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諾克咒罵着,用力拍打着坐騎的臀部,每拍打一次,他的手就會陣痛一次。“米露蕊婭,阻止他們!”
斥侯在馬背上坐直身子,迅速轉身舉起弓箭,在不停的顛簸中盡力瞄準飛在最前方的法師,弓弦聲響起,在黑暗中沒有人看得清弓箭的軌跡。就在斥侯憑着經驗估計弓箭應該射中法師的一瞬間,一陣光芒從法師面前亮起,並且迅速的以弧形向兩側閃去,弓箭撞擊在弧形上,被彈向一邊。“可惡,不行,他們有護盾。”
“見鬼,進那個樹林!”伊諾克指着前方遠處的一片樹林,雖然樹林只剩下光禿禿的枝頭,但他們現在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一股灼熱的氣息從後方傳來,三人的影子投影在前方。“火球,小心!”弗恩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接下去攻擊他們的會是什麼。
三人都盡力驅趕着坐騎沿着曲線不停的轉換位置,火球打在了斥侯身邊的泥地裡,爆炸聲和激起的火星驚嚇到了斥侯的坐騎,米露蕊婭差點被從馬上掀了下去,斥侯將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一側,才勉強穩住了坐騎。
火球不斷從後方一齊飛來,身邊的泥土被炸起,四濺在三人身上,三匹馬在夾縫中艱難的跑着,騎手們用盡全力控制着坐騎,多虧了他們的騎術都還算不錯,才能堅持着跑了這麼遠。
但是畢竟他們無法時刻都注意後方的動向,兩個法師已經找出了他們躲避的規律,兩發火球準確的擊中了傭兵與斥侯馬前的位置,兩匹馬擡起前腿嘶叫着,將兩位騎手從馬背上掀倒在地。
米露蕊婭迅速爬了起來,對着後方就是一箭,但是法師們並沒有放鬆警惕,弓箭依然被護盾擋下。弗恩吃力的用受傷的手撐起身體,盡力握緊了石中劍,擋在了斥侯身前。伊諾克也從前面折回,翻身下馬,臉部扭曲的握緊劍站在了弗恩身邊。
“看來不妙啊,我們毫無勝算。”伊諾克一邊說着話,一邊因爲疼痛而發出嘶嘶聲。
“不要做無謂的犧牲,我會投降,只要他們肯爲你療傷。”弗恩放下了劍。
“見鬼,我不需要!拼死一戰吧!”伊諾克舉起劍就衝了上去,被弗恩一把抓住,拉了回來。
“我的手沒法再抓住你第二次,聽着,伊諾克。”弗恩嚴厲的看着戰士。“每個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我的是,你的也是,米露蕊婭也一樣,沒有人該爲其他人去死。”
“我的任務就是我榮譽!比起榮譽,我的命又算得了什麼!”戰士嚷嚷着又想衝上前去。
傭兵跨過一步擋在了他的面前。“想想米露蕊婭吧,她跟着你這麼多年和你一起完成這麼多任務,難道你認爲那真的只是莫里斯碰巧把你們安排在一起嗎?”
戰士愣在了原地,呆呆的轉過頭看着眼裡閃着晶瑩的斥侯,女孩咬着嘴脣,眼神惹人憐愛。
“夠了,就到這裡吧,我們已經盡力了,只有還活着,就還有希望。”弗恩拍了拍戰士的肩膀。“交給我吧。”
傭兵放下劍,慢慢向法師們走去。“你們是來抓我的嗎?我願意跟你們回去,只要你們爲這位戰士療傷。”
帶頭的法師手裡亮起光芒,照出了他們的臉龐,在黑暗中法師們的臉龐顯得很怪異。“很好,你們終於放棄了?但是你們現在根本沒有和我們談判的籌碼,而且你們殺了我們三個人,就想這麼簡單的投降?”
戰士與斥侯在傭兵身後準備好了做最後一搏,弗恩皺起眉頭。“你們想怎麼樣。”
“很簡單。”帶頭的法師頭髮花白,鬍子垂到了胸前。“我們可以不殺你們,但是也不會爲你們療傷,相反我還會給你和那個女人胸口也來一下,讓你們和那個阿爾圖納人一起忍受傷痛,看你們中的哪一個能撐到法師塔。”
弗恩憤怒的瞪大了眼睛。“這也是埃提耶什教你們的嗎?如果你們不在天空之橋上對我們下殺手,我們也不會被逼殺死你們的人。”
“怪就怪你們自己總是能從我們手心裡逃脫吧,才把埃提耶什逼到這個地步,他已經不在乎你的死活了。”大法師的另一隻手裡閃起火光。
弗恩突然向前一個衝鋒,劍已經到了大法師面前半個身子的距離,無形的護盾依舊在那裡,傭兵被猛地向後彈開,摔倒在同伴身前,疼痛的手已經無法再握緊任何東西,石中劍掉落在一旁。
“抱歉,伊諾克,米露蕊婭,連累了你們。”弗恩掙扎着爬了起來,擋在了兩人身前。“就讓我爲你們擋下這一擊吧。”
“混蛋,阿爾圖納人絕對不會讓同伴犧牲而自己苟且偷生。”伊諾克扭曲的面孔因爲憤怒而更加猙獰,戰士從側面抱住了傭兵。“我讓莫里斯失望了。”
斥侯平靜的挽住戰士的手臂,眼裡透出一股哀傷,伊諾克摟住了女孩的肩膀。“對不起,米露蕊婭,我爲自己對你的忽視道歉,但是一切都太晚了,請原諒我。”
女孩微微點了點頭,眼淚從眼角流出。
“遺言都說完了嗎?我們還真是仁慈,給你們足夠的時間說這麼多廢話,你們也不必太過傷心,因爲你們在路上還能作個伴。”大法師獰笑起來,笑聲迴盪在寂靜的夜裡,火球逐漸形成,比之前的都要更大。
“埃提耶什還真是墮落了,看看他的手下都成什麼樣了,逼着別人殺人還振振有詞。”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從側面響起,弗恩的心裡一震,他記得這個聲音。
所有人都向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一個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沒有人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在那裡的。
“是誰!”大法師手中的火球被打斷,變爲一個光球向着身影飛去,照亮了他。
老者的尖帽和彩色補丁斗篷分外顯眼。“果然是他,吟唱人。”弗恩自言自語。
“你是什麼人,敢插手法師塔的事?”大法師顯然對吟唱人打斷了他的施法很惱火。
“就憑你們幾個,還沒資格知道我的名字。”吟唱人的聲音洪亮,一改之前在伊坎村的膽小模樣,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他的氣勢壓倒。
“你到底是誰?”就連大法師也感受到了壓力,四個法師合力在面前織起了更堅固的護盾。
老者沒有回答他們,而是轉向弗恩等人。“你們去前面的樹林等我,我處理完這裡的事會去找你們。”吟唱人的目光在傭兵和戰士身上游走,然後看向伊諾克懷疑的眼神。“如果你們在意自己身上的傷,就應該聽我的,在那裡等我。”
伊諾克還在猶豫,弗恩一把將他推向坐騎。“快走吧,米露蕊婭,幫他一把。”
米露蕊婭幫伊諾克爬上了馬,胸口的傷痛已經讓戰士幾乎無法再做任何用力氣的動作。弗恩自己上馬也不輕鬆,他儘量把力氣都用在雙腳上,雙手只是起個平衡作用。三人把法師們拋在身後,緩緩向着樹林騎去。
令弗恩感到意外的是,直到他們騎進樹林,身後都沒有發出任何魔法的響聲,這讓伊諾克十分不放心。“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趁着這個機會,馬上離開這裡,繼續往北去阿爾圖拉斯。”
“我認爲我們應該等在這裡,你的傷恐怕撐不到阿爾圖拉斯。”弗恩已經下馬,靠着一根樹幹坐着。
“我還能撐個幾天。”伊諾克右手抓住胸前,臉色十分難看。
“我相信你在到阿爾圖拉斯前死不了,但是那時就算把你救了回來,也會落下殘疾,變成一個廢人,你願意什麼都幹不了,整天只能躺在牀上嗎?”弗恩看了一眼米露蕊婭,斥侯正沉默的清理地面溼漉漉的殘葉與雪水。“就算不爲你自己考慮,也爲其他人考慮一下吧。”
伊諾克皺着眉頭,似乎在做着心理鬥爭,終於戰士嘆了口氣,從馬背上翻了下來,走到斥侯剛清理出的空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是後面一點打鬥聲都沒有,那個吟唱人不會只是說說話就把那些法師嚇跑了吧。”
“有這個可能,那個吟唱人不簡單,說不定也是個大法師。”弗恩取出一壺酒,扔給了戰士。“喝點吧,緩解下疼痛。”
戰士接過酒,猛灌了幾大口,顯然傷痛已經把他折磨的快要受不了了。
“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伊諾克就有救了。”米露蕊婭的臉上閃過一絲光彩,但馬上她想起了什麼。“當然,弗恩你的傷也能治好了。”
傭兵艱難的笑了兩聲,嘶啞的笑聲沒有半點輕鬆的意味。“我的傷沒事,他能爲伊諾克療傷就可以了。”
“不,弗恩,雙手對於一個劍士來說就是他的生命,如果一個劍士連劍都握不起來,他還怎麼活下去。”米露蕊婭搖着頭,認真的看着傭兵。
“怎麼不能活下去,他可以去種地,如果他的手還能握得住鋤頭,如果不行,他可以去農場或者旅店馬廝幹些雜活,總能活下去的。”弗恩聳了聳肩。
“如果我再也不能舉起劍,我寧願衝進死地,和黯潮同歸於盡。”伊諾克看着自己被繃帶纏繞着的雙手,滿面愁容。
“戰士,你應該聽聽傭兵的,人的一生並不是只有戰鬥。”蒼老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伊諾克和米露蕊婭警覺的把手放到了武器上,弗恩倒是無動於衷。
“生起火吧,女孩,在黑暗中我可沒法看清他們的傷。”吟唱人的尖帽即使在黑夜中也隱約看得出輪廓。“你們不用擔心會有法師看見火光,今晚,不會再有人打擾你們。”
米露蕊婭連忙答應了聲,利索的拿出燧石和火絨,不一會兒火光就亮了起來,斥侯從附近撿了些還算乾燥的枯樹枝,慢慢的推入火苗中。
伊諾克警惕的看着吟唱人走近他,直到近的看見了他的眼睛。“脫下衣服吧,戰士,你該好好休息一下了。”戰士突然全身放鬆,他不再懷有戒心,那雙充滿仁慈與智慧的眼睛讓他的內心充滿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