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大夫兩個字,葉輕瑤頓時急急擺手:“不用不用,我沒事兒。”說着,她又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大,強笑道:“我就是昨夜裡做了個噩夢,有些心神不寧罷了,大姐不必擔心。”
裴氏擔憂的摸了摸她的額頭,見她的額頭一片冰涼,蹙眉道:“莫不是夢魘了吧?要麼今兒你別去了,母親在家陪着你吧?”
聞言,葉輕瑤臉色蒼白的笑道:“母親這是說的哪裡話,這是進宮朝拜,哪有說不去就不去的。我只是有些冷罷了,咱們快些上馬車吧。”
“二姐說的是,咱們快些去吧,宮裡有我相識的大夫,等朝拜完了,我帶二姐去看看吧。”葉輕綃說完,悄然給裴氏使了個眼色,走過去拉過葉輕瑤的手,溫聲笑道:“二姐的手是有些涼,我替她暖一會兒吧。”
聽得這話,葉輕瑤低下頭,道:“三妹說的是。”只是那垂下的眸子裡,誰也看不出到底是什麼神色。
裴氏這才反應過來,之前新年夜宴的時候就沒讓葉輕瑤去,若是這次再不出現,怕是要被有心之人拿來做文章了。若是牽扯出之前葉輕瑤做的事情,她這輩子就算是毀了。
到底是葉輕綃考慮的周詳,若是方纔按照自己的法子做了,怕是瑤兒心裡要有芥蒂的。
念着,她欣慰的看了一眼葉輕綃,便由着抱琴的攙扶出門了。
方纔在室內沒留意,這會兒一出門,葉輕綃便嗅到了一股濃郁的香氣。她扶着葉輕瑤走着,一面笑問道:“二姐這是換了薰香麼,怎的這般香。”
葉輕瑤的眼中霎時便閃過一抹驚惶,吶吶道:“什麼薰香,你是不是聞錯了?”她強自鎮定,可是心裡早已擊鼓一般重重敲響,生怕露出馬腳被葉輕綃看出來。
好在葉輕綃只是隨口一問,聽得她的話,笑道:“許是吧,不過當真挺香的。”只是心裡卻有些狐疑,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今日的葉輕瑤怪怪的。而且,心中還莫名其妙的升起一種不安來
。這種感覺,讓她很不好。
自門口到馬車的距離並不遠,葉輕瑤卻是走的膽戰心驚。好容易到了馬車前,葉輕瑤頓時便鬆開了葉輕綃的手,像是躲避什麼一樣上了馬車。
一上了車,暖意霎時包裹住了二人。葉輕瑤輕舒了一口氣,徑自抱了一個湯婆子暖着,方纔定了定神心神。見葉輕綃上車,她擡眼笑道:“我的手太涼了,三妹你身上的傷勢還沒大好,別再冰着你。”只是她藏在袖子裡的手,卻狠狠地在手帕上蹭着,像是摸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
葉輕綃倒是沒注意到她手上的動作,聽得她的話,輕笑道:“哪兒就那麼矯情了,當年上戰場時,那麼深的積雪……”她的話說到這裡,霎時便止住了話頭,心內更是懊惱自己說錯了話。
她如今方十七歲,去年秋天才上的戰場,何曾經歷過前世邊疆的暴雪。
好在葉輕瑤沒有留神聽她的話,因此也沒有追問下去。
倒是方上車的裴氏問道:“什麼積雪?”
聞言,葉輕綃頓時笑道:“今日天不好,怕是一會兒又要下雪呢。”
不想,葉輕綃隨意搪塞的一句話,竟真的成了真。
上馬車時天色還昏昏沉沉,待得下馬車後,才發現地面不知何時鋪了一層潔白,有雪花紛紛揚揚從天而降,把周遭的一切都裝扮的銀裝素裹。
遞了腰牌之後,馬車便停在了宮門口,衆人紛紛下車前行。
若是平日裡路還好走,可今日這雪勢漸大,迎着風雪前行,倒是有些費勁兒了。
宮中妃子們按着品階和資歷,以瑾妃爲尊,其後便是容妃和靜妃。只是容妃一向身子弱,而靜妃更是多年在五臺山吃齋唸佛,所以平日裡一應事務都是瑾妃在打理。
饒是如此,裴氏依舊帶着三個女兒先去了靜妃的麟趾宮去請安。
才一進殿門,就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宮人迎了出來,柔聲請了安,這才笑道:“方纔娘娘還念着
王妃呢,可巧就來了,快請進吧。”
裴氏點了頭,含笑問道:“攏煙姑娘,娘娘這兩日可好些了麼?”
聞言,攏煙頓時笑着回道:“多虧了王妃您送進來的安神方子,娘娘這兩日倒是睡得比先前好了些呢。”她一面說,一面將母女四人請了進來。
前世今生兩輩子,葉輕綃這是頭一次見到靜妃。
在她的記憶裡,靜妃是一位悲劇的存在。父親是康帝的恩師,靜妃更是自幼與康帝一同長大。只是妾有情郎無意,縱然嫁入了深宮,這些年也是少有恩寵。前世裡,靜妃生下長公主之後,便自請去了五臺山修行,及至蕭曲素成年纔回來。其後不久蕭曲素便被送到了漠北和親。自那之後,靜妃便鬱鬱而終。直到她死,葉輕綃都沒有見過靜妃一面。
葉輕綃曾想過靜妃的模樣,只是在看到她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大吃一驚。
眼前的女子,着一襲宮緞素雪衣裳,三千青絲只一根白玉簪挽着,除了手中的那串佛珠,她通身再無其他配飾。
更遑論那張脂粉未施的臉。
可饒是如此,也遮掩不住她的絕世風姿。
不同於瑾妃的張揚和容妃的出塵絕豔,靜妃的美,像是空谷幽蘭,遺世獨立。
而她的眼睛,卻是盛滿了死寂,像是死水一般,毫無波動。
見到裴氏的那一刻,靜妃的眼眸才顯出了那麼一絲活力。她走過去扶起要行禮的裴氏,輕聲道:“姐姐這是做什麼,折煞我麼?”
聞言,裴氏心疼道:“娘娘怎麼穿這麼少?雖說殿內燒着地龍,可到底是寒冬臘月。”一面說着,裴氏一面握着她的手,嘆息道:“你便是不珍惜自己個,也要爲長公主想想,她才十六,正是需要你的時候。”
聽得裴氏的話,靜妃彎脣一笑,聲音倒是有些虛無縹緲:“我不心疼她,自有人心疼。更何況,這些年五臺山那樣的地方我都熬過來了,又何懼這點寒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