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秦夫人這般說,楚雲笙也就放下了心來,她擡眸看向秦夫人,秦夫人此時也正擡眸看着她,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然而那種默契和溫情已經在眼神之間流轉,勝過萬語千言。
這時候,不遠處一道身影朝着這邊走來,楚雲笙下意識的回眸一看,就看到蘇景鑠着一襲月白色錦袍正優雅從容的朝着她所在的地方走了過來。
秦夫人也看到了,她回過頭來看向楚雲笙道:“那我先回去,這兩日要往秦家軍那邊跑一趟,等忙完了那邊的盤點工作我就過來找你。”
聞言,楚雲笙點了點頭。
秦家軍剛剛在楚國邊境住下,肯定有很多的不適應,也有很多的地方需要有人管制,比如對隊伍的盤點、提拔,昔日的編制放到現在多少也應不實用,有秦夫人和周參將在,楚雲笙也不需要擔心什麼,她現在只希望儘快的養好身子,然後去往衛國。
正想着,蘇景鑠已經走到了她面前,還未開口,他的眉眼裡已經滿是溫柔繾綣,只見他走到楚雲笙身邊,擡手攬着她的肩膀,讓楚雲笙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然後柔聲道:“左右找不到你,原來你在這裡,阿笙,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聞言,楚雲笙嘆了一口氣,然後道:“我自然是在想着早一點養好身子,然後動身去衛國啊,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姑姑和元辰師傅,還有阿呆兄和藍衣他們,一想到他們現在可能陷入危險之中,我就恨不得身上生出翅膀來,立即飛到衛國看一看。”
雖然楚雲笙已經盡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輕鬆,然而,她眉宇間凝結成的愁苦還是讓蘇景鑠看了分明,看着她擔憂的模樣,他的心底裡也不由得生出幾分疼惜來,攬着她肩膀的手也下意識的加了兩分力道,揉了揉楚雲笙的肩膀,然後溫柔道:“對不起,阿笙,都是我這邊事情太多,以至於耽誤了這麼幾天,你再等我兩日。”
這句話裡包含着蘇景鑠的疼惜和愧疚,楚雲笙豈會聽不出來,她回過頭來看向蘇景鑠,看着他的眸子裡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楚雲笙會心一笑道:“這怎麼能怪你呢,也是我自己身子不好啊,否則也不會耽誤這麼久。”
說到這裡,楚雲笙驀地想起來什麼,她又搖了搖頭道:“而且,我認真想過了,我不想讓你陪着我一起去。”
楚雲笙的話音才落,蘇景鑠的眸子裡已經染上了一層詫異之色,他不解道:“爲何?”
聞言,楚雲笙動了動身子,又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了下來,然後才道:“因爲我知道你是有多忙的,楚國這一次面對衛國和趙國的聯軍壓境,楚國朝野已經是動盪不安,而這一場戰爭雖然沒有爆發大面積的衝突,但是已經耗時了這麼長時間,楚國朝廷上那些本來就對你有一些成見的昔日太子的舊部一定會從中做文章,這時候你是不能不回去楚王都主持大局的。”
雖然蘇景鑠沒有對她提起這些,但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在同素雲和二元的交談中,甚至在這些楚軍將領的面上都已經讀出了事態的嚴重性,蘇景鑠才登基不久,雖然他已經從沈將軍手中奪過了兵權,然而這兵權還沒有握的穩當,就遇到了趙衛聯軍,所以難免朝野上下會有一些不利的言論出現,而且這一次,即便是沒有跟他們兩國直接正面衝突,然而這接近一個月的兵力消耗,也給楚國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在這種情況下,楚國的內政已經迫在眉睫,而這時候,她怎麼能自私的讓蘇景鑠陪着她去衛國?
她雖然心底裡私心的是希望他能陪着自己,無論生死,他們都可以共同面對,但是她更希望他放手去拼自己的事業,她相信她的阿鑠的才能,只需要給他一些時日,如今處於弱勢的楚國將來定然也不會遜色於現在已經無可匹敵的趙國。
聽到楚雲笙的話,蘇景鑠面上劃過一絲詫異,他沒有想到楚雲笙竟然已經察覺到了這些,然而他的眸子裡依然帶着不贊同,然後就聽他道:“所以,我才說要再給我兩日,我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好了,就陪你一起去衛國,可好?阿笙,你要相信我。”
楚雲笙自然是相信他的,但是她也知道,如果是爲了她的話,蘇景鑠甚至可以做到將他肩頭上肩負的楚國的重擔先撇到一邊。
就如她絲毫都不懷疑,在楚國和她之間,蘇景鑠一定選擇的是她,而非那至高無上的權利。
但就是因爲如此的相信他,所以她才心疼他的付出,他身上所擔負的責任,此時也已經下意識的被她也承擔了過來。
所以,即便是面對蘇景鑠如此堅持的眸子,楚雲笙依然脆聲道:“我自然是相信你,但是我更相信如果你回去楚國的話,對於楚國的迅速發展和崛起能起到更加至關重要的作用,阿鑠,你不是說過要成爲我最強有力的後背和靠山嗎?那你既要相信你自己,更要相信我,現在的局勢,你我心知肚明,趙國已經成了一方霸主,即便是我們聯合衛國或者燕國其中的任何一家,也未必能與其抗衡,更何況如今的燕國已經成爲了他的傀儡,而衛國也已經在一步一步落入他的操縱之下,像這一次一樣的發動的聯軍出動,如果再遇到第二次的話,我們未必有那麼好的運氣能全身而退,所以,我們必須得趕在何容動手之前,去盡我們所能的將一切都準備到最好的狀態,你的職責是壯大楚國,責無旁貸,而我,則要去救出姑姑元辰師傅,找到阿呆兄,以及找到趙衛聯合的根本原因,然後將他們之間的牽絆斬斷,一如楚國不希望趙國同衛國聯合,在我心理於公於私,我都不會願意讓衛國成爲趙國的左膀右臂的,所以這也是我的責任。”
聽着楚雲笙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蘇景鑠的眸子裡依然帶着幾分堅定和固執,他也在楚雲笙身邊坐了下來,然後身子一歪,就將腦袋靠在了楚雲笙的肩頭上,並低聲道:“這些道理我自然都知道,但是……阿笙,我不能再眼睜睜的看着你一個人步入險境了,那種焚心噬骨的滋味我此生都不想再體會第二次,我自然知道我肩頭上肩負的責任,自然知道眼下什麼事情迫在眉睫,然而這些理智這些理所應當在跟你的安危比起來,統統都微不足道,我只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去衛國,不放心你再一次一個人去涉險,所以,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同意讓你去衛國的,除非有我的陪同。”
聽到這一番話,楚雲笙簡直氣的要跳起來打人。
她都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把道理都跟他分析出來了,然而面前的這個強疙瘩依然是油鹽不進,在他的眼裡就沒有比她的安危更重要的事情。
可是,他現在已經不再是楚國的皇太孫了,而是肩負着整個楚國的重擔的楚王,怎的還能這般的任性呢!
想到此,楚雲笙氣憤憤的擡眸看向蘇景鑠,然而,她本來含着氣惱的目光在落到蘇景鑠那一雙滿是擔憂和心疼的眸子的時候,她所有的氣惱瞬間都煙消雲散了,轉而她的一顆心就淪陷在了他的溫柔繾綣裡。
而此時,蘇景鑠的頭正靠在楚雲笙的肩膀上,因爲楚雲笙這一突然的轉過頭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的極近,呼吸可聞。
楚雲笙愣了一下神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跟蘇景鑠的距離似乎太過曖昧,而他溫熱的呼吸也正噴灑在她的脖頸間,楚雲笙下意識的就要往後退,而這時候蘇景鑠哪裡給她機會往後退,他長臂一攬,就握住了楚雲笙那不贏一握的腰肢,將楚雲笙緊緊的禁錮在了他的臂彎裡,然後楚雲笙就看到他那一雙勾魂攝魄的眸子裡帶上了一抹笑意,然後在她的面前無限的放大了起來。
距離越來越近,而楚雲笙也在這一刻感覺到自己和蘇景鑠的呼吸似乎也越來越熾熱。
在意識到蘇景鑠馬上要做什麼的時候,楚雲笙的老臉蹭的一下子紅了個徹底。
“君上——”
這時候,一聲內侍的通報聲突然在不遠處響起,而此時蘇景鑠的脣瓣剛剛湊近楚雲笙的脣角,尚未碰到,也因爲及時的一聲,楚雲笙已經從呆頭鵝的狀態中迅速的回過了神來,她身子一動,就竄出了蘇景鑠的臂彎,然後迅速的站起了身來。
而此時,那個剛剛發出聲音的內侍這才從山包下露出頭來,他正要對着蘇景鑠拜倒,眼底裡的餘光就瞥到蘇景鑠此時已經黑成了鍋底的臉色,嚇得他險些一個不穩就直接跌落了下去。
“說!”
被突然衝出來的這個沒有眼力見兒的內侍打斷了美事兒的蘇景鑠的心情顯然不會好到哪裡去,一貫都從容優雅的他黑着臉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冷眼看着已經跪在地上因爲不知道自己到底觸了什麼黴頭而瑟瑟發抖的內侍。
在感受到他這一道冰冷的目光的時候,那內侍的身子越發抖的厲害了。
還是一旁已經強忍着笑意的楚雲笙開口道:“快說什麼事情啊?”
經過楚雲笙這麼一提醒,那內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跑來這裡是做什麼,他連忙叩頭道:“回君上,是林將軍求見。”
聞言,蘇景鑠的臉又黑了黑,他還沒有做出任何表態,然而下面跪着的內侍卻已經差點嚇的魂都飛了,因爲這樣子嚇人的君上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這時候,那內侍的心裡只覺得平日裡大家八卦的時候討論的君上在遇到面前這女子的時候會性情大變,變得完全不像君上,如今看來果然就是這樣!
而蘇景鑠不表態,跪着的小內侍自然是不敢起來,還是一旁的楚雲笙好人做到底,她擡手一揮道;“好了,你下去吧,跟林將軍說君上一會兒就到。”
不知怎地,明明面前的女子沒有任何的身份和地位,然而她的周身卻帶着不輸於任何人的尊貴和優雅,即便是站在光芒萬丈的蘇景鑠身邊也不見有絲毫的黯然,所以,聽着她隨意說出口的話,那內侍就似是得到了君上的特赦一般,立即叩首,然後逃命似得退了下去。
等到他走遠了,楚雲笙才噗嗤一笑道:“你跟一個小太監較什麼勁兒呢!”
說話間,她就已經忘記了在前一瞬她跟蘇景鑠之間的那讓人臉紅心跳的曖昧,更忘記了在更前一刻兩人還爲要不要蘇景鑠陪她去衛國而爭的面紅耳赤。
而此時,蘇景鑠顯然也忘記了這一點,黑着臉的他在擡頭看向楚雲笙的那一剎那,便綻放出了笑意,似是剛剛所有的陰霾都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他嘴角一揚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意道:“我自然是不會跟他一般見識,那麼既然他都識趣的走了,那麼,我們是不是應該繼續將剛剛沒有完成的事情做完?”
說着,他腳尖一點就要向楚雲笙掠去,而楚雲笙反應也是極快,在蘇景鑠的嘴角才露出那一抹戲謔的笑意的時候,她就已經腳腕一轉迅速的施展起了輕功並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自己的身子猶如離弦的箭一般的射飛了出去。
而這就讓撲過去的蘇景鑠一下子撲了個空。
見狀,已經退出去有三四丈遠的楚雲笙的面上頓時笑開了花,她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故作順氣狀,然後道:“還是趕緊去看看林將軍找你什麼事情吧。”
說着,她就轉過了身子朝着不遠處的軍營奔去,此時,她不用回頭也能猜到蘇景鑠那一張好氣又好笑的面色。
而楚雲笙雖然面上開心,但還沒有走到軍營,她就已經猶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剛剛同蘇景鑠玩笑的興致已經完全不見了,她的眼底裡蔓延出了一縷憂傷。
“姑娘?”
楚雲笙心裡想着事情,正有失魂落魄的往大帳方向走,冷不丁的聽見後面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