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要覺得柳姑娘手無縛雞之力,就輕視她呀。都說最毒婦人心,你們想想看,要沒有柳姑娘昨夜獻燒寨毒計,我們能坐在這裡談笑風生哉?”
徐懷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來,大咧咧的說道,
“再說之前安排家小,還從柳姑娘那裡借了五百貫錢,現在不給柳姑娘一把交椅坐,她怕是懷疑我們要賴她的賬呀。”
柳瓊兒美眸都差點白徐懷臉上去。
奔襲歇馬山就是徐懷他出的餿主意,她不過當中插了一下嘴而已,怎麼就成她最毒婦人心了?
“徐懷這麼說,似乎也有道理哦……”徐武江有些遲疑、有些困惑的看向岳父蘇老常及徐武良、徐武坤他們,希望這個主意他們來拿。
“徐懷一定不想坐這第三把交椅,柳姑娘來坐,也未嘗不可,但不知道柳姑娘自己的意思?”蘇老常遲疑看向柳瓊兒問道。
他心裡還是覺得柳瓊兒不適合坐這第三把交椅,但這也不可能當着柳瓊兒的面明說,才決定將這個球踢到柳瓊兒那裡,叫她自己推辭掉。
“我不能文也不能武,倘若諸位覺得我幫着出出主意管用,那這交椅我也能坐也無妨啊,”
柳瓊兒心裡跟裝了明鏡似的,攏共三五十人手,她還真不稀罕做這第三把交椅,但蘇老常扭扭捏捏的樣子,叫她心裡不爽,偏不給他這個臺階下,說道,
“但一定要我坐這把交椅,那有些話就要說清楚了。徐武良、徐懷都曾賣身給我,賣身僱人的契書都還在呢,他們以後理應都還得繼續聽我的命令行事,不得再額外去坐什麼交椅。要不然我在這山寨裡,純粹就是一個擺飾,即便坐第一把交椅,也無非是官兵來剿,被你們推出來頂砍頭大罪而已。”
柳瓊兒心裡也很清楚,都走到這一步,除非徐懷將來帶她遠走高飛,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擺脫與匪勾結的罪名了。
那這第三把交椅,她又有什麼不敢坐的?
衆人面面相覷,沒想到柳瓊兒當仁不讓,還不許徐武良去坐第二把交椅,還要徐武良、徐懷留在她麾下,聽她的命令行事。
然而柳瓊兒言辭鋒利,所說很有幾分道理。
這交椅坐上去是名份,但將來官兵來剿,坐交椅的都是當誅賊酋,誰願意三五個人手都指揮不動,卻擔這名份?
衆人即便心裡覺得柳瓊兒這話有點過分,卻也不好意思這麼快就卸磨殺驢。
徐武江、徐灌山、蘇老常朝徐武良看過去,畢竟柳瓊兒所言,對他牽涉最大。
徐武良撓撓腦袋,苦笑道:“柳姑娘所說在理,我是從柳姑娘拿了兩百貫錢還清債務才得以脫身;那這第二把交椅還是得換別人來坐。”
“我看第二把交椅,蘇老爹你也不要再推給別人了!”徐武坤說道,“這段時間來,蘇老爹你帶着諸人家小在獅駝嶺東坡開墾建寨,諸事安排都非常有條理,大家都看在眼裡。而後續我們想在這桐柏山裡立足,特別是衆人都不會拋棄家小的,寨務實是要比打家劫舍、抵擋官兵進剿複雜得多。這些事情,武江、武良他們未必耐煩去處理,還得是蘇老爹你與荻娘來做……”
徐武坤這麼說,大家都覺得有道理,統領三五十賊衆打家劫舍,真不復雜,但要上百家小安頓好,則真不簡單;以後再招兵買馬,內部的寨務將更復雜。
“武坤大哥說的在理,還請岳丈大人莫要推辭。”徐武江站起來請蘇老常在第二把交椅坐下。
名份說定,徐武江、蘇老常兩把交椅居中,柳瓊兒與徐灌山各坐左右,徐懷與徐武坤、徐武良、徐心庵、徐四虎等人則坐左右第二列。
接下來商議如何立足,徐武江他們打算只要確認潘成虎不敢反撲歇馬山,就將百餘家小都接過來,歇馬山據險能守,山下山裡有不少荒地可以開墾。
他們不滋擾地方,左右大姓宗族便能容忍他們,而州縣官兵什麼鳥樣,徐武江他們心裡最是清楚,招兵買馬只要能聚集百餘精銳,州縣都未必敢過來進剿。
“獅駝嶺、金砂溝還是要經營,”
柳瓊兒坐定第三把交椅,覺得徐武江他們所議不妥,當仁不讓出謀劃策起來,叫徐武江等人看到她的價值所在,不再輕視她,說道,
“潘成虎不敢率賊衆反撲,除了能猜到這裡的糧草被燒燬外,更主要的就是歇馬山只有一條出山的通道,一旦他反撲回來,出口被徐氏寨兵從外面堵住,賊衆必然會因爲斷糧、不戰而潰。我們不僅要經營好獅駝嶺、金砂溝,還要在金砂溝與歇馬山之間開僻道路。即便將來官兵進剿,也不要想在一端將我們堵死。”
“徐武富此時還怎麼會容忍我們繼續經營獅駝嶺?”徐灌山問道。
徐灌山武藝不弱,才能調教徐心庵這麼一個身手出羣的兒子來,但閱歷、謀略,卻是遠不及柳瓊兒。他心裡也畏懼徐武富這號人物,聽柳瓊兒的主張就十分困惑不解。
“你們有沒有想過,現在其實是徐武富畏懼我們?”柳瓊兒問道。
“此話怎講?”蘇老常問道。
“官兵來剿,大家抵擋不得,丟的也只是賤命一條而已,但你們想想徐武富要是被人坐實與盜匪勾結的罪名,他會損失什麼?”柳瓊兒說道,“我覺得此時可以直接派人去找徐武富攤牌,問他是率領族兵寨勇,親手將我們直接剿滅了,以洗清嫌疑呢,還是幫我們隱藏好身份,叫別人永遠都沒有辦法將與盜匪勾結的罪名,栽到徐氏一族的頭上?”
徐武坤、徐武良、徐武江、徐灌山以及蘇老常都震驚的看着柳瓊兒,這是要綁架整個徐族啊。
徐懷坐後排跟徐心庵小聲嘀咕道:“我就說最毒婦人心吧——你以後沒事可不要惹她!”
柳瓊兒心裡直戳徐懷的小人,但見衆人遲疑不定,繼續說道:“此時徐武富與潘成虎僵持不下,卻是我們要挾他的最佳良機。要是拖到潘成虎退往他地或被滅,徐武富沒有後顧之憂,以他的狠毒,說不定真有可能親率族兵過來將我們給剿了,以示清白!”
最爲優柔寡斷的徐灌山,這時候也能聽明白柳瓊兒的意思。
換作其他時刻,他們想要綁架整個徐氏,無疑是自尋死路,徐武富定然能說服其他族衆大義滅親,將他們圍捕交給州縣,從此使徐氏洗清嫌疑。
現在的情形很微妙,首先潘成虎就認定眼前的一切是徐武富想謀歇馬山,而潘成虎率三百賊衆就在鹿臺寨東側,徐武富無法解釋,還必須率族兵與之對峙,防範潘成虎屠寨泄憤。
徐武富也根本騰不出手圍捕他們以洗清嫌疑。
拖過一段時間後,特別是徐武富要是容忍他們繼續在獅駝嶺東坡建造新寨,對徐氏虎視眈眈的諸大姓宗族以及州縣裡那些暗中看徐武富不順眼的官員,又怎麼可能再給他洗清嫌疑的機會?
上房徐幾家手裡掌握的田地、草場以及在淮源、泌陽的各種買賣,心熱眼饞的可不是少數。
當然,綁架整個徐氏,也是需要一股子狠勁就是了。
要挾徐武富也很簡單,就要他繼續容忍這邊在獅駝嶺建造新寨,而照一定的防禦標準進行建造;要是徐武富不同意,那他們就直接在歇馬山立徐氏的旗幟,公開招攬下房徐的子弟入夥。
鄭恢不是通過虎頭寨放風徐武江暗中跟徐武富勾結嗎?
那就直接坐實得了。
光腳的還能怕穿鞋的?
人性總是自私的,倘若沒人想到此策,卻也罷了,但叫柳瓊兒點破之後,徐武江、徐武坤、徐武良、徐灌山、蘇老常則越發覺得此策可行。
何況衆人對徐武富還滿腹怨恨,此時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諸其人之身罷了。
憑什麼徐武富做得了初一,他們做不得十五?
待到將晚時分,確知潘成虎盤據上柳寨,午後派賊騎襲擾鹿臺東寨,與徐氏族兵在青柳溪北岸有過兩次交鋒,雙方死傷數人,徐武江也下定決定照柳瓊兒的計謀行事。
除了將由蘇老常出面去見徐武富外,諸人也都分派好各攤事。
蘇老常、徐灌山還將繼續負責留在獅駝嶺東坡建造新寨;徐武江率領武卒駐守崇皇觀招兵買馬,而徐武江之下分作兩隊,一隊徐四虎率領,主要駐守崇皇觀,另外挑選六名身手矯健,由徐心庵統領,專司打探消息、偵察敵情。
柳瓊兒與徐懷、徐武坤、徐武良回到獅駝嶺,這裡需要徐懷這員猛將坐鎮,震懾徐武富在答應這邊的要挾後不敢做其他的小動作。
還有就是要將徐小環、蘇蕈等十多名少年少女組織起來進行更嚴格的訓練。
這些少年顯然還不能直接帶到歇馬山,便需要徐武坤、徐武良他們留在新寨精心指點武藝。
從獅駝嶺到金砂溝以及從歇馬山到金砂溝的通道,要同時修建,除獅駝嶺有百餘家小以及從鹿臺寨僱傭人手外,他們昨夜拿下崇皇觀也俘獲十數殘弱賊衆,可以驅使來先做苦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