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沒像姑娘讀過這般多的書,卻也不是糊塗人。
姑娘因自幼身在這樣難得的富貴平安鄉,才養出了這樣清淨如露水一般的品行,我打第一眼看見姑娘就覺得姑娘似是個挑出塵緣的人,氣韻有些像蘇麻姑姑,如今聽了你這份說辭,果然不假。
這細想來,也唯有那一位,能配得上姑娘了。"翦月說着用手比劃着,模仿書寫的樣子。
懷袖知道她不便說出口,但指的是定是納蘭容若,難爲情地輕輕低了頭。
翦月更握了握懷袖的手,目光晶亮且堅定地望着懷袖的眼眸,口中信信誓然道:
"姑娘,我們即以姐妹相待,他日姑娘若是有機會出得宮去,我定鼎力相助。只爲成就一段世間少見的良緣,也是積德的行爲了。"
"嗯,謝謝你,翦月……"懷袖點這頭,十指反握住翦月的手,兩雙手越發緊握在一起。
天光微亮,翦月伺候懷袖梳洗停當,早早便過前面東暖閣去了。
懷袖來至東暖閣外等候的時候,天光才放亮,見外間廊廳內灑掃的宮女們才清理院落,想太皇太后出來還尚有一陣子,便在廳內閒步觀賞花草。
孝莊太后喜愛花草達到了癡迷的地步,整個東西暖閣中間的廊廳內,擺滿高矮豔雅的各色奇珍芳蘭,一腳踏進此地頓覺椒蘭蔥鬱,芬芳四溢,滿眼的翠色似要從人的眼中流出來似得。
懷袖也喜歡花草,初來這裡時被其中許多不認識的珍貴蘭植完全攝住了,後來還是請教蘇麻姑姑才解了那些花木的名稱習性,也算長了見識。
正當懷袖細細觀賞一株剛吐出嫩黃色嬌蕊的虎皮蘭,蘇麻喇姑提着一柄銅噴灑壺走了進來,見懷袖看的認真,忍不住悄聲走至其身後笑嗔道:
"當心你的熱氣撲着那花,它可是老祖宗的寶貝兒,三年纔開一次呢。"
懷袖冷不防被一唬,扭頭看見是蘇麻喇姑,便笑盈盈迎過去接下蘇麻喇姑手中的壺澆灌起花草。蘇麻喇姑見懷袖去澆花,便找了把小銅鏟,小心翼翼地清除花盆中新抽出的雜草。
"蘇麻姑姑,跟您打問個事兒。"懷袖尋思此時沒人,正好問那事兒。
"什麼事?"蘇麻喇姑沒停手問道。
"姑姑可知道後園子,西南牆角那幾株茶樹是誰的?"
蘇麻喇姑停下手細細尋思,恍惚間突然想起來笑道:
"哦,你是問那幾株,那茶樹原本是修整園子時花匠要砍去的,老祖宗當日在園子裡閒逛時說看着綠盈盈的眼睛舒服,便叫留下來了。你怎麼想起問這個?"
懷袖聞聽欣喜道:"蘇麻姑姑,既然那茶樹暫無人照管,交給我料理可好?"
"你會培植茶樹?"蘇麻喇姑口中略帶驚訝。
"我會!在北疆的時候外祖母教過如何栽培茶樹,就連採茶殺青這些製茶的手藝,我也略懂些。"懷袖含笑回道。
蘇麻喇姑聞聽喜歡道:"這敢情是好事兒,白閒着也是閒着,就交由你去料理吧。"
倆人正聊在興頭上,裡間錦簾一挑,孝莊太皇太后由裡面走了出來,看着蘇麻喇姑和懷袖問道:"你們清早聊什麼呢,我在裡面聽着聊得很是起勁兒,說來給我也高興高興。"
蘇麻喇姑趕忙起身帶着懷袖給孝莊請安並笑道:"奴婢光顧着說話,一時忘形驚擾太后了。"
孝莊向來不拘這些繁縟細節的小事,將手一擺說道:
"這倒是不打緊,我不過是聽着你們說的高興,出來湊湊熱鬧罷了,"說罷,孝莊含笑伸手向懷袖道:"懷丫頭,你來,告訴我剛纔跟你姑姑聊什麼高興事兒呢?"
竹青悄悄退至後面,懷袖走上前,小心挽住孝莊的手臂,將剛纔照料茶樹的事兒又原本說了一遍。
孝莊聞聽很是欣喜,當即便說:"你早說我便將那幾株茶樹送於你,閒着無人照看也是暴殄天物,你去照顧着,每年咱們還得着些新鮮茶喝,豈不是好事?"
懷袖聞聽,歡喜地趕忙謝恩,一路說笑隨了孝莊往佛堂去了。
至此往後,懷袖每日除了陪伴孝莊佛堂誦經,撰抄經卷,閒暇休息時便在後園照料那幾株茶樹。
孝莊太后禮佛完畢,剛出了祠堂,便見恭親王長寧和胸前繡團花補子的四品大太監候在門口,見了孝莊出來,趕忙跪地請安磕頭。
"你倆個怎麼一道兒來了?前面剛退朝麼?"孝莊問道。
那大太監見恭親王長寧不答話,便畢恭畢敬地回覆:
"回太皇太后的話,今日皇上在南書房議事,這會子剛散了,遣奴才來給太皇太后請安,萬歲爺說原本要親自來的,新收上來的一批摺子有些要緊辦的,就打發奴才來了。"
孝莊聽着似想起了什麼,臉色微沉語中帶肅斥道:"我前些日子瞧見皇上面帶倦色,是不是最近又常在上書房通宵達旦?"
那太監趕忙回話:"回太皇太后,皇上最近的確經常整宿批改奏摺,勤勉政務,奴才也常勸萬歲爺愛惜身子,可……"
太監向來回話極會察言觀色,見孝莊臉色越沉的厲害,便不敢再說下去,漸漸地息了聲。
"皇上忙於朝政是應該的,要你們這幫貼身伺候的奴才不就是在旁邊提點照料的麼?
你們眼瞧着皇上已露倦容就該小心伺候規勸,或多將養生息,難不成你們撂下皇上,自個回去挺屍了不成?"孝莊怒喝。
那太監嚇的趕忙跪地連連磕響頭,口中不停絮叨:"老祖宗教訓的是,奴才失職,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此時,站在旁邊一語未發反揚着一張笑臉,站幹岸似得恭親王常寧,顫了顫那對八字眉,嘴一咧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臉兒,開口道:"老祖宗息怒,老祖宗氣惱原是因爲疼惜皇兄。
如今皇兄勤政,身體勞乏,身邊的人又都不中用,倒不如把您身邊**好了的,可心的送去幾個不就完了?
皇兄身邊的人畢竟年輕,那裡比得了您的那些御人之術呢?"說罷,竟拿眼睛撇了撇站在孝莊身側的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