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一到, 出獵的隊伍開始集結,衆人紛紛朝入山口趕去。
冷越和吳笳馬上掛了一些獵物,雙雙回到入山口等待人員到齊。
雨沫看到冷越回來了, 歡欣雀躍地來迎他。
“冷將軍, 我後來都找不到你了, 你跑去哪了?”雨沫一雙眼睛盯在冷越臉上, 一下也捨不得移開。
吳笳站在冷越旁邊, 將冷越朝他這邊一拉,然後又站在雨沫和冷越之間,將他倆隔開, 漠然道:“他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雨沫完全不理會吳笳這些舉動,繞過吳笳再次走到冷越旁邊癡癡地看着冷越:“冷將軍, 你額上有些泥土, 我給你擦擦。”
雨沫看到冷越的額角上沾髒了一小片, 一手拉着冷越的手臂,一手舉起絲帕朝冷越額頭上擦去。
吳笳白了雨沫一眼, 一把抓起冷越另一隻手臂,將冷越扯到自己跟前,他的臉和冷越的臉就只隔了兩個拳頭遠。吳笳擡起衣袖往冷越額頭上擦去,溫柔地笑道:“瞧你,都成了個花臉。”
冷越當着衆人和吳笳如此靠近, 心裡還是有些忐忑, 他全身僵直着, 任由吳笳在他額頭上用力揩着, 他想着雨沫的絲帕肯定要擦得比較舒服, 但他還是喜歡吳笳給他擦。
雨沫一臉迷惑地看着吳笳,看出他好像很不喜歡別人靠近冷越, 她噘着嘴在一邊站着,隱隱覺得這兩人和平時看到的兩男子在一起時有些不一樣。
隨後,一行人迎了羅穩過來,吳薔帶了護衛也上前相迎。
羅穩的臉色有些發紅,額角的頭髮也已汗溼,他朝吳笳這邊看過來,這一整日在馬背上的顛簸讓他顯得有些疲倦,吳笳也關切地朝他看過去。
吳薔扶羅穩下了馬,又返身回去拿羅穩馬背上的獵物,那布袋子雖軟塌塌,但提在手上還是顯得有些沉甸甸的。
“皇上好身手。”吳薔誇讚道,而羅穩將布袋子交給旁邊的護衛。那護衛提着袋子,感覺袋子的東西像是還沒斷氣,手伸進去提了一隻兔子出來,那兔子的背上還流着血,血沿着兔子白色的身軀往下流着,它腿一蹬,血滴灑出了好遠。
羅穩皺着眉,轉過臉,不想看到兔子垂死掙扎的可憐樣子。
吳笳知道羅穩向來見不得血腥,便朝那護衛厲聲罵道:“還提在手裡做什麼,趕緊拿走!”
那護衛舉起兔子用力朝地上一摔,啪的一聲,兔子直直地摔死在地上完全動彈不了了。
羅穩嚇得臉色蒼白,趕緊轉過臉去,全身輕微地抖動着。
吳笳怒不可遏,大吼道:“混賬,還不快拿走!”
吳薔在一邊面不改色地看着,朝那護衛提着的袋子裡看過去,道:“好像還有一隻。”
那護衛立馬理解了吳薔話裡的意思,抓出另一隻兔子也朝地上摔去。
吳笳忍無可忍,拔劍指向那護衛。吳薔伸出手放到吳笳的劍尖上,淡然道:“大將軍這是何意,他是按照我的意思做的,你要殺他,豈不是也要殺我?”
吳笳也知道,吳薔最近和羅穩有些爭執,吳薔爲了逼羅穩乖乖聽他的話,所以纔在衆人面前故意給他顏色看。吳薔與羅穩君臣這麼幾年,早拿準了羅穩的弱點,在羅穩想通過出獵震一震自己的威名的時候,故意給了他這麼一擊。
“皇上見不得血腥,不想見兔子可憐的樣子,一把將這畜生摔死了豈不是落得乾淨?”吳薔爲自己開脫着,說完裝模作樣地走到羅穩跟前躬身道,“太陽陰下去了,皇上趕緊上車吧,外頭涼。”
羅穩鼻尖滲出了細細的汗珠,眼睛看向吳笳,臉上雖有了些血色,但仍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吳笳收起劍,走到羅穩身邊攙着他的胳膊:“皇上,臣扶您上車。”
冷越在旁邊看着這一切,知道吳笳心裡憤懣,牽了吳笳的馬到他跟前,安慰道:“算了,先別計較了。”
吳笳低頭不語,上了馬,冷越緊跟在他身後。
衆人在回連山附近的休整了一晚後,第二日午時纔回到定州。
李恆因感染了風寒,留在定州沒有參與狩獵。冷越一回到定州就往李恆家去,想將在回連山發生的事情向李恆說了,看李恆有沒有什麼對策。
冷越到李恆家時,看到府上的人正在收拾東西,仔細一問才知道李恆的繼母剛過世了,李恆向朝中告了丁憂,得明天就趕回老家守孝。
冷越將吳薔在回連山故意當着羅穩的面將兔子摔死之事向李恆說了。
李恆手背在背後,擡頭看着院裡的一棵枯樹,冷笑了一聲,道:“我原堅信這天下是吳家的,沒想到他吳薔比我更信,他還真想永遠挾制這個傀儡,而且做得越來越明目張膽了。”
“吳薔如此囂張,他這豈不是要造反?”冷越道。
“造反,哈哈,你們把他逼急了他可能還真要造反,我看啊,你們索性再逼一逼他,讓天下人看到他的真面目,逼得他狗急跳牆,衆叛親離,然後徹底剷除他的勢力。”
冷越仔細一想,李恆所說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吳薔就像是個毒瘡,不如讓它徹底發出來,再連根拔起。
他送別了李恆後,便一心放在怎樣幫羅穩扳倒吳薔上。
這時,宮中又來人將冷越召進宮,說是讓他先和太子熟悉熟悉,來年好陪太子讀書。
冷越正好這個時候想找羅穩說話。
冷越進了揮雲宮,還在外面就聽到裡頭的笑聲,像是小晏如在和羅穩嬉笑玩耍,他再仔細一聽,裡頭竟有吳笳的聲音。
“父皇,你說派人去叫我冷越爹了,他怎麼還不來?”
晏如的聲音像一隻粘人的小羊羔,聽得冷越想馬上衝進去不顧一切禮節將他抱起來。
冷越跟在宮人後面進了內殿,晏如一聽到動靜從羅穩膝頭跳下趕緊來迎冷越。
冷越蹲下身來,牽起了晏如的手,晏如額頭上覆蓋着又細又軟的短頭髮,顯得臉蛋格外柔軟粉嫩,一雙澄澈乾淨的眼睛緊緊盯在冷越臉上,咧着嘴笑着。
“太子殿下……”冷越剛叫晏如,他便伸出胳膊圈在冷越的脖子上,冷越只好將他抱起,走到前面給羅穩行禮。
羅穩看得出冷越有話要說,但是見晏如如此開心又不願將他丟在一邊不理。
晏如挽着冷越的脖子,臉在他胸口蹭着,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冷越連問他幾個問題,他都能對答如流,聽得羅穩一臉自豪。
冷越知道羅穩極爲寵這個孩子,也想用晏如來安慰羅穩,便誇讚道:“太子殿下冰雪聰明口齒伶俐,都趕得上比他大好幾歲的孩子了。”
晏如在冷越懷中玩鬧了一陣,便鬧着要出去玩,還要拉着冷越和他一起。
羅穩向一邊呆坐着的吳笳道:“走,坐了這許久,我們也出去看看。”
吳笳對於小孩不似冷越這般有熱情,反而是有些拘束和擔憂,生怕晏如要纏上他。
晏如到了園子裡便像出了籠子的鳥一般,扔開冷越的手撒腿就跑,跑得累了又一屁股往地上坐去。宮人趕緊拿來的厚毯子往地上撲去。
“別管他,太陽曬着呢,涼不到他。”羅穩難得看到晏如玩得這麼盡興,便不想拘束他。
晏如扯了些樹葉,又找了個空的花盆,兩塊石頭,將那盆架在石頭上,樹葉扔在盆裡,假裝自己在做飯。
冷越撿了些小樹枝蹲到他旁邊,將那些樹枝放到盆下面,道:“殿下,臣給您撿了柴。”
“對,母后說了煮飯要生火。”晏如瞪大眼睛看着冷越,接着一板一眼的教冷越道,“母后說平常人家小孩和爹孃住,娘做飯,爹打獵種地,種出稻子放鍋裡煮。”
晏如起身拉了拉冷越,認真地看着他道:“你是爹。”又朝吳笳和羅穩看了看,朝他倆走去,牽了吳笳的袖子道:“你是娘。”
羅穩看着吳笳無奈地樣子笑出了聲,冷越更是用力憋着笑想配合下去看晏如要怎麼折騰吳笳。
吳笳極不情願地跟着晏如走到他煮的飯前。
冷越趁機幫着晏如折騰吳笳,道:“殿下,大將軍這副樣子看着不像娘啊,你想想辦法看。”冷越做出思索的樣子,然後又轉向吳笳:“殿下說的娘煮飯,你要來這煮飯。”
吳笳癟着嘴很嫌棄地看着冷越,但終究又不得不去配合晏如,只好蹲到那盛着樹葉的花盆前,敷衍地伸個手指進去攪了攪那些樹葉。
晏如在一邊認真地看着,對那鍋飯很感興趣的樣子。
冷越也很配合地採了些樹枝插到旁邊的土裡,裝作是在種地,他還像模像樣的做出擦汗的樣子,又粗着嗓子回頭向吳笳道:“孩兒他娘,得到地裡送飯給我吃了。”
這下晏如被逗得更開心了,好像過上了另一種有趣的日子,趕緊到一個角落裡將他平時藏下的小碗拿了過來,雙手端着遞到吳笳面前。
吳笳從盆裡抓了點樹葉放到晏如捧着的碗裡,又接過那碗無奈又不耐煩地朝冷越伸過去,道:“他爹,吃飯啦!”
冷越看着吳笳不情願的樣子,再也忍不下去了,接過他遞來的那碗樹葉哈哈笑了出來。晏如完全還沉醉其中,抱着冷越的腿催他快吃。
只有羅穩,站在一邊看着,臉上雖有笑,但笑裡總像帶了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