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將又結結巴巴說:“將軍,那孩子渾身長瘡,像是快要死了。”“怎麼,是個病孩?”完顏克心中一驚,趕往那裡,一看那個孩子,全身赤裸,只穿一個小褲兜,他臉色臘黃,渾身上下,長滿了紅色的疙瘩,一股惡臭瀰漫在四周。完顏克捂捂鼻子,厲聲問道:“喂,小崽子,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到這裡來?”小孩微微睜開眼,有氣無力地說:“是我爹媽不要我了,說我得了霍亂病,城裡的大人馬上都要傳上了。”
“什麼……霍亂?”完顏克一聽,腦子裡轟地一下。他嗖地拔出劍來,指着小孩吼道:“你敢說謊,我砍你的舌頭。”孩子張了張嘴,突然哇哇嘔吐起來,又一翻身,拉起了稀……
完顏克被這股惡臭薰得難受,差點也吐起來。有幾個兵士想上前,拖走孩子。完顏克連忙阻止:“不要動,你們一碰他,也會傳上的。”“將軍,那現在怎麼辦?”完顏克想了想,揮揮手:“傳我的命令,快快撤營,先後退二十里。”當下金兵們拔營起寨,往後撤退。
金兵走了。此時,施智全身奇癢,又充滿惡臭,他真想跳起來,跑到河道里清洗。但他知道,金兵不會輕易上當,一定關注他的動靜。他強忍難受,向着城門爬去,中途偷偷向後一望,看見有幾個人在樹叢後探頭探腦。他一邊上吐下瀉,一邊對着城門慘叫着:“爹呀,娘呀,快點救救我吧。”喊聲剛落,就見城門打開了,從裡衝出一羣男女百姓來,頓時,尖叫聲,哭喊聲,響成一片,衝出來的人看見地上的孩子,更加惶恐,四散奔逃。有幾個幼兒在奔跑中跌倒,哭爹叫娘。還有老人顫顫地跑動,不時有人倒在地上,哭喊掙扎。人羣中有人在狂叫大嚷:“霍亂髮了,大家快逃命吧,不逃也是一死啊……”
施智偷偷地再看樹叢後,那些賊頭賊腦的人,早無蹤影了。一會兒有人跑過來告訴他,金兵們重新拔營,往北方逃去了。施智想站起來,卻兩眼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施智醒來時,正躺在母親懷裡。父親心疼地說:“孩子,爲了全城百姓,你受苦了。”施智的臉上,則露出了笑容。
原來,施智在書中讀到,金國地處北部,經常發生瘟疫,那裡缺醫少藥,一旦發病很難控制。他就靈機一動,想出了用城裡發了霍亂的辦法,嚇退金兵。爲了讓自己變成病人,施智從郎中那裡拿來了巴豆,服了一些,全身出現斑疹,還上吐下瀉,很像是得了霍亂。他出城以後,小褲兜裡還藏着幾顆,天亮前再服一次,吐瀉加重,面如死人,這不得不使完顏克產生疑慮,後退了二十里。爲了演得更逼真,施智事先請父親召聚一些志願者,待在城門裡,在他爬近城門哭喊幾聲後,城門洞開,百姓帶着逃難的神情,亂哄哄衝出。這世界末日般的慘象,強烈地刺激了完顏克,他帶着大軍,抱頭鼠竄,退回去了。
樑縣保住了。可惜到了冬季,無能的康王趙構甘願妥協,將幾座城池割讓給金國,其中就有太原及諸縣。樑縣由此變成金國的土地。
施備帶着全家,逃到建康。施智少年從軍,逐漸成爲一個出色的戰將。但此是後話。
遠甜講完了,長舒一口氣。
“不錯不錯,這個故事是機智故事,一般來說是最受人歡迎的,而且構造這樣的故事是不容易的,需要很高的智慧。”我讚道。
“好了,我的任務算完成了,下面由你們哪位講了?”遠甜問道。
榕榕搶着說:“當然輪到小蒙哥呀,我嘛不擅長講故事,只適合聽故事。”
我想了想說道:“好吧,我再說一個。”
榕榕又提議道:“這次就說個長一點吧,不要總是一說就完了,讓我們也多聽聽過過癮。”
“怎麼,短故事聽着不過癮?”我問道。
“當然啊,剛聽得精彩就結束了。”
“可你們說的也只是短的嘛,我也聽着不過癮。”
“我們編不出長的,只有你可以,還是你講一些更長的故事吧。最好能講一天一夜的。”
“哈,你當我是評書先生?”
“差不多吧,我覺得你有時比評書先生還牛。”
我慌忙更正:“喂喂,不要再給我戴高帽子了,我哪能跟評書專家比呢,我只不過喜歡胡編一些故事而已,如果讓我當評書先生那不得餓死一百回了?”
遠甜和榕榕都笑起來,實際上遠甜一個人在笑,卻發出兩個交叉的笑聲。
“那我們不多誇你了,你還是說吧。”
“好,說一個長一點的。”
“什麼題目?”
“連環大滲透。”
我講了起來——
1982年寒假剛過,王志遠去學校時接到一封信。信封上寫着“侄兒王志遠代收並交吾兄王丙璋閱”,再一看寄信地址,竟然是香港。王志遠嚇了一跳,那個時候香港對內地人來說是另一重世界,很遙遠,雖然王志遠即將大學畢業,各種知識比平常人豐富,但總擺不脫從小就形成的對香港所懷的神秘感和惶惑感,而且在王志遠記憶中那邊根本沒親戚,寄信人怎麼會稱他爲“侄兒”?
王志遠在自己的城市裡讀大學,星期六下午是回家的。他不敢私自拆信,回家時就把信帶着,交給父親拆閱。沒想到,父親看到這封信,立即喉頭哽咽,叫了一聲“淑玲”,頓時熱淚盈眶。王志遠和姐姐王芬大吃一驚,忙問道:“爸爸你怎麼啦?”王丙璋抖抖索索地說:“沒錯,這封信就是你們的姑媽寄來的,她叫淑玲,是我的親妹妹。”
王志遠問:“可是爸爸,你從來沒有說過,你還有個妹妹呀。”
王丙璋長嘆一聲,講起了一段塵封的往事。原來王丙璋的母親當年在一個姓劉的國民黨官僚家幫傭,那年與官僚太太分別在同一個月生產,王丙璋母親生下一個女兒,比王丙璋小十歲。而官僚的太太因產下的嬰兒夭折,得了抑鬱症。郎中認爲最好的辦法是讓她及時做做奶媽。於是官僚就請求王家把新生女兒給她太太餵養。王家覺得自己家本來窮,也沒法養活女兒,索性就把女兒送給了劉家。這個女兒當年取名叫淑玲,成了官僚的養女。1949年,官僚一家逃往臺灣,8歲的淑玲也被帶走了。這一晃就是32年。後來因對方的身份問題,王家人不再提起這件事,王丙璋的父母臨終前,都叮囑兒子不要向後輩說起淑玲,以免引出麻煩來。
王丙璋含着淚說:“算起來,淑玲今年40歲了,她當時去臺灣時,並不知道她不是劉家的親女兒,現在看來,她的養父母后來把真相告訴了她,所以她纔會給我們寫信。”信中寫滿了離別之情,傾訴了她得知真實身世後,對親骨肉的思念。
一家人真的很激動,畢竟是久無音訊的親人來相認啊。再看她把劉淑玲都寫成了王淑玲,足見她有認祖歸宗之心。王丙璋真想盡快見到親妹妹。但王芬比較冷靜,她提醒父親,雖然目前的形勢在逐漸開放,與香港的關係正在熱絡,但與臺灣還是比較生冷,姑媽去的是臺灣,她有沒有移居香港了?會不會她仍在臺灣,信是通過香港的朋友或親戚轉過來的?
但不管怎麼說是聯絡上了。王丙璋要求兒子馬上給姑媽回一封信。王志遠得令,用了一個夜晚,充分調動自己的才華,再揉進父親對姑媽的想念之情,一封充滿親情的信就寫好了。
從此信來信往,相互還寄照片。王丙璋一看到淑玲的照片就高興地說,是她,長得太像我媽媽了。王志遠兄妹也從姑媽的臉上找到父親的一點輪廓,只是姑媽年過不惑卻顯得年輕,燙着捲髮,臉龐豐滿,可見她的家庭很富實。沒多久,姑媽就給他們匯來了一萬塊錢。這對他們家來說無疑是一筆巨資。王丙璋過意不去了,叫王志遠寫信告訴姑媽,不要寄錢來,哥哥一家受之有愧。
但姑媽的錢仍會隔三岔五地匯來。半年以後,姑媽直接給王志遠寫來一封信,信上這樣說:“志遠,現在大陸不僅恢復了高考制度,而且還開放國門,允許青年人出國留學了。姑媽想問問你,如果有機會,你願不願去國外留學?”
出國留學?王志遠的心猛地一動,那是像他這樣的年輕人想都不敢想的事,這些年大學裡有了介紹外國風土人情的一些資料,也有出國留學的一些報道,但那是由國家委派的公費留學,非得是出類拔萃的尖子不可。王志遠所讀的專業,目前還沒有派人去留學的先例,至少現在沒有這個機會。但姑媽在信中明確說:“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自費留學,一切費用我來爲你提供,你只要提出申請,辦好籤證就行了,其他事都交給我。”
王志遠就向有關部門打聽,自費留學是否可以?結果得知隨着留學熱潮的逐步掀起,現在國家已經提出個人自費留學的概念,但還處在論證當中。王志遠頓時很高興,這說明距這一步不遠了,也許等他大學畢業時已經放開了。他馬上給姑媽回了信,說明情況。他也問姑媽,如果讓他去留學,到哪個國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