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楊昭手中拿着一封信,這是從一處鄉野之地送出來的。信上什麼也沒有寫,只是花了幾朵花花草草,旁邊還配上了一個彎彎曲曲看似小山的圖案。三個帶着笑臉的人手牽着手站在一串細流的旁邊。這些圖像,就像是個未曾開智的孩童隨手畫出的。
這是阿平讓人送來的,楊昭叮囑過一旦在山中安頓好,就隨時給她來消息。阿平跟桂嫂都不識字,只有用這畫畫來告知一切了。
那山中老屋是屬於楊家部將,那部將在戰爭中英勇犧牲,膝下也只有一個女兒。這女兒以嫁給了一個富商之子,連同家中寡母也一起帶了過去,已是平安無事的生活了十幾年了。這間屋子是部將唯一留下來可以懷念他的東西,楊正行便一直都沒有拆,反而每年都讓人來拜祭。
那深山寂靜,小屋也是建立在遠離猛獸的地方。距離市集也不算遠,就算是靜養也不至於給生活造成不便。在這樣的地方,楊昭算是可以放心了。
遠離了孫賢靜,顏皇后就算再想使出什麼花樣,也很難下手了。楊夫人到底是個正妻,失寵多年也從未低過分位。楊正行派遣了幾個家丁保護在旁邊,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了。
楊昭將信收起,自己的心也安定了下來。沒有顏皇后,楊昭也還意識不到,原來自己一直將孃親放在一個那麼危險的地方。
“楊兄。”杜演緩步走了過來,面上帶着掩飾不住的燦爛微笑。這是一種貪財的人,見了金銀珠寶纔會露出的笑。
每當楊昭來找他總是讓他幫着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謊話,這謊話的代價可是價值不菲的一些東西。對他來說,楊昭不是一個人,簡直就是一個神,一個財神。
楊昭絲毫不覺得厭惡,越是貪財的人就越容易利用,也笑了笑,說道:“許久不見,杜兄別來無恙吧。”
杜演拱了拱手,笑說道:“託福,一切安好。就是不知楊兄今日找我來,是聊天呢還是喝酒。”語氣一轉,變得有些奸詐。“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也儘管開口。”
楊昭心領神會的笑了笑,可是這一次她可不需要再說什麼慌了。以往都是因爲要見楊夫人,不得以需要編造一個理由,可現在已經不同了,說道:“杜兄幫了我這麼多次,我怎麼說也該幫杜兄一次纔是,否則這朋友不就做不成了嗎。”
杜演聽了更是喜上眉梢,難不成這次是有大便宜賺了,不過面上卻故作推辭,說道:“楊兄這說的是哪裡話,咱們兄弟二人之間,哪裡還需要如此的客套。有什麼話,儘管敞開說就是!”說罷還一拍胸膛,一副值得信任的樣子。
楊昭從袖子裡去取出了一張紙片,按在石桌上,緩緩的推向杜演,說道:“杜兄何不自己看看,什麼話都要說出來,那可就沒了驚喜了。”
杜演俏皮的伸出食指,點了點楊昭,斜着眼笑道:“你這小子,就是喜歡吊人胃口賣關子。”
拾起那張摺疊好的紙片,杜演明知這不是銀票可還是心中安奈不住欣喜,就好像面前這是一張萬元的銀票一樣。
上面寫着的,是三個人的生辰八字。兩個人的名字是男人,一個則是女人。這兩家求親,本就該是一男一女二人的八字就
足以,可這張紙上卻出奇的寫了三個人。
杜演看見其中一個男人的名字是他的,而另一個女人則是她思慕已久的一位大家閨秀。只是他無才無能,在吏部三載都未能升遷,一個小小的官吏,是配不上那位小姐的門第的。
當二人的生辰八字合在一起,兩人的名字也靠在一行,杜演心裡還是很開心的,畢竟能看到與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可接下來看去,杜演又是皺起了眉頭。因爲他二人之間,還夾着另一個男人的名字,而那個男人他也認識。
杜演陷入了疑惑,對着楊昭問道:“楊兄這是什麼意思?”就算是要爲他說媒,也不該將第三個人的名字寫上去,而且還是那個人的名字。
楊昭神秘笑了笑,說道:“這娶親首先看的就是八字,杜兄的八字跟燕家小姐可謂是相生而不相剋,二人若是能喜結連理,必定是舉案齊眉,伉儷情深了。”
杜演此時卻笑不出來,他自然聽出了這話只說了一半,說道:“那是自然,我跟燕家小姐本就是天生一對。沒有我那該死的老爹替我買官,我早已是富甲一方,將她風風光光的迎娶過門了!”
這話杜演沒有吹牛,楊昭打探過。在杜演入宮之前,只憑着自己十兩銀子的積蓄,在短短兩年間就開了一間屬於自己的綢緞莊。只是他是庶出之子,不能繼承家業,他的父親也不允許一個這樣的兒子,才能蓋過他的嫡長子。
於是不由分說,辛苦撐起的綢緞莊就落在了嫡長子的手裡,而他則被當做一個棋子被送進了宮裡。時不時的從父親那裡收點銀子進來,打點一下吏部的某些官僚,讓他們將對自己父親生意有利的官員調遣一下。做着就像是狗看門一樣的事情,等着父親那邊拋來一塊骨頭,然後命令做事。
杜演面色鐵青,雙手緊緊攥着拳頭,那八字中間的人就是他的長兄,一個無才無能,只知道仗着父親的威風在外面胡作非爲,惹是生非的人。
楊昭對他的憤怒,可以說是感同身受,在將軍府她也算是嫡子,可也跟庶出的沒有什麼分別。正因爲她懂得杜演的痛,就更能利用他的痛來使他屈服。
楊昭笑了笑,說道:“杜兄的才能自然不假,而我也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歡做官,也不懂得這官場之道。對於你來說,經商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杜演別過了頭,眯了眯眼,說道:“你究竟想說什麼?”抖了抖手中的紙。“這八字又是什麼意思?”
楊昭輕鬆一笑,點了點上天說道:“這老天真是有意思,我問了你跟燕家小姐的生辰八字,無論是哪個地方的媒婆都會笑着說天造地設。可是,造化弄人,你那同父異母的長兄跟燕家小姐也是不錯的一對。”
燕家跟杜演的父親互爲來往,兩家可以說關係很不錯。早在杜演幼年的時候,燕家之父就有意要將女兒嫁到杜家。這跟富商之家攀上了親戚,別說女兒大富大貴。就是他們一家在官場上說不定也能混個官職,杜演甚至懷疑,他被送進宮,不偏不倚的就做了吏部的官,是父親早就預謀好的。
楊昭說道:“燕家雖說家道中落,但名頭在外還是響噹噹的。憑着你現在的官職,除非在今年連勝兩級,否則那可真是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冷笑了幾聲。“可你那大哥就不同了,那麼大的家業就算不是官也比官還要來得威風。”
杜演緊咬着牙,心中氣憤,可他知道楊昭說得是事實。如今他的大哥已經二十了,尚未娶親,燕家小姐也是十六歲已經到了出家的年紀。而杜演要在一年內升官,在文官上是絕不可能的。本來杜演已然絕望了,可楊昭這麼一提起來,他還是莫名的心痛跟不甘。
“那又能怎樣。”杜演頹然垂下了雙手,那紙片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我知道我不會有什麼大作爲,就算我現在仍在商界,富甲一方,燕家小姐也未必看得起我這等庶子。”
楊昭眉目一冷,似是被杜演的話給刺了一下,冷然而道:“誰說庶子就該被人踩在腳下,什麼都還沒做,你就這樣認命了?就這點出息,就算你是嫡子,燕家小姐也未必看得起你!窩囊廢一個!”
杜演被罵,一時竟還沒有生氣,反而覺得有些奇怪。楊昭是個嫡子,怎麼好像被他侮辱了一番,這麼憤怒異常。
楊昭邪笑了一下,說道:“我昨天已經告知了你父親,讓他叫媒婆去向燕家提親了。當然,這迎娶新娘的兒子自然不是你。”
杜演之父是個富商,妻妾成羣,兒子也是有很多個。但到了婚配之齡的也只有三個。一個就是正妻所生的長子,第二個就是他這個剛滿十八歲的庶出次子,再有一個就是比杜演還要低賤,由奴婢所生的三子。
如果說杜演都不配娶燕家小姐,那奴婢的兒子就更加不可能了。這娶親的人,就只會有一個。就是那生辰八字中的另外一個男人。
杜家長子的八字也不錯,這媒婆嘴甜,天花亂墜這麼一說。兩家人本就有意,這水到渠成的事,就不必再說了。剩下的,就是送聘禮過文定,再選個好日子就完了。
楊昭繼續說道:“而我在信中的落筆,寫得是你的名字。”
這信是由杜演的身份寫得,說是隻要哥哥娶了燕家小姐,就讓燕家兄弟也調到吏部來,大家以後就是一家人,互相照應着些。
這對杜演之父來說,可是天大的喜事。既有了好媳婦,拉攏了貴族勢力,又能在以後的商業道路上一路暢通。比起萬兩黃金放在他眼前,還要讓他開心得意。
杜演一聽,猛然驚得站了起來,是意料中的事不代表知道的時候不害怕不驚訝,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杜演哪裡得罪你了!要做這等對我不義之事!”
楊昭無所謂,面色淡然,說道:“這話可說的奇怪了,我這不過是成人之美而已,這可是大喜的事情。而你杜演又娶不了人家,耽誤了女兒家,你這難道就是大義了?”
杜演被反駁得啞口無言,只是猛的一擺袖子,氣得跺腳悶聲哼着,腳狠狠的跺了幾下。眸中泛起了一絲狠戾,轉身一把抓起楊昭的衣領,揚起拳頭正要打下。
“住手!”一聲暴喝將杜演嚇得渾身一顫,就像孩子聽到父母的命令一般,如觸電般的鬆開了手。
只見那怒喝之人竟是張滿。
張滿快速的奔來,將楊昭護在身後,一雙虎眼怒視着杜演,揮着大手,沉聲喊道:“來人,給我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