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休整一日後,繼續向襄城進發,途中駐軍後得到消息:“褚賢大軍已駐紮在襄城附近,正在襄水上搭建大橋,以便運輸輜重糧草。”
吳啓又派人探來了詳細消息,那大橋搭建的極爲堅固,而且兩旁有高高立起連成一排的木樁,這樣士兵從橋上過時,可以避免受到箭弩的偷襲,而且派了先鋒陳合守衛大橋。
“陳合勇猛弒殺,讓他守糧道,咱們輕易攻不下來啊!”吳啓身邊一謀士嘆道。
吳笳俯身撥弄着沙盤,仔細估計了襄城附近的地形,手指到一處,道:“齊軍的糧道在這兒,陳合會守在這兒,但陳合帶的人不會多,因爲附近地勢險阻,人多了根本鋪不開陣營,不過他們的人可以來了一撥又一撥,咱們如果派人去破壞他的糧道,就必須死守住,守到底,這很難守啊!”
吳啓在一邊點了點頭,皺眉道:“是啊,他們打累了可以換撥人,咱們沒法換。”
冷越站在吳啓身後,又走到沙盤前,望向吳笳道:“我去吧。”
吳笳手指在嘴脣上擦了一下,嘴角一挑,眯起眼睛看着冷越,他相信冷越肯定能守到最後,也很想看看冷越到底是有多能忍。
不待吳笳達話,吳啓便道:“冷將軍性情堅韌,只是這次肯定會是場惡戰,你得心裡有個數啊。”
冷越堅定地看向吳啓:“卑職知道,我想帶個人和我一起,趙蠻有股狠勁,我需要一個這樣的人提振士氣。”
吳笳道:“行,趙蠻你帶去,等你衝進關口後,我會在北邊伺機發起進攻,你不需要打得太猛,只需要一直拖住他們,撐到最後。”
吳啓考慮到朱先武近日已快攻到咸陽,便想等朱先武打到咸陽後再發起進攻。
兩日後,朱先武果然攻到了咸陽,咸陽的守衛如土崩瓦解,齊王張昭很快向陳軍投降。
吳啓接到消息,喜出望外,馬上令士兵集結在一處朝着褚賢駐軍的方向大吼,以亂他軍心。
接下來,吳啓又命冷越帶五千人馬,立即輕裝出發,襲擊齊軍糧道。
此時天色剛黑,冷越整軍待發,四周被火把映得通紅一片,趙蠻手提長刀,一派勇武。
冷越向吳啓告別後,又來到吳笳跟前。吳笳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極爲堅毅,冷越看向他的眼睛,感覺到自己的喘息變得格外費力。
突然間,冷越才知道他好想還能再看到這個人,他心裡從來都沒有過如此不捨的感覺,像是小時候掉水裡瀕死時對活着的那種不捨,不止發自內心,還來自整個身軀。
冷越也從吳笳眼裡看出,他此刻和自己是一樣的心情。
“出發!”冷越大吼一聲,吳笳的臉在他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映紅天際的火光,和浩浩湯湯的戰隊。
冷越帶領的騎兵火速衝破齊軍的防守,直達糧道的入口,給了陳合一個措手不及。
瞬時,火光照亮了河面,水上水下一片通紅,喊聲震天,木橋上的火焰此起彼伏。
趙蠻的長刀時不時地在空中明晃晃的閃着,鮮血從刀上撒下,連成一線。
戰到半夜,屍體在橋上滿滿地鋪了一層,有的又被推下河去,被染紅的河水卷着屍體嘩嘩流向下游。
冷越帶領的將士已筋疲力竭,而敵軍是來了一撥,又換一撥。
正當冷越的軍隊殊死抵擋時,吳笳和吳啓帶領盟軍從北面攻向襄城,圍住齊軍主力。
襄城城外的這場大戰火速爆發,盟軍士氣高昂,愈戰愈勇,而齊軍將士雖訓練有素,裝備有強弓強弩,但盟軍的勇猛進攻下節節敗退。
馬上的吳笳揮舞着長/槍,如同一頭髮怒的兇獸,讓敵軍難以近身,他臉上的灰塵遮住了鼻子和嘴,只留如炬的目光始終透着殺意。
戰場上的煙塵漸漸平息,鋪滿屍體的平地一眼望不到邊際。
齊軍垮了,剩下的人馬退到了襄城以西。
齊軍的糧道口上,冷越所帶的將士已死傷過半,他根本來不及悲慼,他心中所想,就是他自己允諾的,要在這裡死纏到底。
當過來替換的齊軍越來越少了時,冷越猜到,他們要贏了,只要他們把眼前的敵軍解決了,很快就能夠突出去。
戰到最後,有的將士雖知道已打勝了,但已經累到連歡呼的力氣都沒了。
冷越讓趙蠻先帶人回去,自己和一部分人留下來救治傷殘的將士。
冷越和一干人運送傷殘將士回營的一路,走得十分艱辛,大家走在一起能聞到彼此身上的臭味,那種臭混雜着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的腥臭和汗臭。
天陰沉沉的,空中像是還散佈中戰場上飄過來的黃沙,草地上時不時出現幾個沾了血的腳印。
冷越擡頭看時,發現吳笳在一坡上正朝他這邊看着。他高高地立於馬上,既不喊冷越,也不招手。
那坡上有一堆亂石,亂石後面長了一叢矮樹,吳笳沒法駕馬直接過來。
“你們先回去,不用等我。”冷越向身後兩名將士說道,向吳笳走去。
此時的吳笳和冷越一樣,都已面目無法分辨。冷越朝吳笳一笑,佈滿煙塵血漬的臉上露出兩排白淨的牙齒,他一張臉也就這兩排牙齒和兩顆眼珠子是乾淨的。
“你果然沒死!像我手下的兵,我過來就是想看你小子死了沒。”吳笳從馬背上躍下,言語中難掩喜悅。
當吳笳往冷越面前一站時,冷越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衝動,擡起胳膊勾住吳笳的脖子,摁着他的後腦勺,朝他嘴上吻去。
這一刻,他心裡才徹底放鬆下來,戰場上的累、餓、瀕死的恐懼,這所有的感受他全想表達出來。
他只想感受他的存在,用力地抱緊他,讓自己知道他還在這裡,兩個人沒有分開,還能夠這麼近距離的屬於彼此。
當冷越感覺吳笳也在狠狠地迴應他,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和有力的吞嚥聲時,他心裡滿足得想哭。
他使勁聞着吳笳身上的血腥味,他想把他的味道、聲音,手指摸在他身上的感覺全都記住,想讓兩具血肉之軀彼此鑲嵌。
兩個人放開對方時,吳笳擦了擦嘴,對冷越嫌棄地一笑:“呸,咬老子一嘴灰!”
冷越呆呆地看着吳笳,發現吳笳的臉被煙塵遮蓋之下,只剩兩隻眼睛能看清,這目光讓他想到了十四歲時遇到的吳笳,人的臉容易變,但眼神卻能保留從前的樣子。
吳笳上馬後,得意地朝冷越伸出手道:“來吧,坐我懷裡。”
冷越想起,從喻可兒家回來的時候,吳笳身上有傷,上馬的時候冷越讓他坐後面,他起初不幹,後來問他一句:“那你坐前面,坐我懷裡?”他才勉強答應坐後面。
“其實你也不是記性差嘛,還記得這句話。”冷越坐在吳笳前面偏過頭去問他。
“那要看對什麼事。”
“前幾天不舒服的感覺還記不記得?”冷越脫口而出,語氣曖昧。
“滾……要不是你身上有傷,你今天死定了。”吳笳在冷越耳朵上咬了一咬,用力一拉繮繩,一陣顛簸之下兩人又靠得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