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頭頓時疑惑了起來,可他沒有猶豫的就點了點頭。他沒想到楊昭的要求這麼簡單,而且這正是他想要的。
楊昭對着鏢頭,細聲說道:“這個女子的孃親,她的屍體在哪裡?”
鏢頭看了看一邊的女子,朝着一邊的內堂指了指,說道:“此事說來複雜,還請小公子裡面詳談。”
楊昭點點頭,走到了女子的面前,抱拳說道:“姑娘不必害怕,在下乃是你父親的故友。”從中掏出了一個屬於杜令的一枚細小的雕刻,交到了女子的手裡。
女孩一見這雕刻,淚水便再也無法抑制的傾瀉而出。楊昭也不知如何安慰,父親不明身亡,母親有死於非命。這換做是個成年男子都受不了,何況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子。
楊昭轉身對着鏢頭說道:“鏢頭可否讓夫人幫忙照顧一下她,給她弄幾件新衣服,梳理乾淨些。”楊昭交給女子身邊的那個年輕人一些銀子,讓他帶着女子去找鏢頭的夫人。
鏢頭帶着楊昭走進內堂,將一塊帶血的紗布拿了上來,放在了楊昭的身邊,說道:“這是從大張的皮肉裡取出來的。”那是一枚梅花鏢,比尋常的還要細小些。
鏢頭接着說道:“江湖上的人,都不會用這樣的梅花鏢。就是使用暗器的高手,用的也是比這個規格還要大的。”暗器的發射靠的是手腕瞬間的力量,若是暗器太小,力無依託,這速度是快了,可勁力會減小很多。這樣就是打中了敵人,也無法形成致命的傷害。
鏢頭這言外之意,就是說刺殺她們母女二人的,不是江湖上的人。大張被人暗算,也不是功夫不濟而是對手的套路不同往常的江湖人士。
楊昭見那梅花鏢上光禿禿的,並沒有留下什麼印記。鏢頭是行走江湖多年,定然不會看錯。不用過多的思考,楊昭就已經明白了是什麼人在這從中做鬼。
裕親王真是個狠角色,連婦孺女子都不放過。楊昭心中本來還存有疑惑,裕親王是不是真的殺死杜令的兇手,其中會不會也藏着嫁禍的可能。但杜令一死,他的妻女也遭受毒手,這就已經是證據了。
楊昭本想讓鏢師去接她母女二人,將兩人安全的安頓在京都,代替杜令照顧這兩個女人。自然也想過會遇到危險,可楊昭不想真的會出人命,還險些搭上了大張的命。
“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楊昭問道,這此去的就只有大張,可當楊昭來到鏢局之時,正好就遇到了那幾個小鏢局的鏢師離開。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他們一定已經跟鏢頭說過了。
鏢頭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楊昭。當日大張到了楊昭所說的地點,也將書信交由那母女二人,道明瞭來意。母女見了書信,也聽杜令提起過楊昭其人。收拾了細軟,準備就跟大張回京都。
就在三人準備啓程之時,一羣黑衣蒙面的人不知從何處就竄了出來。什麼話也沒說,對着母女二人就是一通襲擊。大張是個鏢師,也見過這等不問緣由的賊人。怒目圓睜,大喝一聲就拔出了身上的大刀。
大張雙拳難敵四手,不多時身上就收了上。梅花鏢打入了肩膀,更是讓大張的揮舞不起大刀。幸虧在大張受傷之時,敵
人已有幾個受了傷。就在大張的手握不住大刀之時,幾個小鏢局的鏢師趕來,這才解救了大張。
就在那羣黑衣人不敵撤退之時,一人又飛出了幾記梅花鏢,直直的飛向了母女二人的胸膛。大張使出渾身的力氣將大刀甩出,可也只擋下了一枚鏢。另一枚則深深的打入了女子孃親的胸膛,深深沒入,登時氣絕。
楊昭聽了沉默不語,大張不過是個鏢師,他本可以不這麼拼命的。見到那麼多的敵人,他選擇逃走而後再告知楊昭,在那裡並沒有找到任何人。這樣說來,楊昭也沒有什麼可以懷疑的。
“大張現在傷勢如何?”楊昭問道。他可以說是杜令女兒的救命恩人,就當做是替杜令報答他,給他留下一些安家費好了。她不過是故意問的,大張傷得如何,她一看便知。
鏢頭沒有經過楊昭的考驗,將大張的傷勢說得非常的誇張。大張是傷的不輕,可身子年輕力壯也還不至於有生命之憂。功夫可能那不如前,但對付些綠林小賊還是綽綽有餘的。不過這其中要靜養個一年半載,慢慢恢復罷了。
之後,楊昭將杜令之女接了出來,回望了一眼鏢局,這個她今後再也不會來的地方。二人一同上了馬車,準備回宮去。這皇宮裡進進出出每天不下上千人,這回去就不必走大門了。帶着杜令之女,楊昭是沒有權力將她一起帶回宮的。
馬車上,杜令之女一言不發,只是深深的看着楊昭。楊昭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別過眼眸也對上了她的視線。哪知,這女子竟然沒有絲毫的閃爍,反而更加堅定的看着楊昭。
楊昭心覺有趣,問道:“在下楊昭,敢問小姐芳名?”
杜令之女還是看着楊昭的眼睛,回答說道:“杜雲卿。”只是三個字,卻說得鏗鏘有力,乾淨利落。這一點跟杜令的行事作風,簡直如出一撤。“我聽父親提起過你,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也知道你跟父親正在調查蘇姐姐的案子。”
楊昭驚愕,沒想到杜令居然會跟女兒提起命案這類的事情,可見杜雲卿也並不是什麼柔弱的大家小姐,反而有些機智聰慧。
杜雲卿說道:“你不用去收買那幾個小鏢師,讓他們也閉嘴嗎?”除了大張之外,其餘的鏢師雖然沒有名氣,可到底也是參與了這件事情。沒名氣的鏢師更加沒有正氣,只怕不用幾兩銀子就將事情全盤托出了。
楊昭心驚,這一點她倒是真沒有想到。若是真有人打探到了她的這個舉動,也只會將注意力都放在最有名的這間鏢局上。當鏢頭一問三不知時,他們自然也會作罷。但杜雲卿所言,也是一個隱患。
“這間鏢局現在雖然名氣大振,可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敗落了。”杜雲卿透過泛起的窗簾,朝着車子後面的道路望了望沉沉說道。
楊昭眼含深意,問道:“哦,杜小姐何出此言啊?”
杜雲卿嘴角冷笑,說道:“你對鏢頭說他的鏢師連婦孺都保護不了,他本可以反駁的。大不了可以說這不在押鏢的範圍之內,鏢局鏢局,就是用來押鏢的。這接送人的生意,可不算是正經鏢局的行當。”
楊昭深深一驚,杜雲卿的才能跟心思,只怕不在杜令之下。看來找
到這個杜令的女兒,可是上天眷顧楊昭了。沒了杜演在宮中,楊昭正愁無人可用。
更重要的是杜雲卿纔剛經歷了喪母之痛,眼中雖然還有這悲傷,可面容卻已是透着三分的堅韌。一身傲骨,倒像是個將軍之女。
楊昭身上卻沒有這一股傲骨,被長年打壓欺辱,這些東西已全然轉化爲了隱忍跟城府。
楊昭見杜雲卿聰慧,也不多拐彎抹角,說道:“你可知道殺你雙親的人是誰?或者說,杜大人有沒有跟你提過什麼可疑的人?”
杜雲卿搖了搖頭,說道:“爹已經有很久沒有回過家了,最近一次的書信也只提過要我母女倆多小心,防着些陌生人。其餘的隻字不提,就是些尋常話。”
楊昭點頭,裕親王的名號太大,這冒然提及若是被發現了,那不等杜令被刺,裕親王就可名正言順的以誣陷的罪名上告杜令。這污衊皇親的罪名,杜令一個尚書可擔不起。
“楊大人,這是要將我帶進宮去嗎?”杜雲卿問道,語氣聽不出是喜是憂。“不必找理由,只需要給我一個答案。”
楊昭見杜雲卿問的決斷,也是問道:“那你呢?你是否想要進宮?”這皇宮可不是錦衣玉食的好地方,對於他們來說,那相當於龍潭虎穴。
杜雲卿眼神堅定,斬釘截鐵的說道:“我想!不但是爲了雙親之仇,更是爲了蘇姐姐,也爲了讓那羣作惡多端的人接受他們應有的報應!”
楊昭望見杜雲卿眼眸裡的不屈跟一絲凜然,這哪裡是一個女兒家該有的眼神。不過楊昭也沒有資格說她,應該她的眼睛比起杜雲卿來要多了狠毒跟惡意。
就憑杜雲卿的這一番話,楊昭就是將她安排在任何一個地反都可以安心。只不過,這安排的地方必然是很危險的。否則,毫無意義。
楊昭思慮片刻,問道:“你在家中有幾個下人?”眼見杜雲卿衣着樸素,不是個大家小姐的模樣。杜令一個尚書,可以生活得很富裕,不該有杜雲卿這樣看上去似是農戶打扮的女兒。若不是杜雲卿身上自然而有的那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氣質,她絕對不會相信這個尚書之女。
杜雲卿似是學生回答夫子的問題一般,嚴肅答道:“爹的祖宅就在京都外的那片郊野,一直以來都沒有再置辦新的宅子。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母女二人自給自足,爹雖然會送銀子回來,但很多家務活都做慣了,除了買些冬衣棉鞋,也都沒有怎麼使用。”
杜令雖然清廉,不置辦新的宅子情有可原。那天她去的那個宅子,也是在杜令死後楊昭才知道那不是屬於他的。而是他一個做生意的朋友所有,長年經商不在京都,纔將宅子讓給杜令住,也順便當做是看家了。
楊昭點頭,難怪杜令放着這麼大的宅子不住,一直都窩在刑部的書房裡。原來也是不好意思去蹭別人的宅子,這老往人家裡跑卻是有些尷尬。
杜雲卿一個尚書之女,居然還要自己動手做家務。這在全大梁只怕也就只一個了。只有杜令纔會有這樣的女兒,楊昭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可這當真又不得不佩服。
從古到今的官要是都像杜令這樣,那朝代就不會有這麼的更替興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