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皇后沒想到楊昭居然會有這麼一手,登時也是嚇白了臉色,本來想通過這件事情好好的給楊昭一個下馬威。皇上保着她,自然不會讓楊昭死。可杜演之事,她不知分毫。堂弟不過是個小官,如何能收買吏部官員讓他升遷,在楊昭這樣說來,她豈不就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楊昭低頭拜首,振聲說道:“楊昭承蒙皇上恩賜,特襲此職。自然該奉公職守,恪守己任,又怎會貪圖一時而斷送自己大好的前程。”她還很年輕,在她的未來絕對可以位極人臣,這等賠本的買賣,只要是有腦子的人都不會做。
皇上聽得楊昭的話,沒有回過頭,還是冷目看着皇后。眼眸深邃,藏着不知名的恐怖。
顏皇后面容慘白如紙,連忙起身跪倒在地,泣聲說道:“臣妾爲人如何,怎瞞得過皇上的聖眼。這楊大人所言之事,臣妾根本毫不知情,更加不認識什麼杜演。”說罷重重一拜,淚道。“臣妾清者自清,皇上明鑑!”將頭埋在地上,久久沒有起來。
楊昭分毫沒有動容,這髒水往皇后身上一潑,就是她有一百張嘴也辯解不清。多疑的人,就是對結髮多年的妻子也是一樣的。再說沒了杜演,她也沒有人可以證明她的清白。
皇上面無表情,直說道:“朕又沒說什麼,皇后何須如此,快快平身吧。”
顏皇后在婢女的攙扶下緩緩起身,淚眼汪汪,看上去甚是可憐。擡手以袖拭淚,姿態纖弱,讓人更加不捨得再傷害她。
皇上別過了頭,不去看顏皇后的作態,這等女人的把戲,他早在成年之前就已經見多了,對楊昭說道:“皇后自說,不知道杜演其人,那杜演現在何處啊?要想弄清楚真相如何,自然還需要本人來證明。”
楊昭搖頭,說道:“杜演因受賄被擒,只怕現在被關押在大牢內。皇上還須傳喚這負責此案的大人,以及這大牢統領纔是。”
皇上點頭覺得說得有理,當即下令傳喚這兩名有關的官員。杜演是被張滿所抓獲的,而負責關押杜演的,就是那名收了楊昭銀子的牢頭。
楊昭坦然跪在地上,腰板挺直,浩氣蕩然,頂天立地之勢分毫不減。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做了虧心事的人,顏皇后狠戾的目光掃過,楊昭亦是裝作沒看見。
不多時,張滿跟牢頭幾乎是同時被傳召而來。二人拜見行禮,二人面容緊繃,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這棲凰宮可是皇后的宮殿,他們二人一個比一個粗鄙,本是連衣角都不能沾染這地方的。沒想到他們居然來了,而且還是受到皇上的傳召而來。
可兩人都心知肚明,這被皇上在這個地方召見,不會是什麼論功行賞,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皇上對着兩張陌生的面孔,左右看了看,問道:“張愛卿在前幾日是不是曾經逮捕過一個叫做杜演的吏部官員?”
張滿抱拳振聲說道:“回皇上,卑職確實是曾經逮捕過杜演。此人貪贓枉法,藉着賣官的理由中飽私囊,觸犯我大梁律法,所以被卑職拿下!”
皇上若有所思的問道:“你們是如何查到杜演這等違法之舉的?”
張滿沒有猶豫,當下回答道:“是有人給卑職送了一封匿名書信,上面清楚的說明了杜演此人所收受的賄賂。而卑職也只
杜演的屋舍中,將信中所寫之物一一搜出。”
那些東西都不是很值錢,但也是金玉一類的器皿,拿到集市上還是可以換上幾百兩銀子的。楊昭弄來的這些東西,都是從黑市買來的,誰也查不出這些贓物的來源,更不用說是誰弄來的這些金玉。
皇上面容若有所思,食指動了動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膝蓋,說道:“匿名信?張愛卿以前也曾收過類似的信件嗎?”言語之餘,眼神似有似無的瞟了一眼楊昭。
張滿眨眼回憶,說道:“在數年前卻是有幾封這樣匿名的舉報信,不過都是商家之間的事。可那匿名信,卑職保證是真實的。因爲上面都有着百姓的手紋,一共四五人左右。”
這大部分的百姓都不識字,既然要舉報官員自然更加不會找人代筆書信。即使手紋大家都不一樣,可就算要找起來也是大海撈針。
“而且。”張滿繼續說道。“馮大人也找出了這些舉報人去認過杜演了,他們每一個都說就是杜演坑害了他們。”
身邊的牢頭也是抱拳,連聲應道:“不錯,那杜演嬌生慣養,沒過幾日已是奄奄一息。卑職怕他昏死過去,便早些讓人來指認了他。畢竟這杜演是朝廷命官,不能單憑一紙書信就草草的結案。”
有了指證,加上從杜演那裡搜出來的財物。杜演罪名坐實,這大梁律法有定,但凡官員貪污受賄超過一百兩銀子的,就要處於死刑。
大梁開國不久,國力還未昌盛。這一百兩銀子,已足夠一個五口之家,大魚大肉的過上兩三年了。就是楊昭一個從五品官員的俸祿,一個月也不過才十兩銀子。
張滿解釋了一遍案情,而後說道:“認證物證俱在,杜演已按照律法所定,處以絞刑。”
皇上點了點頭,一切都是那麼合情合理,聽起來沒有半分的差錯,沉聲道:“下去吧。”
兩人陳述了案件,退出去時面面相覷,都是一頭的霧水。這本是一件小案子,怎麼會引起了皇上的注意,還將他們二人都招到了棲凰宮。只是兩個人都是粗枝大葉的武夫,沒過多久便也將此事都拋諸腦後了。
楊昭站立在一側,從剛纔開始就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在靜靜等着皇上的反應,她的計劃完美無缺。現在只看皇上到底是什麼態度,若是偏袒皇后,那她就是再說什麼也沒有用。
只見皇上將案上的茶杯端了起來,但沒有喝下去,只是默默的注視着茶水,沉沉說道:“皇后向來愛民如子,對自己的弟弟照顧些也無可厚非。只是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難道皇后不知道這是越權了嗎?”
顏皇后面色煞白,她是皇上的結髮妻子,沒想到如今居然幫着一個白麪小子。頓時,顏皇后滿面淚花,微微福下身子,哽咽說道:“臣妾知錯,身爲後宮之人本不該干涉堂弟的仕途。可伯父年紀老邁,又無其他子嗣,整日的愁眉不展,茶飯不思,你讓臣妾這做侄女的怎能不爲難。”
皇上已明顯的偏向了楊昭,顏皇后很聰明,她知道此刻她在多加辯解也只是令人生厭而已。杜演死了,兩個調查的大人又是這麼說,皇后一人又怎能拿得出證據證明自己與此事無關。
楊昭依舊面目平靜得如一面湖水,顏皇后這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只因
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陷害杜演本是爲了其他的目的,卻沒想到有了一個意外的收穫,再此處還救了自己一回。
皇上冷冷勾起嘴角,笑得陰險,說道:“這官員升遷可不是小孩子玩遊戲,進了還能退。既然皇后這堂弟已經升上來了,就且在吏部頂了這杜演的缺,好好的呆在吏部。”對着楊昭說道。“你到底呆得也不算太久,二人就一同跟着老大人們,好好學學這吏部的公務。”
楊昭躬身稱是。這讓二人共事,說白了不過就是讓楊昭多了一個要對付的人。皇上到底還是給顏皇后留了一絲顏面,沒有撤下去官職。
皇上站起身來重重的呼出一口濁氣,說道:“朕也累了,這就回宮歇着去。”對着皇后說道。“一會朕還有奏摺要批閱,就不留在你這歇息了。”路過楊昭身邊之時,皇上眯了眯眼,目中不明所以的看了一下楊昭。
楊昭面無表情,不過卻是擡起了眼眸,一道精光投入了皇上那詭異的眼睛裡。在外人看來不過就是一瞬,可在楊昭跟皇上之間,可是過了像百年這麼長。
皇上微微勾脣,輕笑了一聲,揹着手踏出了宮門。楊昭跟在身後不到幾步的地方,隨着皇上離開。這裡是皇后的宮殿,她此時若不趁機離開,這再要走也就沒那麼容易了。
楊昭只覺得有一道狠戾憎惡的目光刺在自己的背上,顏皇后的目中已然沒有了那令人憐惜的淚水,反而卻是像毒蠍一般的迸射出了狠毒。
“楊昭!”顏皇后攏在袖子中的手已是緊緊的握了起來,冷然說道。“此仇不報!本宮就枉爲這一國之母!”
此次跟皇后交鋒,算是大勝而歸。楊昭聽到這話,想笑卻也笑不出來了,一個皇后再怎麼樣也比她這個郎中的權力要大。雖不知道顏皇后會如何對付她,可手段總不會太過光明正大。
皇上突然之間停下了腳步,擡頭望着天空,喃喃說道:“楊愛卿,你看這天上的大雁,飛來飛去的可有多自在啊。”
楊昭駐足,這天空中並沒有一隻大雁,反而有些烏雲密佈,心知皇上話中有話,便也應道:“鳥生雙翅,註定可以自由翱翔。這能運用自身展翅高飛,當然自在。”
皇上冷哼一聲,說道:“可楊愛卿你知不知道,這大雁的翅膀在好,也終究逃不過獵人的弓箭。朕好久也沒有射獵了,不知這箭術是否還如當年。”聲音瞬間變得冷沉下來,陰森說道。“愛卿覺得,這大雁能逃得過朕的箭嗎?”
楊昭笑了笑,說道:“世間任何生靈都逃不過獵人的追捕,普天之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皇上的。皇上無疑就是最好的獵人,別說是大雁,就是老虎也該臣服。”
聞言,皇上仰頭大笑。笑聲在天地間盪開來,只是這聽起來不止有欣喜暢快,還帶着一絲奸險。皇上拍掌大笑道:“楊愛卿身在將軍之家,沒想到卻生了一副伶牙俐齒!”笑聲一斂說道。“回吏部去吧,去做你該做的事。這獵人很多,可獵物卻也都不笨。”
楊昭目送皇上離去,在皇上看不見的身後,眉目之間清朗一片,漠然看着濃濃滾滾的烏雲,笑然道:“皇上,你可不知道。我楊昭不是獵人,更不是什麼獵物。我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勾魂修羅,只要你是活人就別想能鬥得過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