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這一趟來,確實帶着幾分猶豫,若不是見識到沈傲在剷除金人時的果決和雷霆手段,只怕也未必會將一線生機寄託在沈傲身上。
李乾順崇尚國學,卻也在不知不覺中,將漢官、蕃官推到了完全對立的兩個面,被取而代之的蕃官們自然不能甘心,所有的怨恨慢慢地積攢下來,莫看這時候的漢官‘春’風得意,卻也在隱隱之中,潛藏着一個極度兇險的危機。
漢官的得勢,來自於李乾順,有李乾順在,蕃官被壓得死死的,不能動彈一下,可是李乾順之後的李乾正呢?
到了這個地步,楊振早已清醒地認識到,決不能讓李乾正繼承西夏大統,李乾正不能,西夏其他宗王中也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那麼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沈傲了。
自然不是讓沈傲來做繼承人,而是淼淼公主,淼淼乃是李乾順獨‘女’,流的也是李氏血脈,或許可以放手一搏。
這個前提,就是除掉越王李乾正,藉此徹底打擊宗王和蕃官的勢力,之後再慢慢爲淼淼公主鋪路。
見沈傲猶猶豫豫,楊振不由地在心中嘆了口氣,只當沈傲並非如自己想象中的果決,站起身來,正要拂袖而去。
沈傲也突然站了起來,一把拉住楊振,楊振回眸,不客氣地道:“郡王還有什麼指教?”
沈傲淡淡一笑道:“楊大人方纔所說的事,不知有幾成把握?”
楊振沒有沉‘吟’,直截了當地道:“三成。”
這一次他說了大實話,面對沈傲這個小狐狸,不說實話,只會令人以爲自己是誇誇其談之輩。
沈傲呵呵一笑,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楊大人請坐。”
楊振只好重新坐下。
沈傲道:“楊大人的意思,小王已經明白了,小王還想問一句,若是能除掉越王,我們又會有幾成的把握?”
楊振呆了一下,道:“至少七成以上”
沈傲呵呵一笑道:“越王‘交’給我,其餘的還要有勞楊大人。”
楊振呆了呆道:“郡王可是要取這樁富貴?”
沈傲哈哈一笑,顧盼之間,多了幾分雄氣,道:“奉陪到底”
送走楊振,沈傲才明白,爲什麼此前這麼多漢官紛紛來拜謁,原來都是來‘探路子’的,這些老狐狸豈會不知富貴不可長久?爲了身家‘性’命,爲了崇國禮的政策可以延續,就必須尋求一個新的靠山,這個靠山,居然是自己。
雖是和楊振談妥,沈傲卻並沒有什麼動作,依舊是每日待客,閒暇時入宮,與李乾順也決口不提國政,只是說一些琴棋書畫,偶爾揮墨,自然引得李乾順歎爲觀止。
轉眼入了冬,天氣更是寒冷,西夏五軍之一神武軍軍使上奏,要率軍出城演武,勤於武備自是不能拒絕的事,再者金國皇子在西夏被誅,隨時可能挾怨前來報仇,李乾順准許之餘,還大力褒獎了神武軍軍使李旦一番。
天空下起鵝‘毛’大雪,這時候富貴人家已經穿上了皮裘大衣,外頭套了件斗篷,走在街上,放眼盡是臃腫。沈傲則在鴻臚寺中燒着炭火取暖,叫人暖了酒,和校尉們擠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胡扯。
一天過去,倒是沒有什麼異常,只是到了第二日,變故卻是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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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宋軍的營地,因爲是天寒地凍,除了必要的‘操’練之外,校尉們都是呆在棚中,營官們見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除了必要的哨崗和衛戍,倒也儘量縮減了幾分‘操’練的時間。
好在此前便預料到了這個情況,馬棚那邊已經加固,倒不怕這獵獵的北風將棚子吹塌了,平時也都是最好的馬料供應着,隨軍的獸醫按時照料,倒是不怕出什麼差錯。
一大清早,早‘操’結束,哨崗那邊便傳出消息,說是數裡之外,隱隱有黑壓壓的軍馬過來,當值的營官劉大海不敢耽擱,連忙放下飯碗,飛快挎着刀去查看,果然見到營寨之外,一隊隊西夏軍士在集結,號角吹的震天響,更有馬隊在外圍飛快奔馳,隱隱有肅殺之氣傳出。
接着便有一個西夏武士飛馬過來,劉大海叫人開了營‘門’,這武士也不客氣,用漢話高聲道:“我家軍使要在此演武,爾等不得出營,若有人不長眼睛,出了事故你們自己擔着干係”
說罷再不理會,飛馬離開。
劉大海淬地將一口吐沫吐在雪地上,叫了一句,城郊這麼大的地方,你們偏偏選在這裡做什麼?只是人家選定了附近一帶,倒也無可奈何,這裡畢竟是西夏人的土地,宋軍只是客軍。
劉大海只好吩咐校尉緊閉轅‘門’,嚴禁校尉外出,又與其他幾個營官商量了一下,認爲這西夏人演武之後便會退去,這兩日但且在營中‘操’練隊列就是。
待用罷了早飯,鼓號聲傳出來,各營集結,都是上了馬,打着旌旗列隊,其實騎馬列隊,比之放馬奔‘射’更要難上數倍不止。戰馬是最不安分的動物,更何況是在這天寒地凍的天氣,焦躁的戰馬打着響鼻隨時可能揚蹄走動,要想保證它們不動如山,校尉就必須熟稔自己的戰馬的心意,許多戰馬一些動作前的小動作,只要發覺,要提前做出反應,勒住它們,或‘摸’一‘摸’鬃‘毛’令他們放鬆。
直‘挺’‘挺’地坐在馬上,還要兼顧着戰馬的情緒,被風一吹,實在是難受的緊,只是忍耐早已成了校尉們的必修課,再艱辛難受,也能克服過去。
眼看過去兩個時辰,劉大海要收隊,這個時候,突然一聲轟隆隆的巨響,接着便看到一塊大石朝營中直飛過來,越過人無數人的頭頂,轟的一聲砸入地上,雪‘花’飛濺,還帶着血跡,一匹馬轟然到底,與此同時,一個校尉也被震飛出去,摔落在地上的時候,已是當場失去了呼吸。
劇變突生,縱是這些校尉,一時也是呆住,隨即便有人衝過去,有人大聲叫大夫,有人高呼:“敵襲”
劉大海作爲當值營官,立即警覺,一面走到這死去的校尉身前探了探鼻息,一面高聲大喊:“準備作戰,不許下馬,各隊在對旗下集結,快”他‘抽’出刀,臉上已是冷冽無比,叫了幾個親衛校尉,叫人先把死去的校尉擔進營房,翻身上馬,叫人開了轅‘門’。
騎軍根本不必依靠營寨固守,所以第一時間便是打開轅‘門’,以防止自己被敵人包抄。
只是這時候,敵人並沒有來,過來的,還是原先那個西夏武士,那武士飛馬過來,掃視了這裡一眼,隨即淡淡地道:“方纔石炮失了準頭,是不是砸到這裡來了?我奉我家軍使之命,過來看看。”
校尉們一腔怒火已被點燃,這西夏武士明明看到地上的殘血,卻是故意這般問,已是倨傲至極,完全沒有悔改的意思。況且石炮便是拋石機,這東西‘射’程並不太遠,西夏人故意將石炮放在營外不遠處,又是什麼居心?
不消隊官吩咐,校尉們騎在馬上,紛紛‘抽’出弓箭來,引弓搭箭,箭頭的準心對準了這西夏武士。
劉大海這時也是憤怒至極,這些校尉,每一個都是王爺的寶貝,死了一個,他難脫干係,再者那校尉也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師生情誼何等深厚?從前不知踢了那傢伙多少次屁股,多少次訓斥他騎術的要領,這一幕幕還在腦海中走馬燈似的轉。
拼命壓住體內的衝動,劉大海大吼一聲:“放下弓箭”
西夏人說是意外,可是若是將這西夏武士‘射’死,那便是宋軍挑釁,這裡四處都是西夏人的軍馬,挑釁的後果是什麼,劉大海心裡清楚。再者郡王立即就要成爲西夏駙馬,這個時候絕不容出差錯,他固然想報仇雪恨,可是這時候也明白,這件事只能壓下去。
那西夏武士原先還有些緊張,看到劉大海識時務地叫人放下弓箭,那些不甘的校尉骨子裡仍只能服從,一個個垂頭喪氣地放下箭來。
西夏武士見狀,更是倨傲了幾分,隨即道:“若是營中死了人,可以報過來,咱們軍使自然少不得給幾兩銀子作爲撫卹之用。”
劉大海咬牙切齒地道:“這個不必,不過你們必須後退十里,以免再生摩擦”
西夏武士漠然地道:“這裡是軍使大人選定的演武場所,大軍已經駐紮,石炮也已經卸下,豈能說走就走?”他頓了一下,冷笑道:“不過我們軍使說,若是你們宋國的郡王願意來說情,或許可以通融。”
說罷,飛馬去了。
劉大海眼中冒火,其他幾個營官也打馬過來,商量了一下,一方面準備料理後事,一方面叫人去城中知會沈傲,這麼大的事,還真不是他們能夠決斷的,只能讓沈傲做主。
其他的校尉,這時候都是垂頭喪氣,默默地打馬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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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這章有點小小的疲倦,心累,又要開始想劇情了,老虎的劇情發展的太緊湊,以至於,每隔很小一段時間,就必須‘弄’出一個既合理,又能讓讀者滿意,對得起大家訂閱的劇情來,所以,頭痛中。那個,有月票或許能刺‘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