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臨渾渾噩噩的從棲凰宮裡出來,他面無表情但眼神裡卻滿是憤怒跟不甘。一邊的侍衛都在悄悄的打量着他,一個經常往後宮跑的男人,是不會讓人看得起的。除非,這個人是皇上。
皇宮內,處處都在張燈結綵爲太后的壽宴在做準備。太后雖然不喜奢華,但樣子還是要做足了。一年一次的盛會,文武百官可是都要到場。不止這些人,就連外族人聽說也要入席,出現在皇宮大殿之上。
楊昭身着官服,已經站在宮門一處等候了。文武百官需要集結在一起,分爲各部依次進去。這是第一次楊昭正式的將所有的各部官員都見了一遍,這掃過衆人楊昭纔算明白爲什麼她會這麼引人注目了。
因爲這些官員最年輕的也已是快三十歲了,顏臨跟吳爲康是有皇親的身份,所以纔有資格出現在這裡。孫令武跟楊振都沒有出列,他們無官無職,沒有傳召是不能上大殿的。
楊昭在吳爲康跟顏臨的身後站着,整個人就矮了不止一個頭,若不仔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兩人身後還有一個人。這簡直就像是爹孃身後跟着的孩子,一點都看不見。
吏部的官員大多都已經來齊了,其餘各部也都紛紛的按照資格排列。忽的空中傳來一聲銅鑼輕響,衆多官員都是噤了聲,抖了抖袖子站立好。
楊昭入吏部在顏臨跟吳爲康之前,但因爲太監爲了場面好看,硬是將楊昭說動放在了後面。太監那一副爲難的樣子,在楊昭看來分外的可笑,尤其是她輕鬆答應的時候,太監更是由爲難轉爲了驚訝。
太監以爲楊昭定是個冷傲不羈,死板刻薄的人。這讓她排在最尾,還不得生氣的大鬧一場。結果,楊昭的溫和讓他是難以相信。
楊昭無所謂自己站在什麼地方,她這在最後面才更能隱藏鋒芒,反正前面黑壓壓的一大片人,還有宮廷侍衛在引路,她也看不到什麼。在前面的人,想來也是不敢擡頭的。
行至一處,太監一聲尖銳的吆喝,隊伍突然停住了。
“吾皇萬歲!太后千歲!”百官似是得到了什麼指令,開始異口同聲的呼喚了起來。“祝太皇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千歲千歲千千歲!”
百官開始跪了下來,楊昭在愣愣之中一句話也沒有跟上,就連跪下來的動作都比前面的人慢了半拍。人多衆雜,楊昭這一點小動作,她也不怕自己會被發現。
“諸位愛卿免禮平身吧。”一個威武沉穩的聲音從頭頂遠處傳來,剛正有力,渾厚自然。這是皇上的聲音,他就坐在龍椅之上,太后就安然坐在他的身側,面帶慈祥的笑臉,端莊有禮。
楊昭悄悄的擡起了頭,只見臺階中央是一道金色的巨龍,斜斜的蜿蜒而上,兩側的臺階皆是鋪上了大紅色的攤子,兩旁各擺着無香淡雅的花朵,楊昭說不出名字,但只覺得跟壽宴這樣熱鬧的場合格格不入,想來是爲了太后特意安排的。
巨龍圖騰之上,就是那個渾然大氣,眉宇間透着高深莫測氣息的皇上。他今日面帶着微笑,看不出很高興,但眼角也有着一絲絲的欣喜。
皇上轉身對着太后,微微頷首說道:“母后,百官在列,是否也請外賓入席?”外賓所指,似乎不單是苗疆一族。
太后在一邊的金鳳龍紋椅上,滿意
得看着自己這個乖巧謙恭的兒子,說道:“這外賓關乎國事,還是由皇上做主爲好。今日壽宴已是爲哀家準備了許多,哀家已心滿意足了。”
皇上也笑着點了點頭,說道:“那兒臣就做主吧。”對着一邊的太監悄聲的點了點頭。
太監低頭頷首,說道:“啓稟皇上,外賓還未全員到齊。皇上您看是不是再稍後片刻,顧全大局爲好。”這外賓若是零零散散,不但外族人的面上過不去,對於太后跟大梁來說,也是有些不尊重了。
太監悄悄的動了一下眉毛,皇上忽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似是明白了什麼,低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請禁衛軍去恭候外賓,別怠慢了。”太監領命而去。
楊昭跪在尾處,目力過人的她清楚的看到了太監眉目的閃動。這恭候外賓需要讓禁衛軍去,難道不該是派禮部尚書前去嗎?難道,是外賓之間發生了什麼爭執了?
楊昭心覺有趣,這外族人前來給大梁的太后拜壽,結果居然還在別人家的地盤上鬧起來了。這擺明了就是不把大梁的國威放在眼裡,任意妄爲了。
皇上的臉依舊有些陰沉,對着太后扯出了一個笑臉,說道:“母后,這外賓入席還需要些時間,不如我們就暫且先欣賞一段歌舞吧。”得到太后的點頭首肯,不等皇上示意,一邊的太監就朝前走了幾步。
太監一擺手中的拂塵,高聲喊道:“設坐!百官入席!”兩旁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堆緊腕細腰的精壯男子,每兩個人的肩膀上就扛着一張夠三人使用的長桌。將長桌穩健的放在了指定的位置,不偏不倚,連成一條整齊的直線。動作幾乎是一致的,毫無絲毫的澀滯。
將席子鋪在了地上,那些訓練有素的人便一路小跑着又退了出去。跑步的姿態輕盈靈活,一身的輕功展現無遺。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空曠的大地上就成了一個宴會的格局。
“楊大人,我們一塊坐如何?”吳爲康對着楊昭說道,指了指一邊的位置。楊昭在吏部跟其他的老古板也不輸,跟吳爲康坐在一起,也比跟他們好得多。
楊昭點點頭,說道:“也好。”二人還未入座,顏臨便搶先了一步,坐到了中間的位置。這看似無意的舉動,讓吳爲康跟顏臨是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楊昭笑着走了過去,說道:“顏大人真是貪吃,知道這中間擺着的定是好東西。只是桌子就這麼長,咱們的手也不短。還是要比快纔是,佔得多少先機都是沒用的。”
顏臨怔了怔,擡起眼眸帶着深意看着楊昭,答道:“這有先機總比沒先機要來得好,早走一步,總是沒錯的。”
楊昭不置可否,一擺袖子就坐到了顏臨左邊的位置上,安安靜靜的朝着吳爲康做了一個請字。既然顏臨將他們隔開了,那也就只有這樣了。
吳爲康笑着也是入了坐,說道:“這笨鳥先飛,顏大人是該早走一步。否則就連步子也沒有機會邁出了,你說是嗎?”
顏臨冷笑,也不去看吳爲康,直說道:“那吳大人可得多走幾步了,這皇宮大殿有這麼多臺階,不但要早走也得小心些走。”
歌舞絲竹之聲響起,切斷了所有人的悄然話語。一衆穿着雪白紗衣,玲瓏舞袖的女子邁着輕盈的步伐,緩緩扭動着婀娜的身段步至
了中央。
樂師琵琶聲起,鼓點開始輕輕的敲動。舞女們隨着節拍一點點起舞,旋轉四散猶如綻放開的梨花。兩排宮女也是手託着盤子,將一壺壺的清酒送到了每一桌上。放上了瓜果跟下酒的小菜,一時間美味佳餚的香氣瀰漫起來。
楊昭對宮女斟好的酒一杯沒動,連桌上的食物也沒有碰一下。吳爲康倒是無所謂的開始邊吃邊喝,看着歌舞表演,時不時的還點頭讚賞着,就如在舞鳳樓裡一樣。
太后點頭笑着,跟皇上在耳語着什麼。楊昭此時才發現,這主位上坐着的就只有皇上跟太后而已。佳貴妃不出席也就罷了,爲什麼連顏皇后都沒有來?
楊昭側目看了看顏臨,只見他也在看着歌舞,只是滿目沒有欣賞的意思。楊昭的心懸了起來,該不會他跟顏皇后有着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要在這壽宴上行動?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顏皇后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歌舞聲停止,楊昭的思緒也隨之戛然而止。這氣氛不再僵硬,正是獻壽禮的時候了。
太監走了上來,大聲的宣告:“大梁天威,禮儀之邦。外賓友好,萬世長存!”聲畢,只見一衆奇裝異服的人便分成三列朝着大殿上走來。
楊昭眯起了眼睛,認出了苗疆人的服侍。一共就七個人,其中居然還有一個身材矮小的人站在後面,楊昭一眼就看出這個生得脣紅齒白,明眸水潤,柳葉如眉的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女子。
只是她的打扮有些刻意的在掩飾她的身份,那一雙四處亂瞧的眼睛,透露着好奇。這顯然不是爲了拜壽,而是貪玩而跟來的。楊昭猜測,這個人應該是苗疆的少小姐。最差也該是個長老的徒弟,又或者是女兒。
“苗疆藍安見過大梁皇帝。”一個蓄着山羊鬍子的男人上前來,單手按在前胸鞠了個躬。在他身後的幾個人,也都是做了相同的動作。
“契丹多雷澤見過大梁皇帝。”一個身材壯實男人邁前一步也是行禮說道,滿身鐵打的肌肉,讓人看了就不想去招惹。
剩餘幾個小外族都是三四個人而已,他們都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話,只是當中夾雜着不同的口音。不過交流溝通,已是不成問題的。
楊昭一一的聽着他們行禮,在這一羣外族人當中也就只有契丹跟苗疆這兩族是需要留心的。楊昭望着那個名叫多雷澤的契丹人,他身後人的服飾跟他完全不一樣,站在他身後也是畢恭畢敬,看來都是些下人,真正的領頭就只多雷澤一個。
轉目再看向那個苗疆人,藍安成才瘦長,一舉一動都是不緊不慢,看上去溫和有禮,但一雙眸子裡盡是深藏的狡猾。看來也是個笑裡藏刀,深藏不露的奸詐之徒。
楊昭喝了一杯酒定了定神,這有了這麼多外族,變數可就大大的增加了。多雷澤跟藍安之間還有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火藥味,他們看着對方的眼睛裡,都是懷着敵意。
看來楊昭猜測得沒錯,在這入席之前兩人之間怕是已經有了過節了。在宴會上,很多挑釁都可以說成是以武會友,或者其他什麼藉口。
多雷澤好勇鬥狠,看來這一場熱鬧是少不了了。楊昭在人前是個病秧子,只求平安無事纔好。只是,楊昭看到顏臨嘴角的一抹微笑,心知這是不可能平安度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