個月,也受不了了。
看果果整天哭喪着臉,蔫蔫的還瘦了點。棋歸猶豫再三,道:“果果,你的身體還沒好,這樣下去吃不吃得消?”
果果連忙道:“早就受不了了,娘,咱們回去吧。”
棋歸又驚又笑,道:“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那麼愛吃肉?”
看着挺清心寡慾的一個姑娘啊,而且自制力很好。
果果就挨着棋歸撒嬌,道:“娘啊,那些一頓飯就吃夾一筷子豌豆什麼的公主翁主,我才覺得他們奇怪呢,明明一桌子好菜,什麼樣端上來,就什麼樣端下去。”
棋歸想起來,她自己也是做過乞丐的人,自然是貪吃的。果果以前也過得跟她那時候差不多,因此不管表面看起來怎麼樣,口腹之慾應該是很接近的。
她笑道:“你別急,今天晚了,明天一早,咱們倆躲到後山去,烤叫花雞吃!”
“真的?”叫花雞絕對是飢餓中人最渴望的食物,果果光聽到這名字,就開始咽口水了。
棋歸道:“真的,從前娘在庵裡的時候,也會到後山去烤叫花雞吃。”
果果高興了,拉着棋歸一直嘀咕到半夜,非要棋歸跟她說從前的事情。對她,棋歸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撇去那些太沉重的不說,從她小時候在宮裡的趣事,到後來去了庵堂,然後下了山流浪,再到進了軍機府。
果果聽得津津有味,道:“娘,那你是怎麼認識爹的?”
棋歸愣了一下,道:“哦,那年娘跟人搶地盤,出了城,然後就見着你爹……”
巴拉巴拉又說了大半個時辰。
然後果果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棋歸就讓百合先去山下捉了只雞上山來備着,然後以去後山走走的名義,帶着果果,以及自己身邊幾個親近的女衛,大大方方從大門出去了。
想來也比小時候好了,不用偷偷摸摸的。
百合已經去找好了地方,是約莫一里路外面的林子裡溪邊。百合已經把雞宰了,扒了毛上了土埋進了地底下。
果果心情挺好,到了地方就鬆開了棋歸的手就跑出去,蹲在百合身邊伸長了脖子唧唧歪歪。
棋歸今天身上穿着一身短打,心情也不錯,走了前去也蹲在一邊。她一共帶了八個女孩子出來,大夥兒都比較放鬆,閒適地或坐或站。
百合哄着果果,蘭英就上了前來,在棋歸耳邊低聲道:“公主。”
棋歸道:“嗯?”
蘭英道:“前些日子,屬下下山採購,發現現在京城,亂得厲害,尤其是皇城周圍。”
棋歸顰眉道:“你說說是怎麼回事?”
其實蘭英幾次下山採購,也沒有走太遠,根本沒有看到太多,是最近留了心眼,仔細觀察了幾次,纔看出門道來,因此今天才來跟棋歸提起。
近日,燕京的確是亂。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齊使進京了,他們來催促燕君銘和齊鳳鳴儘快完婚。
齊鳳鳴的事情,他們根本就假裝不知道。現在齊鳳鳴被太后拘在宮裡,但是起碼明面上已經不是囚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