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起身,見佳貴妃正邁着輕盈的步子走到她跟前,不遠不近恰到好處,朝着楊昭福了福身。
“將楊大人忽然傳召至此,實在冒犯。還希望楊大人,不要介懷,本宮在此先行賠禮。”佳貴妃恭敬說道,語聲還是很溫柔細膩,比起那些低眉順目的奴婢還來的謙卑。
楊昭大吃一驚,後退了幾步,將身子躬了下來,說道:“娘娘說的這是哪裡話,你是主,楊昭是臣。受到傳召,楊昭本該前往,否則豈不是才犯了不敬之罪。”
這才三言兩語,楊昭算是知道佳貴妃的手段了。就是這將自己擺在了低位上,這讓任何打壓都變成了一種盛氣凌人的欺負。按照顏皇后那一副冷傲如冰山的氣派,只要顏皇后站在佳貴妃的身邊,都會讓人有種佳貴妃受了委屈的感覺。
這女人受委屈的樣子,有時很討男人的歡心。只要佳貴妃這麼一低眉,雙眼微微溼潤,再說幾句軟話。別說是皇上,就是鐵石也該化了。
後宮爭鬥,每一個皇上都會生厭。別說是皇上了,就是妻妾成羣的富貴人家,也很討厭妻妾之間每日吵鬧,弄的整個家雞犬不寧。
佳貴妃的溫良無疑更是讓皇上喜歡,就憑這個賠禮道歉,楊昭堅信只要後宮有人跟佳貴妃有所爭執,佳貴妃一定不會說對方半句壞話,反而還會替對方開解,以表示自己單純善良的心。
楊昭內心直打鼓,這一個是母老虎,一個是奸狐狸。這兩邊若是不討好了,楊昭可就比綿羊還來得脆弱。
佳貴妃微微一笑,說道:“楊大人才從棲凰宮裡出來,一定累了。”朝着宮女說道。“去將那進貢的葡萄拿上來,好好招待楊大人。”
西域的葡萄,這可比金子要貴重多了。這而一路不是八百里加急,這葡萄到了大梁京都,就是不腐敗也是吃不得了。顏皇后有求於楊昭,沒有給出任何的好處,反而還放下了狠話。佳貴妃倒好,什麼話都沒說,就已經呈上了厚禮了。
一個威逼,一個利誘。這兩人若是合成一個人,這天下只怕要由女人說了算了。楊昭心中冷笑,淺嘗了一顆葡萄,並沒有仔細的感受這水果究竟有多麼的美味。
“楊大人,這葡萄如何?”佳貴妃和顏悅色,帶着可親的微笑問道。
“多謝娘娘,不愧是進貢之物,甜而不膩,多汁爽口,楊昭有幸,能得一嘗。”楊昭自然也是恭敬的說了一些客氣話,只是等着佳貴妃何時才能點明自己的意圖。
佳貴妃輕輕一笑,似是得了肯定感到莫大的榮幸,說道:“楊大人喜歡就好,這葡萄是皇上賞賜的,就剩下這一盤了。本宮想着,這麼好的東西,若只有本宮吃了豈不是暴殄天物。聽的楊大人這一番話,便知這葡萄並不可惜了。”
楊昭訕訕的笑了,只是說了幾句推託的客氣話。
佳貴妃忽的秀眉一皺,輕嘆說道:“可惜本宮無能,不能替皇上分憂。還望楊大人能多多的輔佐,讓皇上做個明君纔是。”
楊昭不加思索,說道:“娘娘不必過於擔憂,這朝中不乏賢臣,皇上也都是各個器重,我大梁今後必定國力昌盛,百姓和樂。”
後宮不得干政,這佳貴妃雖說不能分憂,但將楊昭這樣的官員招來,以示友好不也等於是分憂了嗎。楊昭似是有些
頭緒了,這皇后想安插堂弟做爲眼線,這佳貴妃不會是想讓自己做她的眼線,監視皇上的動向吧?
佳貴妃喃喃說道:“楊大人才從棲凰宮裡出來,想來姐姐也該是跟本宮有一樣爲皇上擔憂的心思纔是。也不知姐姐說了些什麼,也不知本宮想得是不是有姐姐那麼周全。”
詢問的眼神望向了楊昭,這打着皇上的旗號,就這麼委婉的問起了敵方的軍情。楊昭心中冷笑,還是如初所想,這後宮中不可能會有善類。
楊昭裝作一副很爲難的樣子,只說道:“這皇后娘娘說的話,其實楊昭也不算很明白。不過亦是跟貴妃娘娘一樣,說了一些要下官多爲皇上分憂之類的話語。”
這其中的事情,楊昭當然不能說,不然這葡萄說不定就要換成火炭了。
佳貴妃上下打量了一番楊昭,說道:“看我這腦子,只顧着說話,都忘了給客人上茶了。來人,還不快給楊大人斟茶。”
冷麪宮女福身而去,不多時便端來了一杯熱茶,說道:“楊大人請用茶。”
話未說完,宮女就啊的叫了一聲,將滿滿的茶水都傾瀉灑在了楊昭的身上。
這茶水相當的滾燙,還在冒着青煙,只是倒在楊昭的身上,楊昭也不覺得有多疼。現在出現在楊昭身上的一切不尋常的反應,她都不會再過於驚訝了。
只是下意識的,楊昭猛然的跳了起來,避免過多的茶水落在她的身上。那宮女驚慌失措,有些手忙腳亂的抽出了自己的絲帕,口中直說着抱歉一類的話語,不停得往楊昭身上擦拭起來。
楊昭這拒絕的退後了幾步,可宮女就如影子一般糾纏不去,硬是往楊昭的身上貼來,手上下不停的在楊昭身上游走。
可就算宮女怎麼擦拭,楊昭這身官服還是溼了大半。佳貴妃蹙眉,像個慈母對犯錯的女兒一般,柔聲的斥責了宮女幾句,對着楊昭說道:“下人無禮,還請楊大人不要介懷。擇日,本宮定讓此女上門賠罪。”
楊昭擺了擺手,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道:“不必了,一點茶水而已,又不是硫酸。”再說了,哪有宮女上門給郎中賠禮道歉的事情,而且還是爲了這麼一點破事,這傳出去豈不是天大的笑話了。
佳貴妃見了那衣服上的茶漬,說道:“來人,送楊大人回吏部。這衣裳都溼了,本宮也不好多留。招呼不周,本宮實在是過意不去。”
一臉的愧疚之色,讓那柔美可人的臉看起來更加的嬌嫩脆弱,楚楚可憐。
楊昭不想多做糾纏,只是抱拳說了告辭便離開了。再說下去,這佳貴妃只怕就要當場哭了。
一邊快步走着,楊昭一邊用手撫着自己衣服上的茶水。裝作真的是因爲衣服溼了而匆匆離去的樣子,而且她也想快些回到吏部,免得哪個娘娘又來攔截住她。
冷麪宮女的奇怪舉動,楊昭若真以爲她是意外失手,那她可就枉活了兩世了。一向面無表情的人,做事一定也是認真謹慎,這招待客人上茶這樣的事,宮女受過的訓練是不容許有半分失誤的。這茶灑了到了誰,都免不了一頓板子。爲了自身的性命,每個宮人都不允許自己有半分閃失。
這能在佳貴妃身邊做貼身侍女的人,還能犯下這種低級的錯誤嗎?
楊昭走出大門
後,閉上了雙目,將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怎麼樣?發現什麼了嗎?”佳貴妃的聲音緩緩的傳來,很清楚的進入了楊昭的耳朵。
“回娘娘話,沒有。那人不止兩袖清風,就連身上也是沒有藏一點東西。”是宮女的冷漠自然的聲音。
楊昭微微一笑,原來是爲了搜身啊。她們擔心自己受到了顏皇后的賄賂,所以才閉口不言。爲了解除這個懷疑,除了搜身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如此說來,難道那個賤人真的什麼也沒說?”佳貴妃狐疑說道。“不可能,這裡面一定有蹊蹺。派人盯着她,隨時回報。”
楊昭睜開了雙眼,大步離去。聽到這裡已經夠了,現下最要緊的是回到吏部,火速的給將軍府的孃親送去一封信。
將軍府裡,阿平跟桂嫂,還有兩三個陌生的男人,從楊夫人的房間裡不停的搬出東西來。
“快點快點!別磨蹭!”孫賢靜的一個老奴正不停的吆喝着。在楊夫人的物品經過她的時候,老奴還揮舞着手中不知用了多久的手帕,捂着了鼻子上,滿是皺紋的臉上盡是嫌棄。“賤人就是賤,什麼病都沾染。”
幾個陌生男人聽到了這話,動作不由得變得更快了。他們只想快些完事,有沒有賞錢都罷了,只求自己也別染病。
早上,一個大夫面色慌張去見了楊正行。說楊夫人沾染上了一種很奇怪的病症,雖沒有生命危險,但很容易傳染他人。
這楊府上下一百多人,這要是被傳染了可不得了。楊正行還沒來得及問清楚病情,孫賢靜首先就嚇白了臉。她每隔幾日可就要到沈侯府走動,這要是知道楊府有了這麼個病,那還不將她拒之門外。
這不但給了孫府機會,說不定還真感染上了什麼病。不由分說,孫賢靜便藉口將楊夫人搬到山上的老屋去靜養。一是爲了好好治病,二也爲了楊府上下的安危。
楊正行想來覺得有理,便讓下人開始給楊夫人做搬遷。
桂嫂面無表情的看着衆人搬動東西,其實楊夫人哪裡有什麼病症,不過是照着楊昭所說的去辦而已。
這楊家將軍府,本就沒有好日子過。這到了山上還能過幾天清靜日子。楊夫人喜好寧靜,遠離了這是非之地,不爲別的也爲了讓楊昭安心,讓阿平跟桂嫂少受些白眼。
“夫人,這山上聽說氣候宜人,咱們可有幾天福了。”阿平興奮的坐在馬車內,樂呵呵的說道。
桂嫂怪嗔了阿平幾句,說小丫頭就知道偷懶享受。
楊夫人微笑,說道:“山上雖好,只是過於冷清了,怕你們過不慣。”說罷面有憂色,三人轉移到山上,孫賢靜只怕要更加的苛刻了。
阿平神秘兮兮的乾咳了兩聲,說道:“夫人不必擔心,咱們在山上一定是吃好穿好,不用幾日定是白白胖胖的。”對着二人奇怪的目光,阿平呵呵笑了,從懷中蹭的一下掏出了一袋銀子。“這是少爺一起送來的,是她的俸祿。有了這些銀子,就是天天吃肉過上半年也都夠了。”
楊昭在太醫院呆了許久,什麼都沒做,可俸祿還是照常發下來了。錢雖不多,但也足夠三個人生活得很好了。而楊昭也不缺錢財,就是身無分文,她在吏部也一樣能過得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