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歸把紙上寫的東西默默地咀嚼了一會兒,大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才施施然地走出了屏風,道:“在下倒是求了一卦,不過話先說在前面,卦金,五十兩。您可以回去等着驗證,若是應驗了,再把錢送過來不遲。”
蕭天跋答應了。
棋歸便道:“將軍的佈陣極果斷,此戰不得不打。雖不能贏,可是可以大挫燕軍銳氣!”
蕭天跋有些意外:“贏不了嗎?”
棋歸道:“贏不了。”
蕭天跋沉默了一回,道:“請問小公子尊姓大名。”
這個也是早就商量好的。棋歸故作憂傷地道:“我姓齊。單名一個歸字。”
齊是齊國國姓……
齊王風流,天下皆知。蕭天跋聽了這個名字,猛的心頭一震,想着,這難道是齊王那個老不休在民間的私生子?還起了個名字叫齊歸,莫非是那女子還在盼望着那老頭的歸來?
眼下他也沒有多說,只起身告退了。
果然一文錢也沒給!
待他走了,棋歸纔有些腳軟,癱在了椅子裡。這人說話和善,其實卻有一種難言的壓迫感,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現在喘過氣來了,就咻咻地問李宛,道:“怎麼樣,有沒有露餡?”
李宛看了她一眼,道:“十幾年前,齊王還是太子,遊歷了天下,到處留種,估計他自己也想不起來了。”
棋歸弱弱地道:“那若是他看我本事好,想把我認回去怎麼辦?”
李宛嗤笑了一聲,道:“你放心吧,齊王后是蕭天跋的義妹,有個大將兄長,自然是位高權重。而且此女善妒,齊王纔不會想把你認回去。何況蕭天跋也拿那個潑婦沒辦法!”
棋歸還是心有慼慼。但是計劃已經開始,上了賊船,就是下不來了。
希望真能幫得上燕君行的忙纔好。
幾乎就是第二天,李宛發現這附近到處都有蕭天跋的耳目。想來此人竟然能在兩國開戰時期,入燕國境內,還隨心所欲的安插眼線,看來本事不小。
可是這個院子,燕君行也時常出入。這樣下去,遲早要露餡。
不久以後,蕭天跋帶兵與燕君行大戰齊國輝城。後兵敗撤退。可是燕軍也傷亡慘重,只能入駐輝城休整。
燕君行現在的情況,就是雖然大捷,可其實是焦頭爛額。搶了齊國的糧食,那麼就要做好心理準備,齊國人的反抗會非常激烈。再加上傷兵病號累累,朝廷還沒有撥餉,醫藥條件不大跟得上。
棋歸每天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回來就憂心忡忡。
李宛常常說她:“你也別撅着嘴,撅着嘴也沒用。不如管你自己好吃好喝好好玩,這戰現在纔算是真正開始打呢!”
棋歸憤怒地道:“朝廷怎麼能不撥軍餉!”
李宛冷笑道:“現在朝廷裡多了一羣后進大臣,倒跟小王上是一個鼻孔出氣,紛紛彈劾說是現在這個時候,主動率軍攻齊是勞民傷財。朝廷裡那羣言官都在忙着互相叫罵,誰管得了這邊關拼死拼活的將領?”
說着他又嘆氣,道:“現在想來,當年燕先王雖然算不上仁君,可這種戰亂的年代,仁君還真沒什麼作用。”
棋歸默了。
又過了幾天,棋歸正在睡夢之中,突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這種伎倆,棋歸在走江湖的時候就已經見識過了,雖說吃了一次虧,可是那次卻是因爲有香噴噴的叫花雞,影響了嗅覺。現在她可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很快就屏住了呼吸。
不多時,兩個人影潛了進來。
棋歸豁的就想坐起來,結果卻已經被人一下套住了腦袋,整個裝進一個麻布袋裡,抓了起來扛在肩上。
棋歸心裡猜到是蕭天跋的人,可是免不了害怕,被人扛在肩上,還掙扎着踢了對方几腳。對方雖然悶哼了幾聲,但也沒有放棄,腳下的速度也沒有變慢。直接抓着她,好像是飛檐走壁,出了院子去。
然後就把她丟到一輛馬車上,很快就開始前進了。
棋歸倒是不掙扎了,睡在麻布袋裡,一動不動。搞得人家還以爲她是死了,推了她兩下,看見那麻布袋像蛇一樣蠕了蠕,才放下心來。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棋歸正揣測着對方會用什麼辦法出城。馬車便停了下來。聽着四周的早蟬鳴,棋歸約莫這是到城門下郊區了。
對方又把他扛了起來,幾個跳躍,竟然就堂而皇之出了城!
X的……
棋歸被頂着胃,一路左搖又晃,出城又換了馬,跑了不知道多久,這纔算停了下來。這時候依稀已經可以透過這個不大密實的麻布袋看到不少火光,已經軍隊列陣而過的聲音。
齊國軍營。
一雙手親自揭開了麻布袋上的繩子,把她解放了出來。
看着眼前這張英氣十足的臉,棋歸哇的一聲,吐了對方一鞋……
蕭天跋的眼角抽了抽,沒說話。
棋歸擦擦嘴,道:“蕭將軍,你請人來的方法,還挺特別的。”
蕭天跋深吸了一口氣,竟然也額沒有和她計較,而是道:“齊公子,得罪了,請坐。“棋歸四處打量了一下,覺得這個地方應該是齊國軍營主帳。帳篷裡只有她和蕭天跋兩個人。她還穿着褻衣,覺得有些冷,便道:“能不能先給我拿件衣裳?”主要還是怕胸口上那點東西要露餡兒!
蕭天跋讓人拿了件大斗篷給她。棋歸也不客氣的就裹上了。
蕭天跋道:“小公子到底是什麼來歷,一個護衛而已,武功竟然這麼高!”
李宛一直在後面跟着!
棋歸道:“他是我師父收養的傻子,武功高強,我出山的時候,師父把他給了我,讓他貼身保護。怎麼,蕭將軍心有顧慮?”
怎麼會沒顧慮!這齊國軍隊大營,是誰想進來就進來的麼!
棋歸一咧嘴,笑道:“他就只聽我的。”
蕭天跋深吸了一口氣,道:“這次請小公子來,主要是兌現承諾。小公子果然神機妙算,這一戰我們雖然輸了,卻也大震懾了燕軍。”
棋歸道:“哪裡哪裡,輸都輸了,那也沒必要多說什麼了。”
蕭天跋道:“卦金奉上。”
旁邊的侍衛端了一個托盤上來,上面有黃橙橙的兩錠金子。
棋歸心想,他倒是比燕君行有錢。
可是蕭天跋看他這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倒是誤會了,道:“嫌少?”
棋歸搖搖頭,很牛氣地道:“我就不差錢。”
蕭天跋幾不可見的笑了笑,道:“小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在下有一個建議,就是希望小公子能留在這兒,給本將軍做軍師。”
棋歸撇撇嘴,道:“如果我說不呢?”
對方道:“你既然知道了這麼多,若是不能爲我所用……只怕在下,也就只能痛下殺手了。”
這就是赤果果的威脅!
棋歸無奈地道:“將軍,有話好說……我也沒說不願意。”
蕭天跋得意地笑了,然後問她:“我聽聞那燕君行娶了趙國公主,也得到了趙國的奇門之術。不知道你和那些趙國人,有什麼關係?”
X的,疑心真重啊。
棋歸道:“沒有什麼關係,只是有所耳聞。”
“哦?那你又怎麼會在燕國境內?”
棋歸笑道:“俗話說的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走到哪兒都是逍遙自在。”
蕭天跋又道:“那你的本事,比起那些前趙餘孽,如何?”
這話說的。
棋歸只能把自己的脾氣按捺下去,道:“若是那李宛,我該說是在伯仲之間……可是那舊趙統帥李宛已經被削職爲民,其他那些蝦兵蟹將,我還不放在眼裡。”
蕭天跋道:“好!”
好你妹!
於是就真的留在了這裡,給蕭天跋做了什麼狗屁軍師。
出來那麼長時間,燕君行也有些掛念正在望蜀關裡的棋歸。於是便藉着回城接應糧草的時候,想去看看棋歸。
可是等他換了便裝,敲開那個小院子的門的時候,卻發現,來開門的,已經變成了一個陌生的老婦人。
一開始燕君行還以爲是棋歸新請的婆子,也沒多想,直接進了院子,道:“你家夫人呢?”
說着,就推開了臥室的門,然而裡面卻走出來一個面紅耳赤的少女,看到他就嚇得尖叫一聲,衝那老婆子跑去。
這時候,旁邊衝出了一個年輕男人,二話不說一拳就朝燕君行揍了過去!
燕君行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頭也沒回一格手就把他擋開了。
他意識到不對勁,一瞬間心肺俱寒:“你們是誰!”
老婆子本來還趴在地上哭那個可能已經被摔斷了腿的年輕人,此時被問得倒是怔了一怔,哽咽道:“好漢饒命,我們是這院子的住戶,我們沒有錢!”
燕君行也懶得聽她囉嗦,直接問道:“這院子原來住的一個婦道人家呢,去了哪裡?”
老婆子道:“我們也不知道,這院子是我們租的,當時一個年輕的姑娘家收了我們二兩銀子,說是可以讓我們租住一年。我們也沒想太多,就住下了啊!”
她說的是百合。
燕君行以爲是棋歸,心裡咯噔了一下,想着,她把房子租出去,是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