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雲塔娜到底還是被九公主罰去領了十個手心板,驕縱的小姑娘一下被九公主打掉了傲氣,整日黏在她身邊,嘰嘰喳喳地說這說那。
駙馬爺對此表示十分不悅,因爲奧雲塔娜不知爲何看他特別不順眼,好像是來替她爹報仇的一樣。偏偏他還是個長輩,無法跟小姑娘一般見識,只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向九公主發發牢騷,但九公主早就改陣營了,每次聽完他發牢騷不僅不同仇敵愾,而且還會批他一頓,讓他“對我們未來的侄媳婦好一點”。
長公主和駙馬爺帶着他們未來的侄媳婦跋山涉水地從薊州走到長安,皇帝派了禮部大臣負責安排奧雲塔娜公主在京中的一切事宜,小公主聽說她即將與九公主分別,立即表示不高興,並且第一時間跑去九公主身邊,央求着要和她住在一起。
九公主心裡也十分喜歡這個活潑懂事又講道理的小女孩,被她粘在身邊求了求,便點頭答應了下來,說等禮部的大臣過來了,就跟他商議一二,將她留在公主府居住。
禮部大臣在他們進長安的時候爲奧雲塔娜公主安排了盛大的歡迎儀式,年輕的臣子第一次獨當一面,佇立在衆人之前,不卑不亢地向小公主行禮,嘴裡還說着冠冕堂皇地話,代表大央由衷歡迎公主到訪,並且向可汗和大閼氏致以問候,中氣十足,聲震寰宇。
奧雲塔娜在鑾駕裡瞅着他,打量他青色的官服和陽光下俊朗的眉眼,悄悄去問九公主:“那位大人是誰?我該怎麼稱呼他?”
九公主道:“那是李正則李大人,負責安排你在長安城裡衣食住行一切事宜,你以後有什麼事情,直接找他就是了。”
奧雲塔娜點了點頭,也提起嗓子道:“有勞李大人,我已經和長公主殿下商議好了,我客居長安的這段時間,就住在長公主府裡,不勞李大人再爲我安排住處了。”
李正則明顯愣了一下,擡頭看了看九公主,九公主脣角抿着端莊的笑意,對他點了點頭:“是,李大人不必再爲公主安排住處了。”
李正則的表情有點無奈,對她行了個禮:“是,殿下。”
奧雲塔娜將他的眼神收進心裡,又去問九公主:“他是不是不情願我住在您府上?”
九公主給她一個安撫地微笑:“沒關係,我們不用管他,你先隨我回府休整,晚間陛下會爲你舉行歡迎宴會。”
皇帝膝下已經成年的兒子們都參加了這場晚宴,天家子氣度儼然,一舉一動都帶着倨傲的貴氣,並沒有九公主所擔憂的那樣刻意討好的情況出現,晚間宴散後,她狀似無意地問奧雲塔娜:“你覺得大央皇帝的兒子們,比起你哥哥來如何?”
奧雲塔娜想了想,十分中肯道:“皇子殿下們都十分彬彬有禮,看起來穩重又妥帖,而我的哥哥們則更好動一些,兩方平分秋色,並沒有好與不好的說法。”
九公主點了點頭,又問:“那你是喜歡大央的皇子,還是喜歡草原兒郎?”
奧雲塔娜聽出她這句話裡若有若無的試探意味,笑嘻嘻地看着九公主,也不正面回答,卻道:“父汗說了,如何大央兒郎想娶我做妻子,就請他到草原來,做草原的女婿。”
九公主笑意深了深,與她玩笑:“你父汗真是一天到晚想着往草原上拉人,當年他還試圖將我騙去草原。”
奧雲塔娜道:“長公主殿下,我父汗說了,草原永遠歡迎你。”
負責接待她的李正則一直隨車駕回到公主府,奧運塔娜在公主府前客氣地向他道謝,並以私人身份向他贈送了一些草原特產,並且吩咐他第二天一早過來,她想去長安久負盛名的東西市上玩一玩。
“我在長安這段時間,就麻煩李大人了,天色不早,李大人就請回府安歇吧,我們明天再見。”
李正則恭恭敬敬地向她致禮,然後退開一步,等她進府,奧雲塔娜揮別了李正則,挽着九公主的手蹦躂着進去了。
然而剛在正廳內坐下,奧雲塔娜就發現李正則居然沒走,也跟着進來了,當下就有點吃驚:“李大人你……怎麼還沒回府?”
李正則有點無奈:“殿下……這裡……就是下官的府邸。”
奧雲塔娜大吃一驚,看看他又看看九公主,結結巴巴道:“你……你們……你們是……”
九公主終於掌不住,哈哈大笑道:“來,塔娜,介紹一下,這是我的長子,姓李名正則,字伯安。”
奧雲塔娜也跟着笑了起來:“原來是世交的哥哥,我居然還稱呼了一整天的李大人,真是貽笑大方。”
九公主道:“世交這個詞用得好,既然是世交,那私下裡就不必如此客套,你倆以兄妹相稱就好了。”
奧雲塔娜向九公主皺了皺眉:“您怎麼不提前告訴我,讓我出了這半日的醜。”
李正則急忙做手勢安撫她,道:“沒有,公主殿下表現很好,落落大方,風采引人折服。”
奧雲塔娜雙頰紅紅,眼睛倒映着燭火,亮晶晶的,璀璨如晨星,她向李正則不好意思地微笑,並且屈膝致禮:“讓伯安哥哥見笑了,你以後叫我塔娜吧,不要再叫那個勞什子公主了。”
李正則向她點頭,微微笑着柔聲道:“好,塔娜。”
九公主第二日要進宮去走親戚,還跟鍾皇后道:“那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也識大體,那日鬆將她教的很好,倘若能留在大央做兒媳婦,那也是極好的。”
鍾皇后道:“我記得陛下彷彿告訴過駙馬,那日鬆可汗親自來信說明,這女兒並不是送來和親的,如果大央有哪個好兒郎看上她,是得入贅到草原去的。”
九公主嘆了口氣:“真是可惜了。”
鍾皇后道:“公主今兒沒與你一道入宮,她幹嘛去了?”
九公主道:“說想去看看東西市,李正則一早就陪着她出去了。”
鍾皇后一挑眉,表情詭異地看着她:“我記得……你似乎是想讓陛下將李正則外派出京來着?”
九公主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是啊,皇兄同意了嗎?”
鍾皇后道:“陛下不同意,主要還是因爲李正則沒有離開長安的心思,九娘,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怕李正則捲入奪嫡之爭裡,對不對?”
九公主點了一下頭:“雖然有點疑神疑鬼,但能防患於未然總是好的。”
鍾皇后神神秘秘道:“等着吧,你們家伯安,沒準要被外派出京了。”
九公主驚訝地挑起眉:“皇兄準備將他派到哪?”
鍾皇后笑眯眯道:“只是有這個可能性而已,屆時就見分曉了。”
奧雲塔娜這兩天在長安玩的很盡興,李正則將他的使命履行的很完美,他不僅帶着這個異族的公主遊遍了長安,還向她介紹了大央悠久的歷史文化,並且許諾如果有機會,就帶她到長安以外的城市走一走,真正瞭解這個國家的美麗博大。
奧雲塔娜坐在西市的一個餛飩攤子上吃餛飩,聽着李正則滔滔不絕地講和餛飩有關的故事,忽然打斷他,問了一句:“你很愛你的國家嗎?”
李正則笑道:“當然,我很以我的國家,我的君王爲榮。”
奧雲塔娜的眼睛彎成月牙,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我也很愛我的草原,我們草原雖然沒有亭臺樓閣,可有望不到頭的綠草和藍天,還有香醇的馬奶酒,這些都是大央所沒有的,如果你願意到草原來,我可以帶你四處遊玩,就像你今日帶我四處遊玩一樣。”
李正則被她的笑容晃得一暈,下意識地就點了頭:“好,一言爲定。”
奧雲塔娜往他跟前湊了湊,又問了一遍:“你願意跟我回草原去嗎?”
李正則繼續點頭:“當然願意。”
奧雲塔娜滿意地點了點頭:“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可不許反悔。”
李正則顯然沒有意識到這句話背後的深層含義,僅僅是被面前亮晶晶的星辰迷得找不着北,一口就答應了下來:“絕不會反悔。”
奧雲塔娜心滿意足地坐了回去,開開心心把餛飩吃完了。
她在長安逗留了三個月,那日鬆可汗來信催了六次,好像生怕皇帝一個興起,把他的寶貝女兒拐走一樣,殷切地催着她儘早返回草原,奧雲塔娜只回了最後一封,不知道給那日鬆說了些什麼,他居然再沒有來過信。終於等到三月上旬,奧雲塔娜玩夠了,向大央皇帝提出告辭。
皇帝又爲她舉辦了送行宴,小公主着盛裝禮服,執了一盞酒,將長生天的祝福分享給皇帝皇后,並且祝願大央和鐵勒的友誼能夠長盛不衰。一套場面話說完之後,奧雲塔娜站到了九公主跟前,先親手爲她斟了一杯馬奶酒送上去,笑嘻嘻道:“長公主殿下,奧雲塔娜有個不情之請,還請長公主殿下允准。”
九公主與她相處日久,一看她這個笑眯眯地表情就知道這小姑娘要使壞,頓時警惕道:“什麼不情之請?”
奧雲塔娜轉過身來,向大殿上一個地方伸出了手。
九公主順着她的手勢看過去,看到李正則含着笑意從席上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九公主有點眼暈,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正則過來,握住奧雲塔娜的那隻手,兩人相攜對她雙膝跪地。
“請長公主殿下成全我們。”
遠在千里之外的那日鬆哈哈大笑:一報還一報啊,李劭卿,讓你跟我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