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賀咄羅冷笑言道:“靖邊侯,勝了就是勝了,敗了就是敗了,用你們漢人的話來說,就是何必往自己臉上貼金?”
聽了大賀咄羅之言,羅藝明明知對方是故意用言語相挑,忍不住言道:“可汗,你莫要激我老羅,某身經百戰時候,李賊還在家穿開襠褲,若換我帶兵,李賊哪裡是我對手?”
“你的意思,莫非是要我們將十幾萬大軍,都交給你一個漢人來帶領嗎?”
“漢人,算了吧,我們信不過你。”
高開道冷笑言道:“室得奚部上下皆是深信李蠻子一人,纔有今ri,說實話,你們契丹奚族,空有勇猛之戰士,但卻不懂兵法,就連基本排兵佈陣的都不懂。我雖是草寇出身,但要擊破爾等也是輕而易舉,而靖邊侯乃是大隋名將,說話豈能有假。”
換做以往,說此話的人,還不被契丹奚族大將一併亂刀砍死,但今ri衆軍在李重九面前全線受挫,見識了漢軍的厲害,衆人自信與底氣,都是消弭。
這個草原之上,也就突厥有與漢人一戰的勢力,而其他不論奚族契丹,差得老遠了。
奚族五部一直都是一盤散沙,辱紇王只是名義上爲五部之首,實際五部之間,相互不睦。
至於契丹只是一個部落氏族組織,說是八部,但是實際上八部內部,各自都是不統一。大賀咄羅算是有野心之人,利用契丹殺突厥吐頓之事,向各部遊說契丹可能會遭到突厥征伐,必須聯合抵抗,再以大賀氏天將貴種之說,成爲契丹八部的第一位可汗。
契丹也因爲他,從一盤散沙的部落氏族進入了,八部相互依附部落聯盟。但畢竟契丹根基尚淺,制度之上比之突厥尚遠遠不如。
這是爲何,高開道羅藝,雖是兵少,但仍是看不起奚族契丹兩族的原因了。
歷史上契丹真正的強大,還要等到盛唐,渤海國,兩大遼東勢力瓦解後,契丹吸納大量的漢人與渤海人,並習以農業冶鐵,耶律阿保機檢選漢番jing銳,組成皮室軍後,這纔開始了遼帝國的霸業。
至於奚族,更不用說,連部落聯盟一體化都沒有完成,百年後就被契丹滅國了。
故而羅藝盛氣凌人地,冷笑言道:“爾等死到臨頭,卻還是不知,難道真要見了棺材才掉淚,一羣蠢貨,老子姑且就給你們告個醒吧,柳城那邊近來可有消息傳來?”
大賀咄羅一愣,原先因爲柳城難以攻打,他派了兩萬契丹戰士於城下包圍,而聞之李重九居然率主力北上與遼西決戰後,他將柳城下的兩萬大軍,調走了一萬五千騎,用意也是捏緊五指,攥起拳頭,與李重九決戰的意思。
但是聽羅藝這麼說,柳城方向確實有兩ri沒有消息傳來了。
羅藝言道:“柳城方向乃是爾等退路,若是被切斷,你們以爲這十幾萬能生還幾人?”
大賀摩會言道:“柳城下我們還有五千人馬。”
羅藝言道:“若我是李重九必定在柳城內駐紮jing銳,就你們契丹人的實力,五千人打得過嗎?何況李重九在遼東懷遠鎮,駐紮人馬防備高句麗,一旦遼西有jing,遼東如何不出兵支援。”
“懷遠鎮?”
大賀咄羅想了一下,當下向其子問道:“漢人在懷遠鎮有多少人馬?”
大賀摩會也是一愣表示不知。
羅藝哼地一聲,自己這一番也是猜測,但沒料到居然戳中了大賀咄羅的心思。在羅藝看來,李重九雖非名將,但也是懂得韜略一二,同時將領猜測,令一強軍屯於後路威脅敵軍糧道之事,肯定是會做的。
同樣若是契丹分兵於後路,必然正面兵力不足,自己就在決戰之中,一舉克之。無論何等選擇,契丹人都不容易選擇。就算換做自己,也沒有辦法,果真這樣堂堂正正的陽謀,纔是最可怕。
不過這小子,還是不夠狠,不捨得涿郡那些罈罈罐罐,若換做自己肯定將契丹誘入涿郡,遠離其地後一舉殲之。涿郡那般士族怎麼可能會讓李小子,放契丹兵入境,換做老子當初入了涿郡,就將這羣龜毛通通殺光。
渥滿都當下上前對羅藝,高開道喝道:“你們兩個漢人,你們早就知道,爲何不早提醒?”
羅藝言道:“若是你們今ri一戰能勝之李重九,速戰速決,我又何必將這話說出,但眼下戰況你們也看到了,嘿嘿。”
衆番將聽了一併埋頭。
大賀摩會言道:“父親,若是後路被斷,消息馬上在兩三ri內會傳來,到時候軍心可能會大亂。”
聽到後路有可能被斷,帳內衆將不由臉sè嚴峻。
大賀咄羅深思一陣,言道:“靖邊侯,若是我讓你輔助我指揮大軍,明**可有把握戰勝李蠻子?”
羅藝聽了高開道翻譯目光一亮,帳內契丹奚族衆將出奇了沒有,直接反駁,衆人嘴脣一動,但見大賀咄羅都開口,卻又不說話了。
羅藝聽油然一笑,言道:“李蠻子當初能勝我,所靠着不過兵多詭計而已,可汗若是將大軍交我,明ri一戰某有十二成的信心。”
“莫要說大話,若是室得奚人的騎兵就會抵達,到時你如何迎戰!”大賀摩會言道。
羅藝自信言道:“某自有辦法,爾等不用cāo心。”
大賀咄羅當下行禮言道:“事到如此,就一切就依仗靖邊侯了。”
羅藝點點頭,仰天長笑,心道,沒想到,契丹人居然給我了這個機會,論排兵佈陣李重九,你如何是我對手,此番你有難了。
而這時李重九中軍大營之內,尉遲恭,徐克,蘇素,突地稽,崔序,金秋等大將一併坐着。
“原來如此,契丹人居然調動了靺鞨的白山部。”
李重九將信紙一合,終於明白李虎援軍被阻截,以至於甚至連信使也無法前來的情由。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契丹這一次對付自己的決心。契丹人能請動白山部,看來高句麗人也達成了默契吧。
不過今ri一戰又如何,足以震動奚族契丹之宵小。
“稟報可汗,在東北面山頭之上,出現火光!”
李重九眉頭一挑。
五月近六月,遼西已是近於夏ri,午夜之時,清亮的夜風襲襲,將激戰一ri戰場上的血腥味緩緩吹散。頭頂的夜空,深邃而漆黑。
李重九與衆將登上山崗,山前平原巨大是契丹奚人的大營,除了寥寥幾點火光外,一片漆黑,更東北面的方向,本該是一片漆黑的地平線,卻出現了一片赤紅sè的亮光,照亮了那一方的天際。
“會不會是契丹人,在襲擊當地靺鞨部落?”
“不會,也不至於在深夜襲擊吧!”
李重九雙目一眯。隨着火光熊熊升起,契丹奚人也是看見了,而在這時山下的契丹奚族大營,出現了sāo動。
深夜裡出現人馬奔走的景象,馬蹄聲震震,不知出現了什麼情由。
接着就是聽到一陣吵雜的蠻語,深夜之中,由於距離太遠,又是契丹話,大多數人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只是聽得一片吵雜之聲。
李重九眉頭一皺,爲將者都知道,深夜軍營之中,禁止喧譁,高聲喊叫,曾經就有這樣一件事,一名老兵,作了噩夢夜半高呼慘叫敵襲敵襲,結果全軍炸營,一個營的人馬,不戰自潰。
正規軍尚且如此,何況契丹奚族這樣的遊勇。
契丹人亦不至於不明白這簡單的軍紀啊,但是偏偏十幾萬大軍在那,契丹奚人又短於組織,如何能做到令行禁止。
當下李重九言道:“命令騎兵出擊,不要浪戰,試探攻擊一下敵軍,打完就走,我要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命令一下,當下李重九的騎兵紛紛就位,五百漢軍郡兵騎兵,加上一千靺鞨騎兵,從山下突下,向對方軍營sāo亂之處奔去。
似乎看到馬蹄聲的傳來,對方軍營sāo擾更加厲害,還未等到軍隊抵達。
對方大隊大隊的人馬,乘着夜sè,突然向山裡奔跑而去。
“真的炸營了?還是臨陣脫逃?” 李重九不明到底發生何事,但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擂起戰鼓,命令所有騎兵,給我出擊!”
而這時契丹可汗大賀咄羅,在深夜之中起身,但這時候大賀摩會奔入帳中,言道:“父汗大事不好了。”
大賀咄羅沉聲言道:“怎麼回事?”
大賀摩會臉sè蒼白言道:“渥滿都那個膽小鼠輩,他居然,居然半夜帶着本部人馬,棄下我們,連夜逃了。”
“奚狗!”大賀咄羅話說了一半,頓時怒極攻心,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大賀摩會連忙言道:“父汗,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大賀咄羅沒有說話,這時候李重九山上戰鼓已是擂響,當下就是騎兵馬蹄踏地聲,遠遠傳來。
大賀摩會扶着大賀咄羅走出帳外,這時候幾名契丹將領,提着刀子奔來言道:“可汗,可汗,那羣奚狗逃了。”
“我知道。”
“不,可汗,現在不僅僅是辱紇王部,連莫賀弗,契箇也坐不住,他們也在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