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咔嚓”一聲響,斬及敵卒鐵盔的斬馬刀,在經歷數十次猛力斬劈之後,終於支撐不住,從中斷裂開來。
然而不待敵卒由懼轉喜,徐憚反擰刀鐔,斷刃劃過一道凜冽的寒光,從敵卒面龐斜斬而下,將其臉骨齊齊破開,鮮血激射而出。
徐憚所持斬|馬長刀,刃長四尺,從中斷裂,猶有兩尺利刃連着三尺鐔柄,便不忙着更換兵刃,撿起一面鐵盾,帶領將卒繼續往前猛攻猛打。
很快將眼前的敵軍殺退,與一支圍於敵陣之中的盾車隊會合,徐憚這才使部衆稍作休整,很快蔣昂、劉福金也各率步甲、突騎從後面增援過來。
這兩天的敵軍卻跟吃了春|藥一般,一波剛被打退,一波又像潮水一般撲上來。
由於戰場距離敵軍的前壘已經很近了,敵軍除了將不少偏廂車等戰械拉上戰場外,還有十數架西域石炮架在塢壘前的長????????????????壕之後待命。
蔣昂、徐憚無法繼續率部往前進攻,便在原地結陣,利用數十輛精鐵盾車組織防禦,與敵軍拉鋸。
馬澗河畔的廝殺持續到日暮之時,雙方纔各自收兵。
徐懷站在望樓之上,看着浴血奮戰數個時辰的將卒徐徐往東岸撤回來,跟身旁的徐武磧、韓圭、周景等人說道:
“曹師雄連着幾日組織上萬人馬輪番進逼馬澗河畔,這是眼見着雨季將至,打定主意要消耗我們一波,好向主子有所交待哩——”
“那就由着他們來吧!打硬仗楚山還沒有畏懼過誰!”徐武磧撇嘴說道。
數日來戰事都較爲激烈,但曹師雄的目的還是在於消耗他們,並不敢將所有的兵力傾巢而出,總體上說來,他們的傷亡還是遠遠低於敵軍的。
這種程度的對耗,還是他們所能接受的。
“剛剛接到信報,史琥、鄔散榮、張雄山、蕭泫他們業已率部在南蔡登岸了——兩千將卒會暫留南蔡休整半個月,史琥、鄔散榮、張雄山、蕭泫等將,是不是先讓他們來廣成?”周景上前來稟報道。
王舉率武裝商團年前從廣南西路矯詔出關,廣西經略使司事後肯定是密奏朝廷了,但整件事就像雪花飄入湖中,朝中既沒有掀起波瀾激烈的爭議,甚至都沒有派使臣趕來京襄追問其事。
因此,王舉、徐憚、蕭純裕他們提前趕回泌陽報信,徐懷也只能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命令史琥、張雄山等人率領三千步騎照着既定的路途、計劃,取道靜江府返回京襄。
史琥他們一路歸返,一路沒有遇到什麼阻礙,但人馬規模龐大,又攜帶大量的馬匹,要比王舉他們晚了將近三個月才抵達南蔡。
再精銳的老卒,如此長程跋涉,也都是巨大的考驗,需要休整足夠長的時間才能繼續投入新的戰鬥。
不過,史琥、張雄山以及鄔散榮、蕭泫等將,卻無法那麼悠閒。
特別是鄔散榮、蕭泫二將,此次又是代表契丹殘部率領部衆爲京襄效力來的,自然要第一時間來參見徐懷——制司這邊也要儘快明確鄔散榮、蕭泫二將所率領的千餘契丹騎兵要如何使用。
“讓他們直接去泌陽,我們過兩天就回泌陽。”徐懷說道。
“這邊不管了?”徐武磧問道。
徐懷揮手說道:“曹師雄呲牙咧嘴再兇,也就這點伎倆了……”
不僅河洛敵軍這幾個月來一直都在極力加強前線塢堡壁壘的建設,打定主意釘在廣成不撤軍,嶽海樓所部的京西兵馬也沒有稍稍脫離戰場的意圖,甚至年後還花費大氣封堵住許州城南的潁水河道。
在大越立朝之前,潁水出箕山北面的河谷之後,抵達許州城南,則往東南方向流淌,經襄城與臨潁舊城之間往東流淌,又於臨潁舊城東南再折嚮往北,差不多在許州南部形成一個幾字形的大灣。
大越????????????????立朝之後,爲減輕潁水中上游的水患,在許州與陳州開鑿新的河道,使潁水中游變曲爲直。
現在京西敵軍的做法,其實就是恢復潁水的舊河道,並利用潁水復歸舊道,將包括臨潁故縣在內的大部分緩衝區,變成他們的實際控制區。
嶽海樓又花大力氣重建臨潁故城,實際上將雙方的對峙戰場大範圍往南推進到石公河以南,靠近襄城、召陵的一側。
不過,在雨季來臨之後,箕山附近的河流湍急,低窪地帶被淹,道路泥濘,糧秣、戰械週轉不便,加上弓弩遇潮也會變得軟弱無力等等因素,都決定了雙方下一階段的戰事會轉弱。
不管敵軍後續撤不撤退,徐懷都決定先將前期損失較爲嚴重的兵馬都撤到汝陽、樑縣、舞陽等地休整,後續還將進一步縮減汝蔡前線對峙兵馬的規模。
馬澗河鐵橋的前期籌備工作已經完畢,諸多構件都已經運抵樑縣,但雨季雖然都會到來,後續的安裝工作只能拖到入秋後再進行。
雖說示敵以弱並沒能欺瞞到赤扈人,甚至令赤扈人加強了中路長期對峙的決心,但至少對紹隆帝及朝中仇視京襄的士臣還是有效果的。
倘若京襄在自去年秋冬以來的中路防禦對峙表現得遊刃有餘,很難想象朝廷會對武裝商團矯詔出關以及後續上千契丹騎兵徑直入境接受京襄制司調遣等事裝聾作啞。
除此之外,制司還分別與諸路監司談妥於諸路設立貨棧及過稅、住(稅)、車船稅以及諸多抽分的減免。
鑄鋒堂除了在建鄴設有商棧外,主要往南陽、襄陽等地傾銷商貨,一方面乃是楚山之前能往外輸出的大宗商貨有限,還有就是大越立朝以來,對鹽鐵茶酒等實行嚴格的榷賣制。
比如說茶的榷賣制,乃是由朝廷在各大產茶地設立茶場,所有茶農所產之茶,都必須出售給諸路提舉常平倉司下轄的官辦茶場。
而各地的茶商則需要向朝廷交納相應錢數後換取茶引(鈔),憑藉茶引到官辦茶場購入相應的茶葉;同時茶商販售的區域也有嚴格的限定。
大越就是憑藉嚴格的榷賣制,維持極高的榷稅收入。
楚山行營時期,勵鋒堂在信陽等的茶場,依規制炒茶只能在行營所轄的汝蔡申三州自產自銷;倘若想販售到南陽府、襄陽府及荊湖北路等地,理論上只能低價出售給諸路提舉常平司(倉司)所轄的官辦茶場,然後由這些官辦茶場再轉售給茶商。
鐵料等榷賣制所涉及的大宗商貨,都要受到相應的限制。
卻是建繼帝在世時,特旨允許楚山所出茶鐵等商貨過境販售,僅需向各地倉司交納一定的抽分,即可豁免榷賣、過住稅及車船稅。
而當時也僅限於南陽府、襄陽府、荊湖北路及建鄴府等地。
京襄制司成立之後,大宗商貨想要往外輸出,特別是茶鐵及瓷器三類是目前京襄能最大規模對????????????????外輸出的三類商貨,同樣都牽涉到榷賣制的限制。
倘若不想辦法突破榷賣制的限制,還想大宗商貨往外輸出,理論上只有兩個傳統的途徑:
一是各地的商賈向朝廷交納相應的榷稅,拿到許可之後來京襄收購商貨回去;一是出售給諸路倉司,由他們轉售給當地的商賈,也就是傳統意義上的官買與官賣。
如果不想辦法突破榷賣制的限制,京襄想通過商貨擴張,換取足夠的資源,效率就太慢了。
京襄還不能說別人的不是,畢竟行營(制司)早期在汝蔡申三地、後期在京襄諸州縣實行糧食的統購統銷,就是將榷賣制引入到糧食交易中來,實行糧食的官買與官賣——只不過其他地方是放任糧食交易的。
爲了突破榷賣制的限制,制司成立之後,徐懷就直接將鑄鋒堂劃歸制司直轄,然後派人拿着建繼帝的舊旨,與諸路倉司交涉,要求循照舊例在諸路監司所在的州城直接設立貨棧,京襄所輸出的大宗商貨除了抽分之外,一律豁免榷賣、過稅、住稅及車船稅,以便在諸路及時換取戰事緊缺的食鹽、布匹、蔗糖、豆粕、馬匹等物資。
諸路倉司當然不敢自行決斷,紛紛上書,請朝中裁決。
朝中始終對此保持沉默,徐懷就當朝廷默許,直接在諸路首府設立貨棧專司其事;諸路倉司沒有朝廷的明確旨意,不想與京襄尖銳對立,引發不必要的衝突,同時又涉及到大量的抽分不能拒之千里之外,因此整件事就這麼糊弄過去了。
當然,也主要是紹隆帝嫡系將臣所掌握的荊南、淮西、淮東三地太缺優質鐵料了,也無法拒絕京襄所出的精良兵甲,最先突破限制,其他地方自然是有樣學樣。
這些佈局大體完成,京襄也就沒有必要繼續哭窮裝窮了,在汝蔡申及淅縣維持足以支撐防線的兵力就可以了,其他人馬還得撤下來繼續休生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