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後背緊緊地貼住了石壁。
往下看,兩腳騰空,沒有任何阻擋物了。
而我的兩手也自然地垂着,沒有拉着任何東西。
也就是說,我現在就依靠背部貼着孤峰壁,懸在孤峰外側。
這是不是生死旅途?
不管了。我要下去嘍。
我用意念控制着後背的肌肉,鬆一鬆就滑一滑,一鬆一緊就一滑一停。
這種下落的速度是不快的,而我不敢讓下滑的速度那麼快,總是放一米就停,漸漸地就放兩米,再三米。當確定到十米左右也能控制住,我就完全放心了。
放十米停一停,再放十米停一停,就這樣一放一停,很快就到了絕壁中間了。
但就在這時,從前面的空中傳來幾聲淒厲的叫聲。
我一驚,感覺這叫聲異常驚人,不知是什麼怪鳥的叫聲,既不像烏鴉也不像鸛鶴,是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
極目而望,遠遠地有一個黑點在半空中移來。
漸漸近了,纔看出是一隻大鷲。
禿鷲是食腐動物,但有時它餓極了也會攻擊動物的,而我吸在半山腰處,正好被它當成了最佳獵取目標。
關鍵不是禿鷲兇狠,而是這隻大鷲的體型異常碩大,遠遠不是普通的禿鷲可比,目測它的個頭比我還要大。
這種山裡有這樣可怕的大禿鷲嗎?我以前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就是非洲大鷲也長不到這份上吧?
壞了,這可能是山裡的異種鷲,基因變異,不僅體型巨大而且兇狠異常。
它是專門衝着我來的吧。
我感覺它老遠已經發現了我,盯上了我,它的飛行軌跡明顯是朝我的方向。
不好,它要拿我當點心了吧。餓瘋了的大鷲一定在四處蒐羅食物,它看到我肯定興奮極了,一頓大餐就掛在這道石壁上呢,它只要一個橫衝就可以把我叼走。
真他孃的倒楣催的,我落在了孤峰絕處,好不容易練出了吸壁功,還以爲這下能順利脫險,正悠哉遊哉享受吸壁功有節奏下滑的樂趣呢,卻被這該死的兇鳥給盯上了。
怎麼辦?
我想加快下落速度,但這時奇葩事出現了,我想下滑十米,結果下滑了一米就停住,即使我主觀上想快一點,也顯得磨磨蹭蹭,最後竟然停止不滑了。
我就直愣愣地掛在半山腳上。
大鷲悽叫着逼近。我看到了它血紅的眼睛閃出餓急的光,它的尖喙就像兩把上下開合的尖鏟,隨着叫聲一張一閉,裡面還閃動着血紅的舌頭。
它全身的毛都倒豎,模樣醜陋,兇猛異常,別說一個普通的人,就是一頭老虎在這裡也會怕得全身畏縮。
近了近了,它的叫聲足以撕裂我的耳膜,驚慄着我的神經。
我嚇得不知所措了。
怎麼辦,我赤手空拳的,如果在地面上還好一些,我憑着武功底子也許還能跟它周旋一番,可我掛在半壁上,無法動彈,就像一塊大肉掛在這裡,任憑它啄食就是了。
大鷲一看我沒有半點招架之力,更加興奮,大叫着向我衝來。
它沒有直接撲到我身上,而是啪地一聲雙腳一伸落在我的左側,然後伸出巨喙向我啄來。
果然它的體型比我還高一個頭,它的大喙像兩把工兵鍬合起來,而且更加尖銳,一口就可以叼住我的腦袋。
而它想叼的就是我的腦袋。
在這一瞬間,我的恐懼感被扔掉,背部下意識一鬆,就往下滑去。
這一滑滑下了幾十米。
然後又掛住。
大鷲一看我滑下去了,繼續往下飛,它再不蹬在石壁上,而是直接向我進攻,兩隻巨大的翅膀扇動着,伸出兩隻巨爪來抓我。
我嘴裡罵一聲臥槽,正想繼續往下滑,忽然耳邊響起一個聲音:“抓它的腳!”
我一愣,聽出是張忌陽的聲音,但我還是猶豫着,因爲大鷲的兩隻大爪那麼尖利,我怎麼敢伸手去抓?
不過既然張忌陽都用無聲語這麼說,說明他是在指點我,我也拼了,伸手一抓正好抓住大鷲的兩隻腳腕。
這一下了不得,大鷲撲扇大翅拼命想掙脫,而且它的尖喙如同猛獸呲着尖牙的血盆大口,試圖啄向我的臉。但由於我將它的兩隻腳往上提,使它肚皮朝天倒仰着,它的兩翅不能向上扇動空氣,反而要往下掉。
但它的力量相當驚人,拼命想將兩隻腳爪掙回去。
我背貼着石壁使不出最大的力,而且我還擔心萬一精神一放鬆,就從石壁上脫開,或者是它的力量硬生生把我從緊貼中拽下去。
我剛這麼一擔心,就覺得後背一鬆,然後正好大鷲奮力一扯,我就被它扯離了石壁。
一下子我失去依靠,向下一墜,而我的兩手下意識抓緊了禿鷲的兩隻腳腕。
禿鷲也由肚子朝天迅速恢復背朝天的飛行姿態,它急速扇動翅膀,沒有被我拖着往下墜。
可是我雖然沒有直接墜落,卻只能抓住禿鷲的腳,而它哇哇地叫喚幾聲,管自向遠處飛去。
它帶着我要飛向哪裡?
如果它抓着我飛,那我就等於成了它的俘虜,現在是我抓着它的腳,它帶着我飛,我也搞不清是控制它,還是它控制我。
風呼呼地撲在臉上,讓我睜不開眼睛,我想高空跳傘難道就是這個樣子?問題是我由一隻兇狠的大鳥帶着飛,都不知最後落在哪裡。
如果我現在撒手的話就可以脫開它,但那不等於從空中自由落體了?
我只好用無聲語問道:“師父,你叫我揪住它的腳,現在我該怎麼辦?”
“撒手。”
“啊……撒手?”我大驚,“那我不是摔下去了?”
可是我再問,那個聲音也不回答了。
難道我真要果斷撒手?
我還是挺遲疑的,因爲吸壁功證明我只要按自己的意願辦,還是可以辦到的,奇蹟都出現過了,那麼現在我撒了手,會不會也出現奇蹟呢?
不過我還是謹慎,低頭向下觀察,正好發現下面是一個湖泊。
我心裡一喜,可以撒手了,這樣掉下去就不是掉在硬地面,而是掉進湖裡,至少還有生還的希望。
想到這裡我毅然兩手一鬆。
然後我像一片葉子似地往下飄落。
可是我少想到一點,那隻大鷲感覺我撒了手,它並沒有就此遁飛而去,而是在空中盤旋起來,而且擺出的是俯衝的姿勢,螺旋形地跟着我下落。
瑪蛋,它居然不想放棄對我的獵食?剛纔在石壁上的較量還不夠嗎?
看來這隻畜牲真的餓瘋了,把我看成到嘴邊的肥肉,輕易不會捨棄,還要緊追不捨。
這意味着它還要把我叼走。
我還在急速下墜,強風刺激得我睜不開眼。我想起那些特技跳傘隊員都是戴着護目鏡的,而我的兩眼暴露着,自然受不了強風的吹拂。
依這樣的自由落體速度,大鷲應該是追不上的,因爲我會越墜越快的。可是就在我微微睜眼之際,我突然看見它將翅膀一收,伸長脖子,將自己縮成一根導彈的輪廓,以更快的速度向我撲下。
它這次是居高臨下,如果它叼住我的背,我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就在大鷲像支箭一樣射來時,我的耳朵裡響起一個聲音:“吐,快吐!”
“吐?吐什麼?”我用無聲語問。
“吐,馬上吐,快點……”張忌陽在催促我。
而大鷲離我只有幾米了。
毫秒之間我一張嘴,向外一哈氣。
我根本不清楚所謂吐要吐什麼,情急之際忘了是不是吐唾沫,只是哈了一口氣。
轟地一聲,我的眼前一亮,從我的嘴裡竟吐出一團火,直衝那隻大鷲。
頓時大鷲中了火,全身燃燒起來。
大鷲也被火勢一衝後遏住了向我飛撲,在空中一停,然後發出淒厲的嚎叫。
而我在這毫秒之間就落下好幾米了。
然後我看到大鷲成了一團火球,它的羽毛都在燃燒,它拼命地扇着翅膀試圖抖掉身上的火焰。
這些火焰並不燒得很旺,火的形態有些古怪,似真火又似假火,讓人捉摸不透。
但它明顯感到痛苦,努力掙扎,尖聲悽叫。
不管怎樣,它是沒有能力來追捕我了。
它在空中撲愣翅膀折騰,而我已經落下幾十米。
終於它往遠處飛去,在我眼裡很快成了一個金黃色的光點,然後消失於天幕的背景中。
我總算鬆了一口氣,但緊張和恐懼依然包圍我,因爲我一直在往下墜。
下面的湖越來越大,那是我接近湖面的緣故。其實也算不得湖,無非是山中的一口池塘而已。我以這種速度砸下去,如果池水不深的話就會撞上底的。
這種擔心越來越重。
終於砰地一下我跌落池面。
但很奇怪,在我往下墜落過程中,我一直感覺自己這一百多斤的份量,由於自由落體加速度,越落越快,但在即將碰上湖面上,突然感覺自己身體一輕,就好像是一個充氣的塑料模型一樣掉在池面上。
別說從那麼高的空中墜落,一般在江上的大橋跳下也有生命危險,因爲幾百米高跳下會猛烈撞擊水面,而我是從幾千米高空落下的,感覺就像從船頭跳下那點撞擊力。水面發出撲一聲,然後我入水了。卻浮在水面上。
太奇怪了,我怎麼一點不沉水?
我正在疑惑呢,猛感覺身上有動靜。有個東西把我往上一拱,然後忽地撇開我,我一下子掉進水裡。
現在我纔是正式泡澡了,但我感覺相當舒服,畢竟這是大熱天啊,而池水也不是冰涼的,有點溫度,我懷疑是落進了溫泉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