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衆人一起進了正堂,行了禮。
沈傲只是擡了擡眼,彷彿早有預料一樣,笑道:“查抄出什麼?”
一個將虞侯道:“劉記米鋪空空如也。”
其他人也紛紛道:“黃家米鋪亦是不見顆粒。”
沈傲吁了口氣,藏糧,這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他沉默了一下,纔看向那糧商黃亭,道:“糧食都藏在哪裡?”
黃亭道:“殿下,真的沒糧,殿下也查抄過了,小人豈敢隱瞞?還請殿下明察。”
沈傲頜首點頭,淡淡地道:“本王再問你一遍,糧食藏在哪裡?”
黃亭不得不硬着頭皮道:“真的兜售完了。”
沈傲嘆了口氣,道:“本王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本王殺人太多,有人來索命。於是本王便說,自從之後一定要放下屠刀,再不殺人。所以……”他吐出一口氣道:“所以你們最好還是識相一些的好。”
這句話威脅之意十足,黃亭的額頭上已落下豆大的汗珠來,他咬了咬牙道:“當真無糧。”
沈傲冷冷一笑道:“來人,拖出去,斬了!”
圖窮匕見,該說的話也已經說盡,沈傲也絕不客氣。
兩個校尉應命,什麼都不說,衝上去反剪住黃亭的雙手,黃亭大急,高叫道:“黃某不服,黃某無糧,又何罪之有?鄭家米鋪倒是有糧,殿下爲何不去取,反而爲難黃某?”
沈傲突然伸出手,道:“且慢!”
校尉停止了拖拉,沈傲的身子向前一傾,手肘壓在桌案上,道:“你方纔說鄭家有糧?”
黃亭一時情急,便是想將鄭國公擺出來,沈傲要殺自己,有本事就去動鄭國公試試看,若是不動鄭國公,反而拿自己這小魚小蝦動刀,又怎能讓人心服?可是這時候纔想起攀咬到鄭家頭上,自己哪裡還有好果子吃?只好期期艾艾地道:“具體如何,小人也不知道,只是鄭國公乃是城中大戶,殿下何不自己去問?”
沈傲冷笑道:“好,本王就讓你心服口服,來人,傳鄭國公。”
立即有個校尉前去叫人,鄭家別院這邊,鄭克清早就已經起了,他哪裡染了什麼病?無非是不願去和沈傲糾纏而已,這時聽外頭有人來請,便冷笑道:“去告訴平西王,老夫不去,平西王有事,自會有拜謁。”
這一句話已經十分不客氣,沈傲失去了耐心,他鄭克又豈有耐心和沈傲撕磨?既然已經勢同水火,自然不必給那平西王什麼面子。
消息傳回大都督府,沈傲聽了鄭國公的話,不禁笑道:“既然如此,鄭國公不肯來,本王只好親自出馬了。”他冷若寒霜地道:“來人,調動兵馬,將鄭家別院給本王圍死了,本王這就動身,要和鄭國公商議大事。”
這一次,居然是傾巢出動,校尉、邊軍足足上萬人,突然出現在街道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這鄭府的別院,更是水泄不通,到處都是軍卒,幾十個校尉按着刀直接就往鄭家的中門闖,裡頭的僕役攔住,高聲道:“是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可知這家的主人是誰嗎?”
帶隊的校尉隊官瞥了他們一眼,蔑視地道:“鄭克可住在這裡?”
僕役們道:“鄭國公就在這裡,誰敢放肆?”
隊官二話不說,抽出刀來反握在手上,道:“誰敢阻攔,殺無赦!”
接着身後的校尉便衝進去,佈置防務,這些僕役開始還想狐假虎威,可是見了人家動刀槍,立即不敢吱聲了,皆是退到了一邊去。
也早有人前去後宅向鄭克通報,心急火燎地道:“老爺,老爺,不好了……”
鄭克正心煩意『亂』,聽到這聲音,忍耐也到了極限,狠狠地甩了這胡說八道的小廝一巴掌,道:“叫什麼叫!有天大的事也和你沒幹系。”
小廝連忙認錯,鄭克問:“到底又出了什麼事?”
小廝道:“有官兵衝進府裡了,看着模樣,應當是欽差行轅來的。”
鄭克臉『色』更是鐵青,怒道:“姓沈的欺人太甚!全部趕出去,這裡也是他們撒野的地方嗎?”
這小廝卻是唯唯諾諾地道:“老爺……他們手裡有刀槍……”
鄭克不禁瞠目結舌,想說什麼,卻是忍住,最終閉上了嘴。
外頭傳出動靜,有人高聲唱喏:“欽差、平西王殿下到。”
鄭克並不去迎,反而道:“老夫不見他。”說罷,拂袖往後宅去。
這小廝心裡叫苦,心裡說,人家都來了,哪裡容得了老爺見不見?大着膽子到中門那邊去,看到前方又是一隊校尉開路,沈傲穿着儒衫被擁簇在正中,左右都是將佐,身後跟着許多糧商。
沈傲腳步浮華輕鬆,閒庭散步一般進了鄭府,不禁道:“好端端的來見鄭國公,你們也真是,怎麼還未通報就闖了進來?鄭國公要不高興的。”
開路的童虎過來道:“殿下,是末將自己拿的主張,還望殿下恕罪。”
沈傲搖頭道:“罷了,既來之則安之,鄭國公海量,想必不會見怪,都站到一邊去,待本王去廳裡,再叫人去請鄭國公出來。”
他居然將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一樣,一點也不客氣,大剌剌地帶着一大羣人到了正廳,毫不猶豫地坐上首位,太原都督府以下的將佐見他如此,也都是在兩邊肅立,糧商們卻是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感覺有些不太對頭。
沈傲在位上大叫:“爲何無人給本王斟茶,這就是鄭家的待客之道嗎?”
幾個校尉便壓着府裡幾個下人去燒茶,先端來幾盤糕點,沈傲吃了幾口,不禁道:“這糕點的味道好極了,只是可惜,外頭的災民食不果腹,本王卻這般奢靡,實在叫人唏噓。”
言罷,沈傲又道:“鄭國公爲何還不來?”
一個校尉在外頭道:“殿下,鄭國公說身體有恙,不願見客。”
沈傲將一塊糕點塞入口中,不禁沉眉,怒道:“怎麼不早說?原來國公當真病了?來人,去聘請最好的大夫來,給國公診視,他得的是什麼病?”
校尉不知道,只好搖頭。
沈傲道:“那就先請大夫去看。”說罷對廳中諸人道:“大家不必客氣,本王先去後宅看看鄭國公。”
帶着十幾個如狼似虎的校尉直接進了後宅,這後宅裡並沒有女眷,可是裡頭的人卻還是嚇了一跳,沈傲抓了一個人出來,問道:“鄭國公在哪裡?”
被抓的人嚇得哆嗦,期期艾艾地道:“殿……下……”
沈傲『露』出人畜無害的表情,笑呵呵地道:“你不必害怕,好好的說。”
這小廝才引着沈傲到了一處臥房,沈傲毫不猶豫地一腳將門踹開,直衝進去,口裡道:“國公有恙,本王聽了憂懼如焚,莽撞進來探視,國公勿怪。”
往裡頭一瞧,卻看到鄭國公正坐在小廳裡吃茶,手裡還捧着一本書,沈傲帶着人來得太急,下人連通報的時間都沒有,陡然看到門被踹開,一時驚愕,擡起眼來,纔是看到沈傲,他又是氣又是急,想不到這沈傲膽子大到這個地步,臉『色』不禁往下拉,想要說話,卻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誰知沈傲已經衝到他的身前,朗聲道:“國公病了,居然還能吃茶看書?勤奮如斯,令人汗顏,來,來,快讓國公躺下養病。”
幾個校尉不知該如何讓鄭克躺下法,都看着沈傲。
沈傲便道:“還愣着做什麼?拆了一個門板來,請國公躺下去,送到前庭去議事。”
校尉們倒也實在,這些彪形漢子二話不說,居然直接動手將這門板拆下來,鄭家的人當真捨得,這門板居然用的都是檀木,上頭還雕着蘭花,可是在校尉看來,卻和燒火的柴火沒什麼不同,幾個人合力一掰拆下門來,又有幾個要過來攙扶鄭克,鄭克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怨毒地盯着沈傲,道:“平西王未免也太莽撞了吧?”
沈傲立即正『色』,道:“國事緊急,容不得鄭國公拖延。”
鄭克拂袖冷哼,卻只好道:“好,老夫就和你去議事。”說罷,當先走出去,沈傲尾隨在後頭,校尉們都擠眉弄眼,一個道:“殿下,這門板怎麼辦?”
沈傲正『色』道:“天寒地凍,百姓們連取暖的柴火都沒有,別浪費了,搬了出去分下去給人取火生暖吧。”
校尉們不禁臉上抽搐,心裡想,這可是檀木……
等鄭克出現在廳裡的時候,廳中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今日這個事,只怕就要見分曉了,這時候根本不必打招呼,大家相互使了個眼『色』,便能知悉各自的心意。
沈傲尾隨而來,道:“來人,給鄭國公賜坐。”
這裡明明是鄭克的家,如今沈傲理直氣壯地喧賓奪主,倒是做起了這裡的主人。
有人搬了個凳子過來,鄭克隱忍着不發作,大剌剌地坐下,沈傲自顧坐到上首,打量了這裡頭的人一眼,整個太原城的重要人物如今一個不拉,都擠在這廳中。他先微微含笑道:“鄭國公抱病與本王商議國事,本王甚是感動,只是不知道本王說的那件事,鄭國公想好了嗎?”
鄭克端坐不動,捋須道:“只是不知殿下說的到底是哪件事?”
沈傲見他明知故問,也不生氣,便又說了一遍,道:“本王以十二個時辰爲限,如今已經過了十四個時辰,鄭國公無論如何也該給個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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