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袖見這場景笑道:"瞧這映雪,還真有幾分管事當家嬤嬤的氣勢!"
翦月伺候在轎子旁,聽見懷袖這話笑道:"映雪卻是比我能鎮住這些人,我性子溫和,他們偶爾給我撒個嬌耍個懶,我也就算了,也多虧有映雪唬着他們,多少顧及些規矩。"
懷袖聞聽,輕輕點頭道:"以後你就將府內一應開銷交由映雪去照管,我瞧着她是個心內有算計的,這樣你也剩下不少心!"
翦月聞聽笑道:"姑娘如此安排再妥當不過!"
這幾個小太監是李德全專門挑來伺候懷袖乘轎的,腿腳磨地格外利落,儘管勤嬪的嫺茹宮位居偏僻,卻也不過半個時辰便已行至門前。
懷袖下了轎,見宮門緊閉,四周枯草萋萋,顯得格外零落,翦月上前輕叩門環,過了片刻,裡面才傳來窸窣的腳步聲。
宮門應聲開啓,裡面走出來的正是宮女鈴兒。
鈴兒原本微紅着眼圈,開門咋見是懷袖,圓臉上頓時牽出甜笑,趕着將門打開,將懷袖讓入宮內。
"你主子的病可好些了?"懷袖剛踏入宮門,便問道。
鈴兒原本還掛着笑,聞聽懷袖如此問,又紅了眼圈,只搖頭卻不答話。
懷袖見此情景,繡眉頓時蹙起,繞過正廳,也顧不得褪去銀絲獺斗篷,疾步直奔勤嬪起居的內室而去。
才跨入房門,一股濃重的藥味直衝鼻子。
懷袖掩着口鼻,瞧了眼紅泥爐上的藥罐,皺眉道:"你們怎麼在這裡煎藥,你主子整日被這濃煙薰着,莫說是病人,就是好人也得薰出病來!"
那小宮女聽見懷袖怒斥,趕緊將紅泥爐擡了出去。
懷袖轉身問鈴兒:"我往日來時候,見的並不是這幾個宮女,你宮裡的老人呢?怎麼不叫她們來近身服侍你們主子?"
鈴兒聞聽懷袖問這個,趕緊壓低了聲音道:"公主師一會兒切莫跟我們主子提這個話茬,正是因爲這個才氣出病來的。"
懷袖聞聽這話裡有文章,並未進屋,反而轉身退至門外,鈴兒也跟着出來。
"究竟是怎麼回事?"懷袖站在廊下,壓低聲線問道。
鈴兒輕嘆了口氣,道:"前幾日裕妃娘娘做壽辰,宮中各主子都請過去慶賀,我們宮裡自然也備了壽禮,只因我們主子向來身子不好,便只送了禮過去,人並未去,誰知午間時候,鍾粹宮來了個掌事太監,說裕妃娘娘做壽,鍾粹宮中人手不夠使喚,別宮的主子身邊跟有伺候的,唯獨我們這的奴才都閒着,便要借幾個人去。"
懷袖聞聽,問道:"既然是借,自當是要還的!"
鈴兒道:"我們主子當時也是這麼想的,便叫幾個老人都過去了,可誰知……"鈴兒說着,淚又涌了出來。
"好丫頭,別哭,到底怎麼回事?"懷袖輕聲安撫着鈴兒繼續問。
鈴兒一邊啜泣抖着肩膀道:"人藉故去了,裕妃傳話說咱們宮裡的人**的好使,便都留在她那裡,統共借去十幾個就只退回來兩個她宮內的年輕丫頭,什麼都不會做,我們偌大個宮苑,如今就只剩下這幾個人,這……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人麼?我們主子日後出門,身邊連個隨侍的人都沒有……"
懷袖聞言,一雙粉拳緊緊攥起,太陽穴的青筋猛跳了幾下。
翦月看出懷袖變了臉,上前挽住懷袖的手臂,輕聲道:"姑娘,眼下勤主子還病着,咱們還是先進去瞧瞧吧。"
懷袖知道翦月是在提醒她切莫衝動,努力壓了壓心頭的火氣,轉身向房內行去。
懷袖來至屋內,轉過屏風,見勤嬪正斜倚在牀內半合着眼睫,似睡着了一般。懷袖放慢了腳步,剛在牀邊坐下,勤嬪便睜開了眼睫。
"懷兒!你怎麼來這兒了?"勤嬪說着話就要起身。
懷袖輕輕按住勤嬪的肩膀,輕聲道:"你且躺着,咱兩個不必過這些虛禮。"
懷袖爲勤嬪掩好被子,仔細瞧她的面色,見她面色蒼白,沒幾天的功夫似瘦了一圈,兩腮都陷下去了。
"怎麼病的這麼厲害?人都瘦的脫相了,太醫怎麼說?"懷袖瞧着心疼,溫和詢問道。
勤嬪輕輕搖了搖頭,輕咳了幾聲道:"每年冬天皆如此,總要喝藥的,不過多喝一副罷了!"
懷袖每與勤嬪說起自己的身子,都覺她心如死灰,竟絲毫醫好的心思都沒有,仿似只延續着這一**氣兒罷了。
"你正直昭華盛極的年紀,爲何……"
懷袖每每想勸她幾句,卻因不明其中緣故,也無從開口寬慰。
勤嬪向着門口的鈴兒招了招手,鈴兒轉身向外走,站在懷袖身邊的翦月知道兩人有話說,也跟了出去。
待門關好,勤嬪緩緩坐起身子,伸手握住懷袖的手,言辭懇切道:"好妹妹,你今日即來了我這裡,我便將心肺裡的話掏給你,若是有門路出去,需趁早爲自己打算,切莫,切莫……"勤嬪說至此,淚早撲簌簌滾下來。
懷袖忙勸道:"你原本身子正不好,何苦還去牽念這些勞心傷神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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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嬪落了一會子眼淚,略穩了穩心神,擡眼凝注着懷袖說道:"我跟你說這些,並非危言聳聽,只因我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懷袖聽這話便知這其中定有文章,開口道:"嵐兒,你是說你……"
勤嬪拭乾腮邊的清淚,輕輕點了點頭,緩緩開口道。
"想昔日我初入宮時,才封昭儀,皇上對我也算是寵冠六宮,幾乎每夜必翻綠頭牌子於昭仁殿侍寢……"
懷袖第一次聽聞勤嬪的身世,她只纔開口,懷袖便大吃一驚。
萬沒想到,平日衆人面前沉靜寡言的勤嬪,竟也有如此耀眼輝煌的時候。
"那時的我,不知慕煞多少宮妃嬪娥,可我終因天生身子孱弱,整日思家心切……"
懷袖聞言,道:"是不是這個緣故,皇上才特許你未滿三年便回鄉省親?"
勤嬪輕輕點頭道:"你說的沒錯,皇上算是開了先例,准許我這個入宮還不滿三年的人回鄉省親,你穿的那件漢服,就是我那次省親時候帶回來的。"
懷袖輕輕點頭,繼續聽勤嬪將。
"不見還好,越是相見,就越是想念,我回宮後幾乎茶飯不思,終日只眷顧遠山遠水之外的爹孃,又或許是爹孃膝下只我一個女兒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