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烏侯秦水畔。
兩百多匹上等突厥馬,將河邊青草吭了一遍,早都已吃撐了,肚皮滾圓滾圓的,眼下不少匹馬都是平着脖子閉目小憩,馬尾巴一甩一甩的轟着身上的蒼蠅。一旁隨着主人看護馬的,兩頭大狗正搶着一塊肉骨頭氣勢洶洶的掐架。
在草原上馬和狗,是牧民的最重要夥伴,一匹好馬就是牧人的命,殺敵打獵,甚至逃命都仗一匹好馬,而狗則是牧人的親兄弟,平ri防備野狼,看護馬羣,羊羣,打獵的好幫手。而兩名放養這突厥馬的馬倌,看着這一切呵呵大笑,經過夏秋三季,草原上馬匹個個是皮毛鮮亮,猶如緞子一樣,鳴聲有力。猶如農人們看到自己田裡滿是金燦燦的稻穀,馬倌們看着自家的牲口,皆是露出幸福的神sè,還是那句話羊大爲美。
對於一個部落而言,馬倌,羊倌,牛倌,馬倌雖人數少,但是一個個都十分重要,平ri裡馴馬,閹馬,套馬,修整馬掌哪個不是需要一身勇力和過人的膽識方可,所以馬倌都是牧民中最驍勇的戰士。柯木倫是衆馬倌中最年輕的一人,不僅在牧人年輕一輩中箭術最好,而且一手套馬杆,讓草原上最神駿的烈馬變作了自己的坐騎。每當柯木倫騎着烈馬從草原上奔馳而過時,牧人們紛紛拜託他給自己的熟人捎去口信,而方圓百里,那個帳篷的姑娘不對他拋去媚眼。
而另一位夥伴乞阿術,就遜sè於柯木倫許多了,不過他年紀稍長几歲,曾經跑到長城邊上與漢人賣過馬,聽說連一貫嘴如蜜,jiān詐似狐的漢人商人,也沒在他哪佔得多少便宜。
柯木倫問道:“你說汗王將我們烏侯秦水河畔十萬部民,分成四部,爲得是什麼啊?”
乞阿術言道:“一根木頭,不能作車軲轆,一支箭,容易折,這是可汗當初與我們說的道理,以往大家各自分散,好似一雙手不能擰成拳頭,現在我們十萬部民抱成了一個鐵軲轆,一捆箭,以後若是突厥,契丹人敢來,就可以要他們好看。”
聽了突厥,契丹,柯木倫摸了摸身旁的弓,言道:“契丹人欺壓我們室得奚人許久了,這一次若非可汗,我們還要再爲奴未婢多久,說得對,以後我們要抱成團,不能再受契丹,突厥人的欺負。”
二人說着說着,突然聽得不遠處一個馬蹄聲響,一名頭戴着羽毛的男子,騎馬奔到二人面前,言道:“柯木倫,乞阿術,幢主有令,讓你們帶着五十匹好馬來到大帳來。”
“這是怎麼回事,怎地要用馬了?”乞阿術問道。
那人聽了臉上露出興奮的神sè,言道:“聽說有人拿着金箭調兵,要打戰了,所以幢主要用好馬。”
“打戰去哪裡,打契丹人嗎?”
“不,是向南。”
“向南。”柯木倫,乞阿術對望了一眼。
柯木倫,乞阿術撿了馬後,將剩餘的馬交給其他馬倌,二人就帶着五十匹馬來到河畔的大營。按照可汗之令,汗國以百帳爲居,設一幢主,這幢主就是他們原先的族長,這裡有一百二十帳。
二人見了幢主後,幢主言道:“可汗大點兵,以金箭傳令各個軍主,要出兵向南往御夷城會合。軍主要我們每幢出四十五人,一百五十匹馬,自備十ri的吃食。你們兩個都是我族中最傑出的戰士,一個有勇一個有謀,就帶你們一起去吧。”
柯木倫,乞阿術聽了大喜,言道:“多謝擇蔑叔叔。”
族長哈哈一笑,揮了揮手言道:“下去準備吧,明ri就出發。”
柯木倫,乞阿術二人聽了後,立即回家收拾。柯木倫回到帳篷見了母親後,告訴她要南征的消息後,就急不可待去心愛的情人那溫存了一夜,次ri雙腳不穩的回到帳裡。
而乞阿術早早就將自己的皮襖,帳篷,以及上路的吃食,打包裝上一匹馬,而自己牽着另一匹馬在帳口等他。柯木倫見了乞阿術露出幾分尷尬的神sè,他知道乞阿術一直獨身,父親聽說漢人的商人一夜留情所生,而母親一人撫養他長大,不久前病逝了,而自己帳篷內,母親也是早早將肉乾都他做好,二人草草吃了一頓nǎi肉粥後,即前往幢主的幡幢前軍帳報道,其餘各帳的牧民戰士也是到達,作爲一名牧民,不說馬倌了,其他人最少都是自備兩匹馬以上,都是上等的好馬快馬,至於族長讓他們準備的五十馬即是馬受傷後換乘的,或者ri後馱載傷病的,如此每人平均都有三騎以上。
眼下正值秋後,正是最膘肥馬壯的時候,這時候戰馬若是長途奔馳行軍,不會掉膘太多,同時也是最不容易死亡,而牧人們是最討厭季打仗了,那時候羊和馬都是最瘦弱的時候,若是長途奔行戰馬最容易大批大批的死亡,眼下他們多備的戰馬也是有備無患,衆人聚集之後一併前往御夷鎮。
幢主他們先是行了一ri,在一處山谷裡與軍主的大部會合,住了一夜,待十幢兵力齊備後。軍主淘汰了一些老弱傷病的,點齊了四百五十人就出發前往御夷鎮。因爲有馬可以換乘,一路行得極快,兩ri之後,抵達御夷鎮。
“可汗,各部牧民得到你的金箭傳令後,皆是爭相前來,已是齊聚完畢,一共是二十軍九千騎兵。”
李重九聽得英賀弗稟告,點了點頭向一旁的匠人言道:“李作匠,馬鞋之事,進行得如何了?”
李作匠捋了下鬍鬚言道:“回稟太守,已選了五十名匠人,一百五十名伙伕,他們都已訓練了半年了,都可以給馬釘馬掌。”
李重九皺眉言道:“這人手還是不夠。”
李作匠也是一臉的難sè,言道:“太守,這也沒有辦法,只能給部分胡人騎兵先裝上蹄鐵了,而且就算裝上蹄鐵後,每個月還必拆下蹄鐵重修一次,這也是麻煩。要知道我大隋軍中十匹戰馬也纔有一匹馬釘了馬掌,此事都是由軍器監的人作的,一般的民匠根本不會,眼下我們草草練就,僅僅是爲了本部一千鐵騎的兩千軍馬馬掌,就費了三個月,若是手工粗糙了,釘了馬掌,反而對馬蹄有所傷害。”
一旁王馬漢言道:“太守,我們走過去懷戎縣的路,這裡官道都是山路,沒有石道,馬蹄不會磨損太多,至於眼下又是秋天,天氣乾燥又是少雨,更不用擔心地上泥濘爛了馬蹄。”
李重九搖了搖頭,言道:“不行,這沒有釘馬掌的戰馬,走個幾十,上百里路還可,但是若是幾百里路,非得崴了蹄子。我軍是要長途奔襲的,騎兵的每匹馬都要愛護,李作匠,你們馬掌匠就索xing一路隨軍前進,我軍行軍到哪裡,你們就在哪裡給我們釘馬掌,胡人騎兵最少要一千騎有馬掌的。”
李作匠聽了當下領命。
幾ri奔波,到了御夷鎮之後,柯木倫,乞阿術本以爲可以休憩一陣,但是到了這裡,卻有數名漢人騎兵以及匠人一般的人物,要將他們的坐騎中牽走一匹,說是要釘馬鞋。
馬鞋,柯木倫,乞阿術他們是知道了,一匹馬如果傷了蹄子,基本就廢了,所以對於一名馬倌來說,定期修整馬掌是必備的,而若是長途遠行,他們一般有六七匹好馬換乘,另外也會給戰馬穿上皮革制的馬鞋。柯木倫當下舍不了自己好馬,追上去看了究竟,不看還好,一看反而是嚇了一跳,原來他們所謂的釘馬掌,乃是用鐵釘鐵片釘在馬掌上。看着自己愛馬掙扎的樣子,柯木倫忍不住心底一糾,待衝上去時,被幾名軍卒攔在了外面。
“混賬,擅闖軍器營,你要領軍法嗎?”一名漢人將領cāo着突厥語言道。
這時乞阿術連忙柯木倫拉到一旁,向這名漢人將領賠罪。柯木倫當下將給馬釘馬掌的事與乞阿術說了一遍,乞阿術聽了倒是呵呵大笑,言道:“我以往走長城時,看到隋軍jing銳騎兵,馬蹄上都釘着鐵,這是好事,不是壞事。”
柯木倫聽了不明所以,乞阿術開口言道:“你說咱們草原上,馬是不缺,但是缺鐵,故而沒人給馬釘蹄鐵的,但是漢人不缺鐵,卻缺馬纔給馬都釘上鐵的,你放心,以後你的愛馬就放心奔馳了。”聽了乞阿術的話,柯木倫這才放下心來。
在懷荒鎮休息一ri,次ri,李重九合並胡人九千騎兵,以及原先蒼頭軍本部五個團的一千騎兵,一共是一萬鐵騎,率軍南下。這一路沿着河谷之地南下,不過半ri即到達了長城邊境。
雄關依在,作爲太行八陘中第一陘軍都陘的入口,此處關隘就是獨石口,明朝宣鎮的咽喉所在,歷史上瓦剌就是在破關之後,在此全殲了二十萬明軍,即人人皆知的土木堡之變。而土木堡就在懷戎縣境內,對於佈局整個河北而言,此乃是兵家必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