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躍進雖有點疑惑,不過既然朱阿強能堅持,他也覺得欣慰。
一天就這樣過去。由於業務忙,需要做夜班。杜躍進直到天黑以後才離開。然而半夜時分,他在家正睡覺,手機響了起來,是車間主任打來的:“老闆,朱阿強他……出怪事了?”“怎麼啦?”“他把刀都磨掉了。你還是快點來看看吧。”
杜躍進一聽,暗暗驚訝。朱阿強做的是在車牀上刨削刀口,使刀鋒利,這工作並不難做,他怎麼會出次品呢。杜躍進匆匆趕到廠裡,車間主任正在門口等他。原來夜班已經結束,工人們都已經回去。車間主任要最後走,剛纔他從朱阿強的崗位邊走過,突然發現了問題。
“老闆你看。”車間主任指了指車牀邊一個塑料筐,裡面裝着刨削好的刀。杜躍進一看,大吃一驚,只見筐裡裝的刀都很“瘦”,已經不是菜刀了。他拿起一把看看,原本有十公分寬的菜刀,只剩下三公分多了,刀頭尖尖的,像是一把殺豬刀。
這是怎麼回事,朱阿強怎麼會把菜刀刨成殺豬刀了呢?杜躍進和車間主任一起,將筐裡的刀都倒出來,結果發現所有的刀都刨瘦了。
菜刀生產是有固定尺寸的,十公分寬度是標準。這不會是其他人做的,只能是朱阿強所爲。難道是他故意的?
杜躍進對着這些刀不知所措。忽然車間主任叫了一聲,只見在杜躍進的背後,出現了一個人影。杜躍進一回頭,看清正是朱阿強。他連忙喝問道:“朱阿強,你在這裡幹什麼?”朱阿強朝他瞪着眼,咧咧嘴,吐出來一句話:“看看我做的刀好不好。”“好你個朱阿強,我正要找你呢,你爲什麼把刀削成這樣?”“這不很好嗎?”朱阿強斜着眼,冷冷地望着杜躍進。
“什麼,這還好?你把我的菜刀弄成什麼啦?”“誰要菜刀?我要的是尖刀。”朱阿強轉過身去,扔下一句:“你那菜刀只能切菜,又不能殺人。”說完往門外走去。杜躍進連忙吼道:“你回來!”然而朱阿強已經閃出去。杜躍進跟出門,周圍哪有朱阿強的影子。
杜躍進和車間主任都很驚愕,卻想不透到底怎麼回事。夜已經很深,他們只好關上門各自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杜躍進來到廠裡,他立即進了車間,一看朱阿強已經在車牀邊準備開工了。杜躍進喝了一聲:“朱阿強,你不要乾了,結了工資回家去吧。”朱阿強連忙問道:“爲……爲啥?”“爲啥?你還問我?昨夜你是怎麼回事?”“昨夜?我下了班就回家睡覺了。怎麼啦,老闆?”杜躍進仔細地觀察着朱阿強的神態,發現他一副平時老實的模樣,跟昨夜完全不同了。杜躍進懷疑他是裝出來的,指着筐裡的刀說:“這個,不是你乾的嗎?”“啊?”朱阿強這才發現了那些刀,立即瞪大眼睛,問杜躍進是怎麼回事。杜躍進厲聲罵道:“自己乾的好事,還想抵賴?滾吧,我廠裡不缺你這個人。”
朱阿強一臉迷茫,但無法申辨,只好走出了車間。
好在廠裡有的是人,朱阿強的位置馬上被人頂上。杜躍進雖然不太相信朱阿強這麼壞,但也搞不清原因,只能將他開除出去。
一切又平靜下來。杜躍進把那些刨掉的刀重新回爐,又做成了菜刀。生產繼續着。然而這天夜裡他剛回到家,電話就來了,車間主任驚慌地告訴他,廠裡又出怪事了。杜躍進問怎麼啦,車間主任結結巴巴說:“血,血,刀上全是血……”“什麼!”杜躍進險些跳起來,連忙趕到廠裡。但廠裡已經沒人了。連傳達室裡的老張都跑掉了。車間的大門敞開着,裡面沒有燈,一片陰森森的。杜躍進渾身汗毛直豎,還是壯着膽走進去。他開亮燈一看,嚇得叫了一聲,只見成品臺上排放着做好的菜刀,一把把閃着寒光的刀口上,都有一層紅色的東西。那不是血嗎?他拿起一把刀,刀口上紅色的東西直往下滴,確確實實是血。
天哪,剛做好的菜刀上,怎麼會有血?這又是什麼血?他剛想到這,忽然聽得背後有腳步聲,猛一回頭,看見是裝刀工吳二芬。每一把成品菜刀要裝進一個紙做的保護袋中,吳二芬就是做這個的。此刻她站在杜躍進面前,吃吃地笑着。然而杜躍進看出,吳二芬的眼神與平時完全不同,顯得十分詭異。他後退兩步,顫着聲問:“吳二芬,你……怎麼還在這裡?”“我來看看,這些刀好不好,能不能殺人。”“什麼,殺人?你……什麼意思?”
吳二芬沒有回答,她伸出手,拿起了一把菜刀,一邊望着杜躍進,一邊用大拇指試着刀鋒。杜躍進頓時覺得一股殺氣迎面撲來。他剛想轉身逃跑,卻見吳二芬舉起菜刀,狠狠劈向旁邊的一個木桌子。隨即她把刀又收回來,舉在杜躍進面前。那刀的鋒口已經卷起來。
“你看看,這就是你的菜刀,劈一個桌子都捲了口。這種刀怎麼殺人?我告訴你,那些刀上的血,不是真的人血,是我胡想出來的。我就想着能用這種刀殺人,但沒用啊。”吳二芬說着,將手裡的刀扔在地上,然後一指成品臺說:“你現在看看,還有血嗎?”杜躍進轉頭一看,那些刀上面紅色的東西消失了。但他再想看吳二芬時,面前已經沒她的影了。
杜躍進急忙關上門,離開了工廠。
杜躍進感到又恐懼又惶惑。第二天早上,他上班看到吳二芬,追問她昨夜的來歷。吳二芬直愣愣的,半天才說:“我昨夜沒睡好,做了個壞夢,夢見有個叫袁小蒙的小夥子來找我,逼着我到廠裡來,他交給我一把刷子,要在每把刀上刷一下……”吳二芬又告訴杜躍進,她發現在刀上刷一下後,上面淋下紅色的東西,就問袁小蒙,那不是血嗎?只聽袁小蒙冷笑說,那不是血,但他希望會變成真的人血……
袁小蒙?一聽到這個名字,杜躍進倒吸一口涼氣。就在一年以前,鄰縣發生一起入室滅門殺人案,罪犯將一戶人家四口人用刀砍傷,雖然沒有人丟命,但都造成了嚴重後果。而罪犯就叫袁小蒙。當時,他用的兇器就是一把菜刀。
這個消息,是杜躍進從省報上讀到的。現在他猛然明白過來,爲什麼他會接到一個奇怪的快件,原來裡面那把卷口菜刀,就像袁小蒙所用的兇器。袁小蒙用的菜刀,正是他廠裡生產的。而朱阿強和吳二芬的奇怪行爲,無疑被這個傢伙操縱了。因爲前不久,這個殺人犯被槍決了。
什麼都清楚了。杜躍進先是一陣恐怖。隨之涌上來一股難以遏止的怒火。他咬牙切齒地想,好啊袁小蒙,你活着犯下滔天罪惡,死了也不甘心失敗,還想來找我的麻煩?我倒要看看,是你這個惡靈厲害,還是我堂堂正正的杜躍進厲害。
杜躍進馬上決定,全體員工休工,回家待命,工資照發。當工人們紛紛詢問爲什麼時,杜躍進拍拍胸脯說:“有個傢伙來搗亂,我要好好收拾他。”他把工人們勸回家,說由自己處理這件事。
杜躍進留在廠裡,他對每一項工藝都熟悉,白天一個人幹活,夜裡就睡在車間裡。幾天後一個深夜,他正想睡覺,忽然看見車間主任進來了。他一愣,車間的門明明關着,車間主任怎麼進來的?但隨之明白過來了,他抓起一把菜刀,猛喝了一聲:“站住,袁小蒙,你這個無恥的東西終於來了。”車間主任愣了愣,臉上顯得猙獰起來,指着成品臺上的刀說:“沒錯,我是來做刀的。你的刀有什麼用,連人都殺不死。我要做尖刀,還要做大砍刀……”“住口!你這個鬼東西,生前瘋狂殺人,沒有把人殺死,你死後還不心甘。我的菜刀是切菜用的,決不是殺人的。如果再敢來搗亂,你就嚐嚐我菜刀的滋味吧。”杜躍進說着,揚了揚手裡的菜刀。
車間主任突然大笑起來:“好呀,那你來砍我吧。看你砍死的會是誰。”說着向杜躍進逼了過來。杜躍進猶豫起來,雖然他知道站在面前的是“袁小蒙”,但那軀體是車間主任的。真一刀砍下去會什麼結果?此時車間主任逼近了,突然伸出手,直向杜躍進抓來。杜躍進大吃一驚,本能地擡起腳,狠狠一腳把車間主任踢倒在地,順勢一刀劈在旁邊的木桌上,大吼一聲:“再要逞能,下一刀我就不客氣了。”再看車間主任,仰面躺着,一動不動了。
此時外面響起敲門聲。杜躍進打開門,兩個人進來了,正是朱阿強和吳二芬,原來他們不放心,夜裡結伴在外面守候,保護杜躍進,聽到裡面的聲音,趕緊敲門。杜躍進緊緊抓住他們兩人的手,心裡充滿了感激……
第二天早上,車間主任醒了過來。他自述在睡夢中被一個袁小蒙的人脅迫,到車間裡來做刀。接下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不過此後,廠裡平靜下來,生產恢復了正常。那個邪惡的袁小蒙,再不敢來搗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