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左右不同方位看了看,說道:"姑娘真好打扮,金簪素釵戴什麼都好看。"說着,又細細挑了一對粉珍珠的耳環給懷袖戴上。
懷袖在銅鏡中略照了照,濃淡適宜很是滿意,起身讓憐碧伺候更衣,收拾妥當,翦月可巧端着食盒走了進來,剛跨進廳門,陣陣甜香跟着往鼻腔裡竄。
"翦月姐姐,你端的什麼好東西,聞着好清香!"映雪嗅了嗅鼻子,忍不住嚥着口水讚歎。
懷袖也聞香湊到桌邊上,巴眼望着翦月手中的食盒道:"你一早上就神秘兮兮的,到底什麼好東西,快拿出來吧。"
翦月笑盈盈地掀開食盒蓋子,頓時那濃郁的甜香氣味伴隨着熱氣蒸騰而出,溢滿整個房間,渙秋映雪和憐碧也都忍不住圍攏到桌子旁邊來。
"哇,是甜苣!"映雪看着盤中之物,忍不住讚歎道。
翦月將一盤子黃燦燦的炒雞蛋放在懷袖面前,雞蛋卻不是稀罕物,只是那夾雜在其中的,翡翠色瑪瑙一般的嫩芽格外可愛撩人。
渙秋也忍不住嘖嘖讚歎:"翦月姐姐真有心,這麼個時節就惦記着甜苣了,此刻的甜苣可是蔬之珍品呢。此時宮內恐怕還沒人吃着了呢。"
翦月聞聽驚的趕忙用手封了渙秋的口低聲斥道:"說話可多留着點心,這宮中的一草一木都是皇家的,咱們不過蒙聖恩澤採些粗食茶飯罷了,我見姑娘連續幾日夜不成眠,難免內火旺盛,想起這甜苣有通內清熱的功效,便採了些來給姑娘下飯,你這話若是讓人聽去,他人或以爲另起爐竈姑娘獨食珍饈,反倒連累了姑娘。"
渙秋嚇得趕忙跪下:"渙秋非有意連累姑娘,一時高興就渾說起來,還望姑娘莫要怪罪。"
懷袖見渙秋誠信知錯,便輕輕擡了擡手,說道:"起來吧,我知道你是無心之言,可你定聽說過:說者無心,聽者卻未必無意。
方纔你翦月姐姐叮囑的卻有道理,咱們現在宮裡,一顆草木皆屬皇家聖地,說話言行一定要格外留意,你們幾個也都需謹慎行事,若是因爲一時言語落人口舌,就後悔莫及了,以後記住就是了。"
渙秋趕忙叩謝起身。
懷袖說完轉臉一笑道:"既然翦月辛苦了一個早晨,咱們也別辜負了她的一番用心,都一起坐下享用吧。"
說完,又招手對門外侍立的小太監說道:"福安,再去取幾套碗筷,你也一同進來坐下。"
福安聽了,喜地高聲答應着跑了,不一會兒抱着幾個碗和一把筷子回來分發給大家,和幾個宮女一同與懷袖圍坐同桌用飯。
憐碧年齡尚小,也是當年由內務府新選進宮內的宮女,因初離家還有些人地生疏,如今在知畫齋中與懷袖一同用飯,不由得心酸眼紅起來。
"憐碧,怎麼好端端地哭了?哪裡不舒服嗎?"懷袖瞧出了她的異樣,擱下碗筷柔聲問道。
"我想起剛進宮時,終日戰戰兢兢,不曉得自己會被配到哪個宮裡伺候什麼樣的主子,夜裡悄悄唸佛,期盼着能跟位良善的主子平安度日。
前些天剛聞聽一個與我同日中選的秀女,不知犯了什麼錯被主子送去慎刑司,不過半日就裹着草蓆擡了出去。如今我竟能與姑娘同桌用飯,忍不住就……"
憐碧越說越激動,竟哽咽着無法言語。
渙秋,映雪聞聽憐碧所言,也均深有感觸,紛紛放下了碗筷,滿色暗沉。
此時福安開口說道:"我說句公道話,這深宮裡那個不是生的諂上欺下,趨紅避白的一雙富貴眼,都巴望着跟個得勢的主子。
可話說回來了,跟的主子若是得了勢,還把咱們這些奴才當人看,那才叫造化;若是遇上那驕橫跋扈的,就像……"
福安似要吐出個人物,可一思慮又咽了回去,轉話說道:"就像那些短命的奴才,爲芝麻大點子事就送了命。
要我說,跟着咱們姑娘雖然討不着封賞,但至少咱們姑娘性子好,咱們知畫齋又爽落清閒,咱們也用不着擔心一個不留神把腦袋給混丟了。"說着撇了撇嘴。
福安原本長得虎頭虎腦,這麼一來越發顯得滑稽,反引得大家笑起來。
懷袖臉面也笑着,內心裡卻滾出一陣暖熱。
她自幼通讀史略,早知歷代深宮中人情多涼薄,卻沒想到她初入宮,竟遇到這樣一些誠厚之人扶持,進宮是不幸結識這些有情之人卻又是不幸中的幸事。
想畢,懷袖舉起手邊的茶盞,含笑說道:"既然大家今日一吐真言,我懷袖就把話擱在此,只要我在宮中一日,便爲大家爭得一日安寧。"
衆人也都紛紛舉杯以茶當酒,一飲而盡。
用過飯,懷袖看了看時辰已不早,約莫着太后那邊也用過早膳,便收拾了抄好的經文往後殿行去。
懷袖跨入東暖閣時,太后剛用了早膳,蘇麻喇姑正親自伺候進藥。端着痰盂,漱口茶,手帕,蓋碗的小宮女站了一地。
孝莊看着蘇麻喇姑手中黢黑的藥汁,緊蹙雙眉說道:"以前王羨增開的方子就很好,雖也酸苦聞着卻有一股草木香味。
自從換了這位新進的李大夫診脈,不知添了什麼,味道奇苦,每喝完都覺得這藥味總消散不去,弄得滿屋都是苦藥湯的味道,把我的花兒都薰蔫了。"
蘇麻喇姑服侍在旁,淺笑道:"以前王大夫的方子是不錯,可總不能見大效用,這李大夫的藥雖然味苦,可您服了卻連睡了幾個好覺,俗語講的良藥苦口嘛!
再說,老祖宗您的屋裡從來都是花香,連皇上都說聞着清爽,即便是有些藥味,也被這些花草消散了。"
"你可別哄我,上次長寧來給我請安,一進門就問我是不是剛吃了藥,可見你們平日都是糊弄我的。"孝莊笑嗔道。
"老祖宗,藥還是得趁熱喝了,您的身子骨比那些花草可要緊萬倍!"
蘇麻喇姑將藥輕輕遞上前,始終溫語相勸,可孝莊仍面帶猶豫,不願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