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
雲殤。
凝歌倏然睜開眼睛,一把攥住雲澤,急切道:“雲殤回來了麼?”
雲澤一愣,旋即嘆息道:“姑娘安心睡下,城主還在京都,南將軍和凰肆爺自然有法子能救他回來。您安心養病就好。”
外面的人似乎是聽到了裡面的動靜,爭相進門來。
南鷲和凰肆,一紫一白,倒是相得益彰。只是那兩對英挺的眉毛如今都蜷縮在一起,看起來有七分像。
這是不好的兆頭。
凝歌這樣想着,臉色愈發的蒼白起來。
凰肆卻是在見到凝歌的剎那扯出一抹笑容來,聲音一改往日裡的戲謔,變得溫婉了許多。
“好端端的在外面淋雨,一昏迷就是兩天。平白把布莊的事情都丟給了七九,倒是叫那丫頭忙的腳不沾地了。你想要進宮,總是先要管好這雲城裡的事情,否則那雲殤回來雲城卻亂成一團,豈不是亂上加亂。”
凝歌一愣,想起來那奇虎和劉生的事情,心思轉開了些許,拂袖看向雲澤:“如何?”
雲澤自然知道凝歌說的是什麼事,頓時眉開眼笑,道:“姑娘料事如神,奴婢和七九隻在那雲家大宅外等着,不多時就見着那奇虎負傷而來,幸得凰肆爺救的及時,總算是挽回了一條性命。這時候還在染布坊內休養。”
凝歌安下心來,微微闔上雙眼:“好生照看着,斷不能有什麼意外。”
雲澤連聲道:“是了,姑娘神機妙算,早早就拖凰肆爺在一鳴布莊後門候着,否則也斷救不得那奇虎回來。”
“下去吧。”凝歌拂手,點頭示意。
雲澤看了看凝歌,又看了看低頭站在一邊的南鷲,連忙起身告辭。
屋子裡只剩下凝歌、南鷲和凰肆三人,原本勢同水火的南鷲和凰肆兩人,難得安靜的相處,爲的是什麼,兩人心照不宣。
看見這樣的情況,凝歌卻不知道是不是該要歡喜。
“我要進宮。”凝歌堅定道。
凰肆半眯着一雙鳳眼,忽然笑道:“可以。”
原本站在一邊低着頭的南鷲猛然擡頭看向凰肆,像是看見一個怪物一樣。
“只是你要以什麼樣的身份入宮?又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靠近凰家的地牢?”凰肆笑容不改,出口的話卻是叫凝歌生生的打了個寒顫。
“你既然是知曉凰肆的一切,難道不知道凰家的地牢在哪?”凝歌皺眉。
“知道,我還知道那地牢裡放着得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但是那地牢只有一個出口,把關森嚴,若非是他們有心放人,斷然是不會有人能活着從那裡走出來。”凰肆說的雲淡風輕,卻是針針都紮在凝歌心坎上,疼的人壓抑不住的想要哆嗦。
南鷲有些詫異的看向凰肆和凝歌,見着凰肆那亙古不變的笑臉,心中忽然就踏實下來。
他雖然是猜不到凰肆的身份,但是看見凰肆胸有成竹的姿態,心中坦蕩了許多。
想來他必定是有法子的,不管對凝歌,還是對那朝堂。
凝歌低頭思忖,只把該在身上的錦被寸寸抓緊。
凰肆說的沒錯。
她沒有合適的身份進宮,而那凰九戒備心重,只怕她還沒有進京都就叫人在半路截殺,到時候打草驚蛇,反而是對雲殤不利。
她該要怎麼辦?
“只是,若是你奪了一鳴布莊,我大哥必定耐不住性子要見你,到時候只要你有合適的身份,我……就能兌現我曾經答應你的承諾。”凰肆倏然湊近了凝歌,俯首貼耳在凝歌耳邊低喃,聲音輕的只有兩個人能聽到。
叫站在身後的南鷲頗爲不滿的皺起了眉頭。
凰肆眸光閃爍,恍若點了萬千燭火,此時深深的看進凝歌眸色深處。
那是屬於兩個人的承諾。
若是有一日有需要,他凰肆當萬死不辭。
凝歌心中咯噔一下,想起凰肆曾經答應過自己的事情,只要她想,他就可以幫她換一個身份生活。
可是她換得身份卻是要進宮,自然是要一個合情合理的身份,不僅僅能支撐她救下來凰肆,還要支撐她在宮裡長期生活。
這樣的人的臉,頗有些難呢。
“什麼承諾。”南鷲上前一步,定定的看向凝歌和凰肆,眸中閃爍的都是不確定。
凰肆直起腰身來,掃了一眼南鷲:“在下還不知道南將軍還有偷聽人講話的嗜好呢。”
南鷲面色一僵,微微撇過頭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們胡鬧。雖然你不是真的凰家人,但是也知道凰家和南家在京都的實力比例,如今皇上大病,若是你們胡來,南家就只有翻手覆雲的份。”
南鷲說的認真,聽得凝歌和凰肆皆是一愣。
凝歌心中半是溫暖半是憂愁,思忖良久,道:“若是我用秀女的身份進宮呢?”
凰肆一愣,難得和南鷲異口同聲道:“什麼意思?”
凝歌淺笑,原本憂愁的臉色忽然緩解了不少:“你們不必擔憂這個問題,我只是問你,若是我能以秀女的身份,並且是以凌雲布莊莊主的身份入宮,算不算是財政兩全?”
凰肆揚眉:“用誰家的秀女?據我所知,這雲城沒有一個適齡的秀女。”
凝歌神秘道:“自然不是雲城的,到時候,你只負責兌換你的承諾,我能不能回宮,可就看你的了。”
凰肆忽然笑出來,眉眼彎彎,爽快道:“自然。”
看得一頭霧水的南鷲倏然醒悟,咬牙道:“看起來,你們早就熟識彼此,哪裡需要一個區區心水姑娘的身份來遮掩。”
凰肆端着一把山水天下的扇面在胸前緩緩的搖晃,一襲紫衣無風自動,朝着南鷲斜掃一眼:“什麼時候告訴過你我們是初相識了?”
那一眼的風情,有得意更有不屑,看的南鷲登時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該要作何反應,面上一陣褚紅,轉身就出了齊雲閣。
凰肆的笑聲在背後肆掠,難得贏得過那不饒人的欽差大人,實在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
“你覺得我這個哥哥如何?”凝歌別有深意道,伴隨着輕微的咳嗽聲音,聲音顯得嘶啞厚重,叫凰肆聽錯了其中的意思。
凰肆“啪”的一聲收了手中的摺扇,端了擱在牀頭的藥碗給凝歌喂藥,勺子湊近凝歌脣邊,忽然冷哼道:“我以爲你不準備告訴你們之間的關係。”
“額……”凝歌吞下嘴裡的苦藥汁,彎腰險些吐了出來。
凰肆瞧着那張生動到皺在一處的小臉,心裡陡然踏實了下來。
這是真實的凝歌。
知道南鷲是凝歌的親哥哥,凰肆總算開始重新審視鳳于飛把他和南鷲一起派來雲城的目的了,可能並沒有想的那麼工於心計,不過是早就知道凝歌和南家的關係,派了一個更貼心的人來保護凝歌罷了。
還有在不周山上的時候,不惜動用朝堂兵力, 帶兵親征,怕也是爲了眼前的這個女人吧。
爲了天下能貢獻出她的人是鳳于飛,爲了凝歌也能雙手拱上天下的人也是鳳于飛。
論起深情,再也沒有比宮裡那位更多的了。
“或許,你回去是對的。”凰肆忽然喃喃自語道,給凝歌喂藥的手頓了一頓,擱在碗邊,長長的嘆息一聲。
“爲何這麼說?”
“可聽說那宮裡的人大病,不過是因爲心已死,無求生之念。否則他那麼精明,和凰九明爭暗鬥許多年,怎麼會着了一個女人的道。你回去……或許他就好了。”凰肆說的別有深意,目光也跟着深邃起來,直直的看向出神中的凝歌。
凝歌似乎不大願意這樣**裸的去面對自己的感情,半閉着眼睛一臉的無奈,道:“成也是他,敗也是他。”
成是他爲天下,敗是他爲凝歌。
“我的探子回來報,皇上是中了毒,並非大病,雖然意識清醒,卻已經臥牀不起。長彥也被和皇上隔開,這時候能親近他的人怕只有凰九了。若是你進宮,怕是要卑躬屈膝,先向凰家示弱。”凰肆淡淡道。
凝歌笑:“如果不呢?是不是叫你很失望?”
要她向凰九妥協,即便是鳳于飛知道了,也會另眼相看她。
她安放在凰九身上的仇恨,叫她放不下自己膝頭。
“意料之中。”凰肆淡淡迴應,擱了手裡的藥碗站起身來,道:“我幫你打探清楚了,那日你在凌雲私藏館門口幫的女子是陵城都督府的孟長山的獨生女兒,確實是是在秀女一列。只是恕我多嘴一句,那孟長山才華橫溢,之所以只是個陵城都督,是因爲他祖上並非是鳳翎國人士,而是玉瓏國的高官,何況你知道皇上忌諱當年你父皇見死不救的事情,一直貶低玉瓏國人。皇上忌諱的人,這時候倒是凰九要親近的人,你這個身份選的極好,即便是你摧毀了一鳴山莊,凰九也會有心拉攏你。”
凝歌心中驚訝,整個人壓抑不住的繃緊。
凰肆不僅僅是瞭解自己,也對於自己要做的和沒有做的事情都瞭如指掌,甚至能憑空探出孟如畫的身份來,她暗忖自己幸虧是不曾凰肆成爲敵人,否則這樣的心思,怕是動動手指頭就能置他於死地,這樣的智商,若是放在凰家,哪裡會有今日的凝歌呢?
“你在想什麼?”凰肆探手在凝歌面前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