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響只是發出了一次,隨後周圍又陷入了一片沉寂,弗恩背對着茉蕾娜,右手放在劍柄上,慢慢的向後退去,眼睛警覺的看着前方。
茉蕾娜見弗恩的架勢,知道一定是出了狀況,森林裡已經幾乎漆黑一片,月光在被枝葉遮擋後只有極其微弱的一絲光亮照進森林裡,寒風吹過,在黑暗中晃動的樹影讓茉蕾娜害怕的快要崩潰了,幸好這時弗恩已經慢慢移動過來,她連忙抓住了傭兵的手臂。“怎麼回事……”茉蕾娜的聲音不住的顫抖着。
弗恩左手放在了嘴脣上,示意茉蕾娜不要說話,又一陣急促的聲響在兩人左側前方掠過,這次弗恩聽得更加清楚了,像是某種小型動物快速劃過地面,又像是鳥兒在樹枝間穿梭。弗恩穩住自己的呼吸,仔細的聽着四周的動靜,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危險的訊號,他想起了茉蕾娜的護盾術,這才發現法師在他身邊發着抖。“別怕,快施放護盾術,給你自己就夠了。”
“但……但是……你呢?”茉蕾娜幾乎連話都要說不出來了,但還是硬撐着向弗恩詢問。
“別管我,快!”弗恩急促的吩咐到,直覺告訴他危險已經很近了。
茉蕾娜顫抖的咒語聲響起,弗恩感到抓着自己手臂的法師與自己之間好似豎起了一堵牆,他知道護盾已經形成,放心了一些。
突然,兩人左側連續傳來數聲物體擦過地面的聲音,弗恩馬上轉向了左側,劍已經出鞘,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冷光。“是誰!”
兩匹坐騎也因爲受到驚嚇而嘶鳴起來,聲音劃破寂靜的夜空,在森林裡傳開。
聲音停頓了一下,隨即又快速接近,弗恩聽清了聲音中不止一個物體在移動,而是數個,或者更多,他也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懼,握住劍的手心中冒出了冷汗。
在這千鈞一髮之時,一陣男人的喊聲從另一個方向傳來,隨後數個人同時叫喊起來,弗恩不敢大意,注意力依然放在左側,只聽見剛纔摩擦地面的聲音似乎遲疑了一下,然後漸漸向遠處退去,聲音越來越輕,最後消失了。
弗恩呼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那是什麼鬼東西!?”
茉蕾娜雙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肩膀劇烈的起伏着,汗水從她額頭上滴下。“我感到了深入內心的恐懼,弗恩,那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弗恩疑惑的看着茉蕾娜,右側的動靜越來越近,傭兵看到了數支火把正在靠近。“看來又有新麻煩了,至少,這次是人類。”
茉蕾娜撐着手杖站立起來,她可不想被別人看到自己軟弱的樣子,但是令她萬分懊悔的是,弗恩已經毫無保留的看到了,更令她惱怒的時,在看到自己因爲害怕而無比脆弱的樣子後,弗恩並沒有感到任何意外,彷彿早就料到自己並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樣堅強。
弗恩絲毫沒注意到茉蕾娜此時的心理活動,他警惕的盯着右側越來越近的火光,收起了劍,但是右手依然放在劍柄上。
一小隊士兵模樣的人從樹林中鑽了出來,每個人手裡都舉着一支火把,在他們後面,是一個騎兵,他手裡沒有火把,卻撥弄了下棕黃色的捲髮,得意的看着眼前的兩人。“看吧,我就說過一定會有獵物送上門來的。”
“那是你運氣好,諾科斯,前幾天怎麼就沒有,聽斯凱勒說你還被那詭異的聲音給嚇的屁滾尿流,我看你一定是被自己嚇的。”走在最前面的士兵側過臉向騎兵嚷嚷着,他蓄着濃密的深黃色鬍鬚,身體非常強壯,手臂幾乎有普通人的腿那麼粗。
“見鬼,我說過了,拉馬爾,我絕對沒有聽錯,就在這片……”騎在馬上的士兵忌諱的看了一眼夜裡陰森的墓地。“就在這裡,我聽見兩次了,我敢打賭,一定有什麼東西在黑暗裡。”
“得了吧,現在怎麼沒有。”叫拉馬爾的士兵打量着弗恩與茉蕾娜。“難道是你們弄出來的?”
弗恩雙手抱在胸前,看着這名士兵。“我們今天才剛到這裡,而且,我們剛纔也聽到奇怪的聲音了,似乎是危險的東西。”
諾科斯催着馬向前走了幾步。“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敢深夜跑到森林裡來,而且竟然還在墓地裡?”
弗恩的目光掃過所有的士兵,對方一共有六個人,除了剛纔說話的兩人,另外四個士兵全都是棕黃或是深黃的髮色。“我們從梅肯來,受傭兵工會所託,來調查幾年前消失在這裡的一個傭兵團的事件。”
“梅肯?調查?”拉馬爾摸着鬍鬚,一臉的不相信。“難道梅肯沒人可派了嗎?竟然只派了你們兩個人?”
“夠了,拉馬爾,這裡的頭是我!”諾科斯嚴厲的打斷了拉馬爾,後者朝地上啐了一口,嘴裡還在嘟囔着髒話,諾科斯沒有理他,而是看向弗恩。“你們別以爲能瞞過我們,你們到底從哪來?”
弗恩還在想着怎麼騙過對方,茉蕾娜卻按耐不住衝到他身前。“實話告訴你們吧,我是代頓國王盧修斯的參謀茉蕾娜,這位是代頓皇家近衛軍的騎士隊長弗恩,不過我們此次前來確實是爲了調查這個傭兵團覆滅的原因。”
弗恩一把將茉蕾娜拉到背後,惱怒的瞪着她。“亂說什麼,在後面好好呆着!”
“我……”茉蕾娜委屈的看着弗恩,全然沒了平日裡端莊優雅的神情。
諾科斯若有所思的點着頭。“代頓?這樣可不大好辦吶。”
弗恩回過頭看向騎在馬上的諾科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是坦佩的士兵吧,你們爲什麼要到這來?這裡可是羅阿諾克境內,像我們這樣單獨行動問題還不大,但是你們以士兵的身份踏進鄰國境內,傳出去不大好吧。”
拉馬爾舉起手裡的斧頭,向着弗恩衝來。“把你們殺了,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住手!拉馬爾,要我說幾次,我是這裡的頭!”諾科斯大聲吼着,拉馬爾雖然嘴裡罵罵咧咧,但是也只好走到一邊生悶氣。
諾科斯沉思了一會,然後下意識的朝墓地瞥了一眼,不覺打了個冷戰。“你們需要跟我走一次,我們的營地就在森林北側,到那裡後,如果你們能證明對我們的計劃沒有阻礙的話,我自然會放你們走,畢竟,我們不想與代頓爲敵。”
“我們爲什麼要跟你走?再說,如果我們的行動會阻礙到你們的話,你準備怎麼處置我們?”弗恩抱起雙手,斜看着諾科斯。
諾科斯倒也坦率。“我會派人把你們押到附近的村莊關起來,確保不會影響到我們在這裡的行動。”
“那恐怕我們不能束手就擒了。”弗恩的右手按在了劍柄上,準備好了戰鬥。
茉蕾娜在身後拉了拉傭兵的衣服。“弗恩,我們不能與他們戰鬥。”
“爲什麼?他們要把我們關起來,那我們還怎麼找……,還怎麼救妮絲?”弗恩不解的問到,臉還是看着前方。
茉蕾娜的聲音輕的幾乎只有她自己能聽到。“他們已經知道我們是代頓人了,而且不是普通的代頓人,你是騎士隊長,而我是國王參謀,如果我們和坦佩士兵打起來,造成傷亡的話,那麼兩國的關係就緊張了。”
“見鬼,你爲什麼要說我是騎士隊長,還暴露你自己的身份!”弗恩惱怒的嘟囔着,茉蕾娜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給他們帶來的麻煩,也不敢再多說話,躲在了弗恩身後。
諾科斯似乎察覺到了兩人情緒上的變化,得意的在馬上坐直了身子。“怎麼樣,商量好了吧,我們可以走了嗎?我可不想在這鬼地方再多呆了。”
弗恩的右手從劍柄上慢慢挪開。“好吧,但是你得保證,不能傷害這位女士。”
“放心,騎士隊長弗恩,只要你們配合,我會保證你們的安全,我可擔不起破壞兩國關係的責任。”諾科斯朝弗恩點了點頭,調轉了馬頭,慢慢向前騎去。“斯凱勒,塔伯,你們兩個看好他們,拉馬爾,你跟着我,離他們遠點。”
拉馬爾狠狠的瞪了弗恩一眼,將斧頭扛在肩膀上,跟上了諾科斯。弗恩與茉蕾娜牽過自己的坐騎,緩緩跟在兩人身後,兩名士兵一左一右守在他們兩旁,剩下的兩名士兵跟在最後,一行人向着北方慢慢走去。
時間已經過了午夜,拉馬爾打着哈欠,不滿的發泄道,“以後再要半夜行動,千萬別再拉着我來了,覺都沒法睡。”
諾科斯在馬上搖晃着,顯然他也感到了疲憊。“沒有你我總感覺不放心,特別是前幾次你不在的時候,那個奇怪的聲音。”說着,諾科斯又警覺的看了一下週圍。
被諾科斯這麼一奉承,拉馬爾的心情好了起來,但表面上裝作還在生氣。“我說過了,諾科斯,那一定是你的幻覺,在半夜跑去那片墓地,你一定是害怕過頭了。”
“我沒有,拉馬爾,我發誓,我真的聽到了,不信你問塔伯,他也聽見了。”諾科斯看向了走在茉蕾娜左側的士兵。
塔伯心有餘悸的點着頭。“是真的,拉馬爾,那個聲音很奇怪,像是什麼東西摩擦過地面,就在我們準備好戰鬥時,聲音又不見了。”
“我看是你們的膽子都太小了,你們看今天有我在這裡,怎麼沒聽到那個聲音?”拉馬爾在手裡掂着斧子,弗恩這才發現那是把十分巨大的斧子,要不是拉馬爾身體十分強壯,一定沒法舉起來。
“你們出現之前,我們也聽見了那個聲音。”弗恩看向了塔伯。“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樣,在你們出現後,那個聲音似乎是退卻了。”
“得了吧,就你這膽子怎麼當上騎士隊長的?代頓沒有人了吧。”拉馬爾不屑的瞥了一眼弗恩,又扛起了斧子。
就在這時,一陣摩擦聲從衆人左側傳來,塔伯像被針紮了一般,立刻跳了起來。“又來了!”
摩擦聲頻繁的響起,越來越近,諾科斯一手拉住繮繩,一手握緊了劍。“就是這個聲音,我不會記錯的。”
拉馬爾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打起了精神,將火把用力插進了泥土裡,雙手舉起了斧s頭。
弗恩右手握住了劍柄,隨時準備拔劍,茉蕾娜也從腰間拿出了魔杖,嘴裡輕輕的念起咒語。
擦過地面的聲響在衆人左側快速移動,所有人都緊緊盯着眼前漆黑一片的森林,彷彿什麼東西即將從黑暗中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