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越幫吳笳將靴子穿好,又將他的馬牽了過來,等吳笳上了馬後,才上馬跟在他身後。
吳笳一路無話,也不回頭看冷越,但又一直保持在冷越前頭幾十步的遠,只要一發現冷越追上來了,他便拉緊繮繩往前頭趕一點。
吳笳在一院門前停了下來,冷越趕緊下馬,走到吳笳前頭拉住馬伸出胳膊想扶吳笳下來,吳笳心中有氣,看都不想看冷越一眼。
冷越看到吳笳擡頭看着院門,正打算往前走,便殷勤地走在吳笳前面,趕緊去扣了扣門。
來開門的中年男僕笑盈盈的看着吳笳,道:“將軍來了呀,公子等你多時了。”
冷越跟在吳笳身後進了那院門,一股清氣撲面而來。可惜天色已暗,他只能模糊分辨出這園子裡種的是菊花,卻看不清個究竟來。
前面的屋子裡突然掌起了燈,而吳笳正是朝那屋子走去。
“你就在這門口等着,別走遠了,出來看不到你,有你好看!”吳笳冷冷地說着,急匆匆地進了那屋子。
冷越看着吳笳的背影,猜想道:“這什麼地方呀?弄的這麼雅緻,哪裡像是爺們住的地方,還讓我在這兒等着,不知道他這是幾個意思。”
冷越聽到裡面吳笳正在與一年輕男子說話,從聲音看,那是一少年人的聲音。
那少年聲音細小溫柔,吳笳的聲音低沉渾厚,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粗細相間,聽得冷越心裡悶悶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
“我知道你心裡的苦,只可惜也幫不上你,你回去萬事小心些,你這人一根筋,平時也要能多轉幾個彎纔好。”
冷越聽清這話時,覺得手臂上一陣發涼,心道:“這人說話這體貼溫柔勁,都抵得上女子了,還真想看看他什麼模樣,從他倆這說話的聲音聽,他倆好像是舊相識了。哎呀,難道還真是他相好的?”
冷越正疑惑時,發現裡面說話聲小了,冷越突然有些臉熱,開始想入非非起來。
他突然覺得喉嚨裡堵得慌,便蹲在窗下清起了嗓子。等他清完嗓子,裡面已經完全沒聲音了。
“他不會在裡面睡着了,讓我在這外面乾等一晚上吧。”冷越看了看黑漆漆的園子裡,抱着胳膊打了個冷顫,“不行,他這是故意整我的,要是他真不回去了,我也好趁早溜了。”
想到這裡,冷越站起身來,對着窗口喊道:“將軍!我內急,上茅房去了哦?”
隔了一會兒裡面才傳來腳步聲,隨後才聽到吳笳在裡頭回應:“行,別吵!”
“這麼久還不出來,他們這是在裡面幹嘛呀?”冷越嘀咕着。
他在窗下來回走了幾趟,總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便又朝裡頭喊道:“將軍?將軍!”
“你又怎麼了?”
吳笳的聲音突然變大,冷越一驚,發現吳笳已經站出來了,正一副想上前揪住他打一頓的樣子。
“沒……沒事,我是告訴你我上完茅房出來了。”冷越低着頭走向吳笳,“是你說要我在這兒守着,我走了來了都得告訴你一聲。”
“行了,回去!”吳笳頭也不回地往院外走去。
趁着吳笳走了,冷越飛快地朝那屋子裡看了一眼,直見一白衣少年正目送吳笳離開。
燈光昏暗,那少年的臉看得不十分清楚,但身姿風度顯得極爲清雅,他看到冷越正在看他,對冷越點了點頭。冷越來不及將他細看,便急匆匆地朝吳笳追了過去。
冷越出了院門時,吳笳已上馬調轉了馬頭,冷越趕緊上馬跟了過去。
走了一段距離後,吳笳突然慢了下來,稍稍側過頭問道:“你剛剛慌什麼?”
“慌?不是,我是怕將軍讓我在外頭守一晚上……”
“那你是以爲我會在那兒過夜?怎麼可能!”
“我是看裡面都沒什麼聲音了,以爲你們睡了……”
“哈哈,睡了!你想得可真遠,我和羅穩在研讀兵法呢,你這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呀!”吳笳說完,大笑兩聲,縱馬揚長而去。
被吳笳這麼一笑,冷越第一次覺得在與吳笳的較量中敗下陣來。他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的確是自己想多了,但他也發現在那窗下聽不到什麼聲音了時,自己心裡的確亂了,亂得都不像他了。
在知道要見到吳笳時,他就感覺到了自己在走上一條無法控制的路,他只能跟着自己的心走,而他的心又像是着了魔。
看着吳笳離去,他開始失落起來,他笑吳笳,惹吳笳,他以爲他贏了,其實是他的心先亂了,要忍受這無邊的失落的折磨的人,是他。
回到營房後,冷越迎面撞上了吳啓。
不待冷越上前行禮,吳啓急匆匆地朝冷越走了過來:“哎喲,冷兄弟,我正要找你呢,我那侄兒不懂事,委屈你了,我也是才聽說這事,怎麼能如此屈才呢,他真是胡鬧。”
“不不不,吳將軍太高看冷越了,在將軍旁邊做個執戟郎中,冷越知足。”
“這哪能呢,你可是長之先生門下的高足,論才學論拳腳都不在我笳兒之下,他簡直就是胡鬧。”
冷越本欲再辯,吳啓推着他的胳膊,示意讓他先回去,他便也不好多說什麼了。
吳啓找到吳笳時,吳笳剛將外衣脫下,正歪在屏風後面的矮榻上歇息。
吳笳聽出是吳啓的腳步聲,便起身出來。
吳啓乾咳了一聲,又返回去將門合上,擡起眼睛看了吳笳一眼,道:“你胡鬧的事情也太多了,先說冷越的事吧,他是李恆的高徒,李恆門下大司馬、將軍都出過,李恆讓他來投我吳家軍,那是多看得起我吳家,你讓他做了個執戟郎中,你讓我以後如何面對李恆,將來他門下其他弟子還如何看待我吳家?讓天下英才如何還敢歸附我吳家軍?”
吳笳自知這件事情上他是有些任性了,他也並沒有打算一直不重用冷越,只是想故意整整冷越。但他與冷越的過往,他又不能向吳啓說,吳啓說落他時,他也只得不做聲好好聽着。
吳啓沉默了一會,還想說點什麼,但又好像不好開口。
“嗯……我今天還聽說另一個事了,有人看到,你又去了羅家了……”吳啓話說得有些吞吞吐吐。
吳笳就只“嗯”了一聲。
吳啓接着說道:“不管是傳言也好,真的……也罷,叔父相信你心裡有個譜,你年紀也大了,是時候說門親事了,只要你點了頭,我就託人給你說,成了親了,別人就不會傳那些無稽之談了,以後啊,沒什麼事少去羅家走動,羅穩那門前比寡婦門前是非還多些,他什麼名聲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兒成天聚集了一堆那樣的人,你往後可是吳家軍的頭領,你和他們湊到一起豈不是自毀前程?”
“好了,叔父的意思侄兒都知道了,成親的事以後再說吧,侄兒現在沒那個心思。至於羅穩,我和他只是稍微聊得來一些而已,並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就算是真有什麼,我愛咋樣我還得咋樣,其他人管不着。”吳笳面無表情,對於吳啓剛所說之事完全不爲所動。
吳啓聽吳笳如此說,像是被什麼話髒了耳朵一樣,邊罵邊往外頭走:“不說你還好,一說你,你還真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