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大軍前幾日一路又累又餓,吳啓決定讓大軍停在固陵休整一日,也便於商議下一步的戰略。
消息從朱先武的西部戰線傳來,朱先武一路進軍順利,途中不擾民,得到百姓擁戴,很多城池都是不攻自破,將士傷亡少,有望比預計的時間提前到達咸陽。
此時,齊國主力軍在褚賢的率領下已經快到達襄城,與吳啓的盟軍交戰在即。
盟軍本是由吳家軍、朱先武和幾地諸侯的軍隊以及幾支義軍組成,剛結盟時,大家信誓旦旦抱作一團,但時間一長,涉及到利益衝突時,又開始迴歸到各自的團伙,甚至出現爭鬥。
吳啓爲了解決這個問題,將吳笳、吳薔、冷越以及吳家軍中的幾個老謀士叫到一起商議此事。
吳啓道:“咱們的三十萬大軍,由好幾股力量組成,在最近出現的這些問題中,朱先武的那三萬人問題最大,他的人大多是些農民和流寇,就服他們自己的頭,而且又缺乏訓練,與咱們的人很容易起衝突,大家看這該如何是好。”
冷越率先站出道:“應該分了他的兵,將他的三萬人從他們原來的將領那裡調開,分散到各個隊伍中,這樣一是可是滅了他們的氣焰,二來……萬一將來朱先武佔了咸陽與咱們相對抗,也可以防止這些人一窩火全投到他那邊去。要我說他們這麼一鬧,正好給了我們將他們分散的由頭了。”
吳笳對冷越這番話極不認同,高聲道:“仗還沒開始打,就把他的兵吞了,這麼做也太不厚道了。”
“兄長講道義,只怕戰場不會與你講道義,他既將人交與咱們,要怎麼統兵也是由盟主說了算,即使將來仗打完了他有不滿,但那時只要咱打贏了,他怎麼想那都不重要了。”吳薔與冷越的想法類似,但又比冷越更厲害了些。
吳薔將事情擺明了講之後,幾位謀士也頗爲贊同,吳啓便將事情敲定,下令將朱先武的那三萬人一分作六。
冷越見吳笳有些悶悶不樂,朝他那邊湊過去,道:“你和陳王那點兄弟情喝了酒能夠講,戰場上還是別拿來講了。”
吳笳對於昨晚之事還一肚子火沒發泄,恨不得把冷越綁了狠狠打一頓,可冷越卻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一臉坦然地和吳笳講話。
冷越和吳笳講話時,吳笳的心裡又羞又惱,就好像是感覺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他委身冷越的醜事了一樣。
吳笳一看到冷越看向他的樣子,心裡就覺萬分抗拒,他現在已經不想理他了,只想遠離他,能離多遠離多遠。
吳啓分兵的軍令傳達下去之後,朱先武的舊部無論是普通兵士還是將領都有不滿,但軍令如山,大部分人即使心中有不滿,也不敢妄加議論。
其中有一名叫趙蠻的將領,人稱“黑皮虎”,原本是朱先武手下驍勇善戰的有名戰將。這人性子粗野,經常不服管束,一聽說吳啓下令要將他手下的人拆散,立馬破口大罵。
冷越對這“黑皮虎”早有耳聞,走營外經過時恰好聽到這人的罵聲。
“老子不服,準是那小白臉的鬼主意,他孃的管咱糧草的事情就行了嘛,還要管這麼寬作甚,拿不得槍射不得箭,也敢出鬼主意消遣老子……”趙蠻的罵聲粗野,傳到了很遠的地方。
冷越一聽便知趙蠻這罵的是吳薔,吳薔因生得文弱,不善於上場作戰,但在吳家軍中又極受器重,他管軍備物資的供應已經各方的協調,實際上也經常參與重要戰略的制定,同時發揮着謀士的作用。
像趙蠻這樣的武官向來喜歡以戰功看人,心中只佩服吳笳這種和他一樣驍勇善戰的將領,要是哪個謀士稍對他指手畫腳,他便要摔傢伙罵人了。
冷越循着罵聲走去,見趙蠻正趴在長凳上,看樣子是剛捱了一頓打,他想爬起來,可腿一動,馬上又痛得趴了回去。
冷越走近他時,他也偏過腦袋看着冷越。趙蠻眼珠略微鼓出,眉毛高聳,下頜的鬍鬚又黑又粗,和他人一樣顯得囂張跋扈。
冷越再走近些時,才發現這趙蠻年紀也不到三十,只是生了一張黑臉看着出老。
趙蠻看了看冷越,又將頭別過去,口裡念道:“聽到就聽到,我不怕你們。”
“自己人,本就不用怕。”冷越說着,上前去扶趙蠻。
“是自己人幹嘛還分我們的兵?”
“是自己人幹嘛不能分?大家的隊伍摻到一起了,才更像自己人。”
趙蠻嘴拙,一時想不到話來應答,只好嘴上唸叨了好幾次“反正我不服”,隨後又在冷越胳膊上拍了拍,道:“不過我服你,也服吳將軍,你們都是英雄好漢,我就是不服……哎,看不得這些小白臉在這兒指手畫腳。”
“這個自然,大家都是喜歡和自己相像的人,不過,謀士自然有謀士的好,咱不管,咱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冷越攙着趙蠻走着,耐心地開解他。
趙蠻心裡的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和冷越一多說幾句話,又將剛纔的事情放下了。
“我看你也生得斯斯文文,但你就沒那麼討厭,還有一身好武藝,不過生得斯文有屁用,不威武,看着好欺負。”趙蠻看了看冷越,還是覺得自己生得又黑又壯更爲得意。
“趙兄說得是,趙兄一看就是勇猛的虎將,難怪被陳王器重。”冷越知道趙蠻是朱先武手下的戰將,對朱先武肯定很瞭解,便想借着接近趙蠻的機會從他口中打探些朱先武的事情。
趙蠻嘆道:“哎,別說器重了,我跟隨主公這麼多年,他竟然將我留在了吳將軍這兒,不讓我和兄弟們一起從西邊上咸陽去殺狗皇帝,他們將來殺了皇帝佔了皇宮快活得很,我就在這邊受這窩囊氣。”
“陳王肯定不會忘了你,將來陳王佔了皇宮做了皇帝,你就是開國功臣,會重重賞你。”冷越聽出趙蠻這人心無城府,想從他這裡套下話,看朱先武到底有沒有稱霸的野心。
“我不求做官,就想拿些錢回家多置幾畝地,讓家裡老孃過幾年好日子。”趙蠻說着,眉頭一皺,道:“冷將軍是稻縣人?”
冷越點頭道:“沒錯,你如何知道的?”
“我外祖也是稻縣人,口音我聽得出來,我家離稻縣也不遠,說起來咱還算得上同鄉。”趙蠻一想到冷越和自己是同鄉便更覺投緣了,拉着冷越說了好多家鄉的事情。
冷越將趙蠻送回營帳後,兩人說着說着就提到李恆了,趙蠻聽到冷越是李恆的弟子時,又是羨慕又是不服氣,喃喃道:“我娘也託人想讓我拜他爲師,可他看了我……嫌我長得粗野了,說相由心生,不適合拜在他門下,不過也總算沒白去,是他說我要是投軍將來還能有些出息。”
冷越想到師父李恆的確是有些以貌取人,門下弟子大多俊朗不凡,像趙蠻這般粗野的着實少見。
兩人談話中,冷越感覺趙蠻這人雖粗魯,但心地好,爲人直爽,只是他也聽出趙蠻對朱先武是絕對忠誠,將來一旦生變,兩方怕也只能是各事其主兵戎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