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候,內殿的人匆匆涌出,御醫跪了一地,直呼萬歲。
“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王上,貴妃娘娘有了身孕!”
頓時太后笑逐顏開,道:“果然是有了身孕!”
棋歸也笑道:“恭喜王上。”
燕君銘也愣了愣,然後笑道:“有了身孕啊。挺好。”
然後,竟然就拿眼睛去瞟果果。果果也是一臉的笑容,卻低下了頭,擺弄自己的手指。
一陣忙亂之後,燕君銘奇怪地道:“王嫂,您怎麼一瞧就知道貴妃有了身孕?這還能從臉上看出來?”
太后斜睨了他一眼,道:“王上,這從臉上是看不出來,哀家可還沒這麼神呢。可是宮妃的侍寢記錄,還有身體狀況,宮裡都是有備案的。”
劉貴妃的月事晚了一整個月,這個月又沒見動靜,眼看時間也過了,太后今兒仔細瞧了瞧她的氣色,覺得不像是生病了。便找了個太醫來瞧瞧,果然是懷上了。
太后喜氣洋洋地道:“正逢落霞關大捷,又見此喜事,真是雙喜臨門。王上,您可要好好賞貴妃才行。”
太貴妃也道:“王上,這可是您的第一子啊,宮裡好多年沒有這樣的喜事了。”
燕君銘笑道:“是個公主也不一定呢。”
太貴妃道:“自然要一舉得男纔好。添個龍子,也是喜慶。”
正好劉貴妃從裡面出來,聽見了這話,腳下就頓了一頓,然後來給太后和太貴妃,還有燕君銘請了安。
果果主動站了起來,道:“貴妃嬸嬸,您有身孕了,還是坐着吧。”
劉貴妃臉上酡紅,笑道:“前些日子還不知道呢,今兒知道了,難道就嬌弱了?”
燕君銘道:“果果也是好意,讓你坐,你就坐下吧。”
這口氣倒是讓劉貴妃怔了一怔。
但果果很快就笑着去扶她了,笑道:“讓您坐下呢。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這時候喜公公帶着御膳房的人,把一系列暖鍋送了上來。瞧着擺了一桌子,爐子裡的湯已經沸了,香氣四溢,叫人食指大動。
太后連誇了果果好一會兒,燕君銘也在一邊傻笑。
果果笑道:“這是跟我娘學的呢。我娘冬天經常自己躲在家裡吃暖鍋。”
衆人就鄙視地看着棋歸,有好東西專門自己藏着掖着。
棋歸百口莫辯,總覺得今日的果果說不上來有哪裡奇怪。吃了一頓莫名其妙的暖鍋,直到燕君銘把劉貴妃帶走了,氣氛才正常一些。
太后若有所思,道:“怎麼貴妃懷孕了,王上倒像是不大高興,還說要生個公主?”
太貴妃道:“是啊,若是能一舉得男,可是個好兆頭。”
棋歸看了果果一眼,道:“但生男生女,誰也說不準啊。”
太后就顰眉道:“你也別說這喪氣話,若是能生個大王子是最好不過了。但若是生了大公主,也是好的,畢竟是王上的第一個孩子。橫豎現在也沒有立後。”
果果推說自己犯困,便想去後面躺着。
這回是連太貴妃也發現不對勁了,道:“小郡主這是怎麼了?”
棋歸站起來,道:“臣妾瞧瞧去。”
走到內殿,果然又瞧見果果對着小四發呆。小四已經能坐得很穩了,坐在牀上對着她乾瞪眼。
棋歸把小四抱在身上,打發奶孃下去,輕聲問果果,道:“這又是怎麼了?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又不高興了?”
果果搖搖頭,不說話。
棋歸盯着她,就道:“你王叔和劉貴妃來之前,你還好好的。”
果果一個激靈,然後就有些難過地看着棋歸,小聲道:“娘。”
棋歸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果果走過去,靠在棋歸肩膀上,輕聲撒嬌似的,道:“娘。”
“也沒什麼……就是突然覺得,心裡有些不痛快。從前都不覺得,現在倒覺得王叔是真的成親了,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棋歸無奈地道:“你說你,自己有爹有孃的,怎麼就總想去做別人家的孩子呢?”
果果倒是破涕爲笑了,道:“娘,您別擔心果果,果果其實知道是自己太矯情了。現在只是不習慣。以後就好了。以後王叔的孩子只會越來越多,還會娶個王后嬸嬸。王后嬸嬸生了嫡子嫡女,必定是他鐘愛的。”
棋歸摟着她,道:“孃的傻閨女,以後你也會有你自己的夫君,你自己的孩子。你若是隻想做孩子,你也永遠是孃的孩子。”
果果摟着棋歸,笑道:“果果只是遺憾,不是孃的親生閨女兒。沒有像小四一樣,那麼小的時候就被娘抱着。”
“娘現在也能抱着你。”
她突然想到了遠在畢國的長子,不免有些寂寥。那孩子應該會跑會跳了。也不知道日後若是母子相見,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棋歸臨走的時候,聽說太后和燕君銘都大大的賞賜了劉貴妃。出人意料的是,燕君銘還連果果一起賞了。
接了燕君行回家,棋歸難免就有些悶悶不樂。
燕君行道:“你這又是怎麼了?”
“也沒怎麼,宮裡傳出了喜訊,劉貴妃懷孕了。”
燕君行道:“那是好事啊。”
棋歸仔細想了想,道:“將軍,您十三歲的時候,在幹什麼?”
“打仗,回京,再去打仗,再回京。”
好無趣的十三歲。
棋歸道:“我十三歲,剛從廟裡出來,剛開始闖蕩江湖……”
她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最後意猶未盡,燕君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到底想說什麼?”
棋歸嘆了一聲,道:“就是想到,咱們果果,馬上就十三歲了。”
燕君行道:“嗯,馬上就十三歲了。你若是實在閒得沒事幹,就好好瞧瞧,有沒有好人家,給她先相看下。”
兩人下了馬車,一前一後進府。耿嬤嬤親自迎了出來,臉上有些莫名其妙。
“侯爺和公主回來了。今兒宮裡突然賞了不少東西下來。”
棋歸一怔,和燕君行相互對望了一眼。
燕君行道:“你別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棋歸想起臨走的時候,燕君銘賞了果果。
心道大約是想賞武侯爵府,好讓果果高興些。她不由得苦笑,心想着,果然是兒大不由娘。
不過既然承了情,棋歸還是從中挑選了幾樣,讓人送到宮裡去,特地告訴果果,“這是王上賞的”,好讓果果知道,王上賞了武侯爵府。
她心裡擔心果果,乾脆跟燕君行商量,道:“不如接出宮來住一陣子吧。她還小呢。”
真要現在就害上相思病,那還得了。
燕君行無所謂,道:“行。”
於是第二天,棋歸就進宮去求太后和太貴妃,說是想把小四接回去。並想把果果也接回去住一陣子,讓她陪陪剩下的兩個弟弟妹妹。
太后聽了不樂意了,道:“小四是你生的,你要帶走,那是無可厚非。可你不能一帶就帶走倆啊。哀家這一個人住着冷冷清清的紫宸宮,可怎麼辦呢。”
棋歸汗了一把,道:“您放心,臣妾只是領果果回去玩兩天,過兩天,還是來伺候您。”
太后也不是那蠻不講理的人,嘆了一聲,道:“你去問果果吧。這孩子若是願意,那便都好說。不過咱們可把話說在前頭,果果是答應了要在宮裡陪哀家的,你要是不把人送回來,擔心哀家跟你急。”
棋歸笑了一聲,道:“娘娘厚愛果果,是她的福氣。臣妾又怎麼會那麼不識擡舉呢。”
“哀家看,這滿朝,最不識擡舉的外命婦,不就是你。”
棋歸只好跟着訕笑。不過好歹太后是答應下來了。
問果果,果果自然是願意的,收拾好了,便跟棋歸回武侯爵府。
原先在武侯爵府,跟的是棋歸,果果還是比較隨意的。在宮裡呆了一陣子,果果就開始逐漸有了郡主的架勢。
除去棋歸先前配給她的幾個嬤嬤和丫頭,她身邊有有了幾個宮人,都是太后給的。是非常標準的郡主儀仗。
小小年紀,已經有了威儀。
看見棋歸眼中的驚訝,果果有點不好意思,坐進車裡,就挨在棋歸身上,輕聲道:“娘,這都是做給外人看的。”
棋歸摸着她的頭,道:“這是你該得的。”
果果卻耐不住,在她懷裡滾了一會兒,就難耐地道:“娘,您不要覺得果果愛慕虛榮,果果也是進了宮以後,才明白了一些道理。”
“娘沒有……”
棋歸想說,她沒有這個意思。
然而果果卻打斷了她,急急地道:“果果只是明白了,原來這世上的人,都是以貌取人的。尤其是在宮裡這樣的地方。果果從前是翁主,現在是郡主,可是若是圖自己痛快,不配儀仗,別人只會覺得果果是個不合格的郡主。只會愈發提起果果是個孤兒的事情。”
棋歸無言以對,想到從前,確實是帶着這個孩子貪安了。所以她出去纔會被人欺負。
有一套規矩,棋歸從來都是不屑的。可是這套規矩,卻是必要的。果果現在明白了。不知道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果果低聲道:“太后娘娘說了,你若是越是樸素,別人非但不會誇你好,還會覺得你好欺負。便越是要作踐你。花點時間來做儀仗,雖說沒有別的好處,但起碼能夠免掉許多麻煩,讓很多無關緊要的小人,不敢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