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隔着帷幔,然而楚雲笙依然能感覺到這一刻她的眸子裡閃爍過一層晶亮的光芒。
“你到底是誰?”她冷冷的看着楚雲笙,然而,面前的楚雲笙只是一個容貌嬌俏但並不出衆的小姑娘,只不過她的周身都籠罩在一層冰冷若寒霜的氣質中,讓人忽視不得。
楚雲笙的嘴角微微上揚,帶上了一抹笑意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現在是端妃娘娘,可是衛王宮裡風頭最勁的人呢,您說,如果現在我的手這麼稍微的一滑的話,會有什麼後果?”
聞言,帶着帷幔的女子搖了搖頭道:“你既然有求於我,定然不敢傷我性命。”
楚雲笙也聽出了她話裡的篤定,雖然此時楚雲笙是真的沒有打算傷害她,但是眼下,她確實是送她進公主府最好的機會,她不能錯過,所以,楚雲笙嘴角的笑意更甚,她手腕一轉,就一把扯掉了端妃帶着的帷幔,當那張無比熟悉的臉再度出現在楚雲笙面前的時候,楚雲笙眸子裡立即綻放出了無比的殺意,她立即傾身上前,擡手就扼住了她的脖頸,然後語氣陰冷道:“哦?是嗎?那可說不準喲,畢竟我們這些草民人微言輕,反正挾持端妃娘娘已經是要被抄家滅門的死罪了,所以如果您不願意幫我達成所願的話,我就是死也拉着你去墊背也未嘗不是一件划算的來的事情,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在同她交流的時候,楚雲笙一直都刻意的壓低了幾分自己的聲線,因爲不僅她對端妃熟悉,她對自己也格外的熟悉。
畢竟,曾經她們同吃同住,那麼長的時間,而且彼此萬般信任,即便是聽到了外間的傳聞,說她如今已經是衛王的端妃寵冠六宮,楚雲笙的心裡卻依然是不相信的,在她心裡,她仍舊停留在當初那般嫺靜溫婉的模樣,那女子是春曉,是陪在她身邊共患難共生死的春曉,是可以和她分享任何秘密和心事的春曉,纔不是如今面前的這個妝容精緻華貴滿腹心思和算計到的宮廷女子。
然而,即便是這樣,在她說出這一番話之後,端妃的眸子裡還是劃過一絲詫異的光芒,她無視楚雲笙緊緊的扼住她咽喉的手,詫異道:“你……你到底是誰?”
聞言,楚雲笙依然沒有打算回答她,只道:“我是誰不重要,而且我也沒有打算要告訴您我是誰,我只問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說着,楚雲笙越發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隨着她力道的加重,面前的女子開始呼吸急促起來,她的面色也已經漲的通紅,此時如果她不喊停不妥協,楚雲笙的力氣足以在下一瞬將她掐死。
“什麼……事情?”
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之後,端妃的面色已經由漲紅變成了蒼白。
見狀,楚雲笙這才鬆開了扼住她脖頸的手腕上的力道,然後淡淡道:“我要混進公主府,見公主殿下一面。”
這句話楚雲笙說的很輕,然而話音才落,端妃的面上已經劃過一絲詫異,她轉過眸子看向楚雲笙,第三遍問道:“你到底是誰?”
而這句話纔出口,她瞥見楚雲笙眸子裡的淡漠,她的嘴角便是微微一揚,旋即自嘲似得笑道:“好吧,我知道你不會回答我。”
說着,端妃一邊擡手整理自己被楚雲笙剛剛這般一折騰而弄亂了的衣衫,一邊道:“既然想見公主殿下,應該也是公主殿下的故人,走吧,我這本來也打算去一趟公主府的。”
楚雲笙沒有想到這時候的她又這般好說話來,她擡眸認真的打量着她,但見她神色坦然,並不像是在說謊或者算計的模樣,然而,爲了謹慎起見,楚雲笙還是從懷裡摸出來一個小玉瓷瓶,然後倒出一粒硃紅色的藥丸來,遞到了端妃的面前道:“這樣,我纔可以相信你,否則的話,我憑什麼相信你在進入公主府之後就將我拿下了?不過也請端妃娘娘放心,只要我見到了公主,再平安順利的出了公主府,我自然會給您解藥,否則的話……”
說到這裡,楚雲笙一把扣住了端妃的脖頸,也不管她到底是願意不願意,直接就將那藥丸塞進了她的嘴裡,然後手腕一用力,就迫使她吞了下去,看着她確實已經完全嚥下去了,楚雲笙才道:“如果端妃娘娘不配合的話,那麼咱們就同歸於盡吧,我說到做到。”
說着話,楚雲笙才鬆開了扣着端妃脖頸的手。
楚雲笙這邊才一鬆開手,端妃就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良久才道:“你放心,即便是沒有這毒藥,我也沒有打算害你,畢竟看到你這般關心公主殿下,應該也是她的一位故人,而且,我看姑娘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像極了我曾經的一位故人,若不是你們長相不同,我都要將你當做是她了。”
說到這裡,不等楚雲笙開口,端妃又自嘲的笑了笑,然後繼續道:“這感覺是不是很奇怪?”
聞言,楚雲笙沒有說話,她只抱臂往馬車的側壁上一靠,就等着馬車前行。
見狀,端妃也沒有再說什麼,她擡手掀起簾子,對外面的車伕和丫鬟吩咐道:“繼續我們的行程。”
端妃的話音才落,剛剛那個伶俐的丫頭立即轉過頭來看向端妃,並飛快的掃了一眼在馬車一側悠閒的靠着的楚雲笙道:“可是主子,她……”
那丫鬟的話還沒有說完,端妃便瞪了她一眼,然後道:“我剛剛纔認出來,她竟然是我曾經一位故人,所以可以信任的。”
聽到這句話,那丫鬟纔打消了遲疑和顧忌,這才點了點頭,然後催着車伕快走。
一路上,楚雲笙的心情都很平靜,等到快要到公主府的時候,她的心情才逐漸的激動了起來,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姑姑了,她的心就忍不住顫抖。
然而,此時她纔想起來,本應該身居深宮的端妃爲何會出現在鬧市的糕點鋪子裡?
想到此,楚雲笙便出聲道:“端妃娘娘爲衛王處理後宮諸事,應該日理萬機纔對,怎的會無端端的出現在這鬧市糕點鋪子裡?”
聞言,端妃的面上劃過一絲悵然,然後她眸子一轉,便落到了馬車一角上放着的剛剛買來的紅豆棗花糕上,然後低低道:“公主殿下平日裡最喜歡這糕點了。”
聽到這句話,楚雲笙倒是一愣。
原來,端妃這一次出宮,就是爲了去公主府見姑姑?所以才能被運氣極好的自己碰到?
想到此,她的心裡又劃過一絲異樣,她想到會不會自己之前誤會她了?她其實心裡一直都是向着姑姑的,而之所以被選入宮中最後伴駕在衛王身邊其實都是身不由己?
但是,這個念頭才一冒出來,就被楚雲笙打消了,因爲她知道春曉對於姑姑來說有多重要,姑姑有多信任自己,就有多信任春曉,所以姑姑在朝中的勢力和重要的人脈,這些春曉都是一清二楚的,如果不是春曉站到了衛王哪一邊,姑姑又怎麼會毫無還手之力就這樣被軟禁在了公主府?如果不是春曉,何至於但凡牽扯到姑姑的勢力的人最後都被放逐或者打壓?
所以,與其相信她是迫於無奈的跟了衛王,楚雲笙更相信她背叛了姑姑。
想到此,楚雲笙再看向春曉的眸子裡已經帶上了幾分冷意,她道:“想不到端妃娘娘竟然還記得公主殿下的喜好,倒是難爲你了。”
楚雲笙的語氣雖然平緩且冷淡,然而端妃卻又不傻,自然聽出了她話裡的嘲諷,而對於楚雲笙對她的莫名的敵意和嘲諷,甚至眸子裡偶爾劃過的冷意殺意,她都一清二楚,也知道這是爲何。
“公主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這些年雖然我在她身邊名爲主僕,實際上她是將我當女兒一般撫養的,從未虧待過我,我能記得這些自然是應當的。”
無視楚雲笙話裡的嘲諷,端妃看着那紅豆棗花糕喃喃自語。
見狀,楚雲笙也不想再說什麼,畢竟很多事情都是她的猜測,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她也並非是想爲難她,剛剛的用狠和用毒,只不過是想讓她帶着她去見姑姑,因爲這是目前看來唯一可行的辦法,即便是最後她沒有妥協,楚雲笙相信自己也下不了手。
但是她卻沒有想到端妃竟然這麼輕易就同意了,而且,她的同意也絕對不是因爲她的生命受到威脅,在那一刻,楚雲笙相信如果她不願意的話,即便是她真的下手殺了她,她也不會帶着她去公主府。
想到此,楚雲笙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她只倚靠在側壁上,看着那紅豆棗花糕出神,再不說話。
馬車一路悠悠前行。
楚雲笙不說話,端妃也沒有再說話,兩個人的目光都下意識的看向那紅豆棗花糕,卻並沒有再繼續交流的意思,而是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等到馬車停下來了,外面的護衛在前面輕聲道了一句:“稟主子,到了。”
兩個人這纔回過神來。
端妃看了一眼楚雲笙,然後道:“走吧。”
說着,她就先一步走下了馬車,楚雲笙也跟着她一併走下馬車。
說是到了,實際上她們這纔到了距離公主府有一條街的巷子口,而之所以將馬車停在這裡,因爲從這條巷子口過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守衛,這一條街過去,都看不到盡頭,將公主府守衛的連個蚊子都飛不進去。
巷子口的守將在看到端妃的時候,本能的就攔住了她們幾個人,等到端妃亮出了手中的腰牌的時候,這些人才紛紛跪拜行禮,並讓出了通道。
見狀,楚雲笙走在端妃的身邊,用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道:“看得出來,端妃娘娘果然很得衛王寵愛。”
聞言,端妃沒有說話,只是眸子裡染上了一層霧氣。
那一層霧氣裡帶着紛亂複雜的情緒,讓楚雲笙也看不分明此時她心中所想。
但無論如何,面前的女子確實再不是從前那個跟在自己身邊照顧自己飲食起居處處妥帖入微的春曉了。
她們判若兩人。
然而,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卻又一模一樣,讓人又不得不相信仍舊是那個她。
不過是不知道她到底有過怎樣的經歷,才能讓一個嫺靜安好的女子變成了如今這般心事重重的樣子。
楚雲笙有些擔心,也有些好奇,更多的是不解。
然而,此時當她的腳在邁向公主府的一刻,她就將所有的心思都拋到了腦後,此時心裡腦裡所想的都是姑姑的樣子以及她現在可能面臨的處境。
因爲有了端妃的令牌和身份,她們一路順順利利的進了府,並且還專門有守將爲她們親自引路。
這是楚雲笙第一次來公主府,上一次雖然來到了衛王都,並且爲平定李晟一家的事情而在衛王都停留過一段時間,但卻沒有時間和機會來這裡走走,卻沒有想到,如今第一次邁向這裡,是這般情形。
一路從大門進去,過了前廳,又繞過了九曲迴廊,數個院子,兜兜轉轉的,一直走了一刻鐘,才終於在一處閣樓前停下了步子,那個引路的將領對端妃恭敬道:“稟娘娘,公主殿下就在裡面。”
聞言,端妃點了點頭,然後她叫身邊的丫鬟留在了原地等她,只叫了楚雲笙跟她一起步入閣樓。
見狀,那個丫鬟雖然面上帶着不甘心和詫異,卻也只能咬牙在那裡等着。
楚雲笙則隨着端妃從一旁的木質樓梯走上去,已經有了一些年歲的木質樓板在兩人的踩壓下發出悠長的吱呀聲,讓人還沒有見到姑姑,心裡就已經莫名的生出了幾分辛酸。
外人應該很難想象,金嬌玉貴的公主殿下竟然會被安排在這樣一處有些年歲看起來還算破舊的閣樓上。
而且,讓楚雲笙還注意到的是這閣樓外面很是空曠,周圍很難能藏的住身形,而且不遠處的小閣樓裡還隱隱有人影閃動,似是時刻都在留意這這閣樓的動靜。
竟然被監視的如此嚴苛。
想到此,她的心裡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