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九公主有句話說的不對,李劭卿能在軍中享有盛譽,那肯定不是因爲他跟杭氏父子關係好。要知道你不能指望軍隊這種暴力機構講理,尤其是常常和鐵勒這種民風彪悍的國家打對陣的部隊,所以想要從心底征服那些經常提刀砍人頭苦大兵,和脾氣暴烈的參將副將,要麼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要麼能上馬殺敵聞風喪膽,而李劭卿正好兩樣技能都有點。
他的指揮藝術貴在一個“快”字,而且用兵詭譎,千里奔襲說走就走,路線說變就變,而且經常上一刻剛決定進攻下一刻就走了,從來都是大軍先開播然後運糧部隊千辛萬苦在後面追,等追上的時候人家都已經打完一場了。
杭遠山曾經以杭子茂和李劭卿爲例,詳細解說了兩種用兵思路的優劣點,對於九公主來說,今日之前那些還都是抄在紙上、背在心裡的文字,今日猛然鮮活起來。將軍們去點兵備戰的時候,她獨自留在中軍帳裡,對着沙盤將李劭卿的初步安排仔細看了一遍,每一個點都仔細分析用意,有些地方看似無心,細細想來,卻看成神來之筆。
越分析越歎服,越歎服越生氣。所謂卿本佳人,奈何從賊。李劭卿你個熊孩子你是擔心我們虧欠你還是咋滴,等兩年薊遼總督致仕了,杭子茂提上去,這位子到底還是你坐啊,你至於急這麼兩三年嗎!等回頭杭子茂升到中央去了,這邊疆……呃,按照這個思路,果然每次都是先升杭子茂再升他,好像還真是低人一頭……
她有些沮喪,悶悶不樂地坐回首座,挨個翻看薊州各軍送上來的摺子,一邊看一邊走神,身居高位久了,難免會飄飄然。杭遠山教她要厚待士卒,功重賞,過輕罰,歸根結底,重賞和輕罰都是爲了滿足士卒的個人利益。出生入死保衛家國,說高尚點是爲了民族大義罔顧個人生死,說白了還是因爲亡國奴的日子不好當,尤其是當異族的亡國奴,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利益驅使下的選擇。
正胡思亂想着,許英一推帳門進來了,對她拱手一拜:“藥材和探子都已經準備妥當,殿下,是否現在出發?”
她又提起一口氣來,語氣沉着:“李劭卿呢?”
許英回答:“在校場。”
九公主點點頭:“出戰的將士準備的怎麼樣了。”
許英繼續點頭:“隨時可發兵,不過……可能發兵之前,還要更改行軍路線。”
九公主奇道:“爲什麼?”
許英笑了笑:“李劭卿的一貫之舉,多年前軍中常有奸細,總是泄露作戰,子茂和劭卿合計了一下,先制定了一個出兵計劃,派人密切監視各軍動向,等將奸細全揪出來了,大軍開撥當天臨時換了新的路線圖。從那之後李劭卿就養成習慣,有時會突然更換計劃。”
九公主握緊拳頭又想打人,忿忿不平地大喝一聲:“把他給我綁回來,交戰時不許他上戰場!”
許英猶豫了一下,繼續拜:“殿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九公主一拍桌子:“什麼話,他還不算疑人!”
許英搖搖頭:“以李劭卿的實力,如果有意害人,即便是他不上戰場也能輕易辦到,殿下既然讓他主導用兵,還是準他親臨的號,須知戰機瞬息萬變,倘若只依靠斥候來回通報,必然要貽誤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