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悲嘶,蘇哈在空中翻滾着,被甩出老遠。
蘇哈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並未受多大的傷害,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他,在第一時間,就知道,自己的馬被敵人射中了。
他也知道,對面的射手,也非自己能夠匹敵,更知道,對方拿着的弓箭,射程比自己的要遠的多,還知道,對方的馬速也非常的快,這意味着對方騎乘的馬很好,非常好。
他幾乎是本能的判斷出了這一切,並本能的在還算鬆軟的地上滾了幾圈,卸去力道,並毫髮無傷的一躍而起,也沒判斷錯方向。
他下意識的再次想要拉動手中的弓,卻發現弓已斷折,於是他扔下殘弓,在腰間掏出匕首,死死的盯着急速奔馳而來的敵人,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
草原人的彪悍勇猛,在這一刻,被老蘇哈詮釋的淋漓盡致。
但這樣的反抗,再沒有什麼用處了,套索從遠處飛來,準確的套在他的身上,將他拉倒在地。
三個騎士發出近似於歡呼的吼叫聲,帶着自己的戰利品,像東邊奔馳而去。
在他們的後面,幾個黑點跟隨而來,這顯然是一個十人隊,草原戰爭中最小的作戰單位。。。。。。。
很快,蘇哈就被拖着回到了方纔放牧的地方,羊羣依舊還在,只是它們的主人已經遭了厄運。
騎士們並未停留,呼嘯着繼續向東奔馳。
蘇哈在地上拖行,他努力的揚起腦袋。以避免受到致命的傷害。很快。他的皮袍子便被拖的破破爛爛,他知道,再這麼下去,他一定會被拖死在草原上。
但不久,前面的騎士便放慢了速度,後面的幾個黑點終於追了上來。
他們大聲的呼喊着,蘇哈雖然被拖的頭暈腦脹,但還聽的出來。這是韃靼人的口音,這確實是一羣敵人。
不過顯然,敵人並不想馬上殺死他,而他也明白,敵人正在像他們的大軍靠攏。
很快,他的猜測就得到了驗證。
大地顫抖了起來,越來越明顯,蘇哈努力的在地上翻了個身,揚起腦袋,望向遠方。
遠方出現了一條黑線。速度並不太快,但卻像潮水般涌過來。讓面對它的人,望而生畏。。。。。。。
隆隆的馬蹄聲,就像草原的春雷,從天邊滾來,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有威力。
這無疑是一支龐大的軍隊,蘇哈從沒有見過這麼多的戰士聚攏在一起,即便是處境如此悲慘,但蘇哈還是受到了感染,他想,如果可能的話,他很願意加入這樣一支大軍的,因爲他覺着,他們的大汗,也許根本無法戰勝這樣一支大軍。
捉住蘇哈的騎士們終於停了下來,他們翻身下馬,一邊安撫着躁動的戰馬,一邊分出兩個人,來到蘇哈的身邊,粗魯的將套索在他身上繞了幾圈,死死勒緊,並將他身上一切多餘的零碎都搜了出來,扔在地上。
然後纔將蘇哈扔在馬背上,緩緩向大軍迎了上去。
大軍越來越近,各色旗幟在大軍上空飄揚,天地間好像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只剩下了沉悶的馬蹄聲。
一隊隊強壯的草原戰士策馬奔馳而過,並沒有在這一小隊騎士身邊停留,甚至沒有人說話,而光從服飾上,蘇哈也很難分清,他們屬於東邊哪個強大的部族。
沉悶的殺氣,讓曾經參加過大汗的軍隊,併爲之作戰的老蘇哈感覺到,這一支大軍,和大汗的軍隊有些不同,但到底不同在什麼地方。。。。。。老蘇哈也說不上來。
很快,他便被帶到一杆大旄之下,大旄上的旗幟,蘇哈瞟了幾眼,看清上面畫的是一隻仰天長嘯的蒼狼。
拉烏爾汗木華黎。
這個已經威震草原的名字,在老蘇哈心中劃過。
以蒼狼爲旗的蒙古統帥,爲諸部推舉爲拉烏爾汗,衆軍之主,東邊草原上,最具權勢的貴族之一。
同時,也是漢人最忠實的鷹犬。
當然,蘇哈沒有看到那位尊貴的大汗的身影,捉住他的騎士,大聲喊了幾句,便掉頭而去。
之後,蘇哈便被帶到了大旗一側,他看到了一羣和他命運差不多的人,都被綁在馬背上,隨軍而行,而且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被陸續送過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不斷有人盤問蘇哈部族的情形,老蘇哈溫馴了下來,知道什麼就說什麼,還就勢不斷爲自己的部落乞求寬恕。
這就是草原上的規矩,他們作戰勇猛,往往只要還握得住彎刀,就會不死不休,不過一旦成爲敵人的俘虜,便不再有什麼忠誠可言了,無論敵友,也不會將這視作背叛。
包括老蘇哈在內,這裡所有被捉住的人都明白,戰爭開始了,在草原上最不適合征戰的季節,戰爭來到了這裡。
在飄揚的狼旗之下,木華黎聽着部下的稟報,並不斷髮出命令。
在他的旁邊,一個黑瘦的漢子,正在拿着一卷羊皮,不斷的在上面描摹,標註着什麼。
他叫李之問,一個漢人,他曾在河東入幕河東宣撫使府,曾做過大將軍趙石的隨軍書記,在草原遊蕩數載之後,終於回到了雲中草原,並來到木華黎面前,並讓木華黎很快決定,在春天開始消滅不亦魯黑汗的戰爭。
因爲這位頗有傳奇色彩的漢人,帶來了一張張圖鑑,上面標註的則是西邊許多部族的宿營地點,連不亦魯黑汗諸部過冬的幾處地方,都有所標明。
這是草原戰爭最好的導火索,增強了木華黎一戰而定的信心,不用再在廣闊的原野上搜索敵人的蹤影,也許只需要一場大戰,就能決定戰爭的勝負了。
這會讓戰爭變得分外簡單,因爲中部草原的部落聯盟是強勢的一方,包括木華黎在內的部族首領們,都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他們都希望看到一場決戰的出現。
前年的戰爭,讓各部都有所損傷,但在南邊大秦的支持之下,各部有了最堅強的後盾,並可以連續的發動戰爭。
即便是在春天這樣一個季節,也可以聚集數萬人馬,這在草原戰事當中,是絕對不常見的。
而這一切,在得到大秦的支持之下,卻輕易的出現了,而且並沒有引起太多的人的不滿,羊羣,戰馬的損耗,已經不在許多人考慮範圍之內。
只要戰勝敵人,可以從大秦那裡,得到更多。。。。。。。。。
所以,這個春天,木華黎徵召了各部三個萬人隊,又有從大同過來的五千騎軍,加上李刑部下常駐於草原的兩千騎兵,勉強組成了一個萬人隊。
而在南邊的大將王覽,也將帶領自己一部,越過黃河,從南向北推進,最終和大軍匯合,這樣的力量,不是不亦魯黑汗所部的乃蠻人殘部能夠抗衡的了的。
尤其是決戰,木華黎堅信,一旦決戰開始,不亦魯黑汗聚集再多的戰士也是無用,以漢人鐵騎衝陣,以草原部族騎兵遊弋策應,任何草原部族的軍隊,在這樣的大軍面前,都將無所適從。
除非,像西夏人那樣,在一處固守,以騎戰而論,漢胡相合的戰術,在草原上將沒有任何人能夠匹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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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水源很少,看來我們很快就能看見不亦魯黑汗的黑旗了。”
當晚宿營,已經在其身上找不到多少漢人影子的李之問,大口撕咬着羊腿,一邊笑着對木華黎道。
帳篷中其他兩個人也都點着頭。
已經成爲乃蠻汗王的魯烏爾阿拔,正在拿銀刀片着羊肉,看上去比以前斯文許多,但和真正的貴族相比,他的底蘊還淺薄了一些。
作爲乃蠻人的汗王,他需要考量的事情,要複雜的多。
本來,今年的戰爭,已經不需要他這位汗王親自帶兵前來了,但他還是像往常一樣,自己帶兵前來匯合。
因爲這是征伐乃蠻部另外一位汗王的戰爭,他不能不來,不然的話,戰後這些乃蠻部族,很可能被其他幾部瓜分乾淨,不會給乃蠻部留下太多。
而且,這個冬天之前的季節,在南邊漢人的都城傳來的消息並不美好,他沒有得到一位身份尊貴的漢人皇族可敦,而克烈部的王子,那個像奴隸一樣粗苯的傢伙,卻好像得到了漢人皇帝的親睞。
他知道,這裡的原因不是乃蠻人不夠忠誠,不夠強大,而是因爲那位尊貴的天神使者,與韃靼人和蒙古克烈部更加親近,在血脈上聯結的也更加緊密。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努力,來表達自己的誠意。
比如說,和拉烏爾汗互送禮物,在適當的時候,結爲安達。
比如說,生下一位足夠聰慧,而又美麗的女兒,在將來的某一天,與那位能夠決定各部命運的人聯姻。
再比如說,儘可能多的參加漢人引起的戰爭,獲得更多的戰利品的同時,讓漢人知道,乃蠻人是他們在草原上不可或缺,又最爲忠誠有力的盟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