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個內‘侍’引着到了後苑的馬場,這裡的佔地倒是不小,比之大宋的宮廷深苑多了幾分粗獷,少了幾分‘精’細。
遠處一個少‘女’打馬過來,她穿着一件緊身的騎衣,下身是燈籠馬‘褲’,圓圓的臉蛋兒,那深目高鼻多了幾分異域的風采,一雙汪汪的眼眸兒打量着沈傲,並沒有羞怯之‘色’,嘴角微微揚起,浮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傲不由心神‘蕩’漾,美‘女’固然見得多,這樣的小妞兒卻是第一次見,果然是吾皇聖明,這一趟沒有白來。
淼兒公主在一丈之外勒住馬,打量着沈傲,用着銀鈴般的聲音道:“沈傲,我見過你”
沈傲笑呵呵地道:“我也見過殿下,那一日風和日麗,就在偏殿裡。”
淼兒公主縱是再大方,此刻臉也羞紅了,原來那一日去看他的時候,他竟是在假寐,不由地撥轉馬頭道:“你來追我好不好?”
這叫顧左右而言他,故意移開話題。
沈傲大是委屈地道:“我又沒馬,怎麼追?”
淼兒公主笑‘吟’‘吟’朝隨來的內‘侍’道:“快帶他去馬廄選一匹馬來。”
內‘侍’領命,帶着沈傲到了馬場外圍的一處馬廄,這馬廄一共是三排,有幾十個人伺候,良馬更是不少,足足百匹之多,有的悠閒地吃着槽中的馬料,有的只站着垂下馬頸似是睡着了,沈傲一頭頭看過去,合心意的倒是不少,卻存着欣賞西夏寶馬的心思,所以並不急於選馬,只是一路看過去。
這時淼兒公主也打馬來了,微微地喘着粗氣,抹了額間的幾滴汗珠兒,笑嘻嘻地道:“還沒選好?”
沈傲道:“殿下少待,我先看看。”
正說着,一個馬棚裡傳出希律律的馬嘶,這馬嘶聲急促而焦躁,很是桀驁不馴。
沈傲快步過去,看到一匹極是神駿的馬在棚中像是癲狂了似地,用蹄子去刨地上的塵土,時而人立而起,大聲嘶叫,有時更是猛地向攔着馬棚的柵欄‘門’狠狠撞去,好在這馬棚結實,倒不至於讓它跑了。
沈傲見了這馬的品相,忍不住道:“好馬能不能牽出來看看?”
內‘侍’們不由地猶豫住了,擡頭看了淼兒公主一眼。
淼兒公主抿着嘴,道:“放它出來。”
內‘侍’將柵欄‘門’打開,這馬已是飛快出來,卻不急着去跑,而是不斷地用馬蹄刨地,幾個內‘侍’一齊來拉着馬繮,似乎怕它暴起傷人。
沈傲用手伸過去,淼兒公主忍不住在後大叫:“小心……”
沈傲回眸,笑道:“公主放心,小王是馬兒剋星,再桀驁不馴的馬到了小王手裡,也要服服帖帖。”這句話一語雙關,手已伸到了馬頸之下,輕輕地撓了幾下,這馬兒卻是更加暴躁了,狠狠地一甩馬頭,竟是將沈傲的手生生打開。
沈傲也來了火氣,捲起袖子,穿越之前,他對馬的習‘性’就頗爲涉及,穿越之後更是以馬代步,什麼樣的烈馬沒有見過?這匹馬當真不識擡舉,惹得本愣子興起,宰了你喝馬湯
淼兒公主在後驚呼道:“不要過去……”她六神無主地大叫一聲。
沈傲停住,回眸道:“怎麼?”
淼兒公主道:“我……我的皇兄就是從這馬上摔死的,這馬瘋了”
沈傲不由打量起這匹馬來,對養馬的內‘侍’道:“這馬從前也是這個樣子?”
內‘侍’道:“皇子殿下生前最愛騎這匹馬,此前很溫順的,只是有一次皇子騎它,它突然發了瘋,載着皇子四處狂奔,皇子殿下失手摔了下來,此後便一直是這個樣子。”
沈傲眉頭一皺,道:“多尋幾個人來,翻翻它的蹄子。”
內‘侍’一頭霧水,卻不得不按沈傲說的去做,過不多時,便帶了幾十個武士過來,大家一齊先用繩索套住馬的脖子,七八個人用力一拉,將這馬拉翻在地,立即有十幾個武士壓上去,死死地將馬按住,翻開馬蹄給沈傲看,沈傲細細看了,發現這馬的四蹄已經潰爛,他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卻只是曬然一笑,道:“可惜了一匹好馬,替我另外選一隻馬吧”
養馬的馬伕給沈傲挑來了一匹通體漆黑的駿馬,沈傲翻身上去,淼兒打馬過來,眼眸中閃動着水霧道:“你看那馬車的蹄子做什麼?莫不是找到了皇兄摔落馬的原由?”
沈傲淡淡一笑道:“我只會騎馬,又不會相馬,這種事怎麼會知道?”心裡卻在想,西夏的事與我何干?等把公主帶走,再修好兩國,其他的事,本王纔沒興致理會。
說罷,沈傲拉着馬繮,道:“殿下先走,本王來追你。”
淼兒喪氣地道:“現在沒心思了,我纔不叫你追。”
沈傲打馬湊近她道:“莫非是要投懷送抱?啊呀,你這人真壞。”後面那句真壞,是學着淼兒公主的口氣說出來的,學得惟肖惟妙。
淼兒公主原本心情沮喪到了極點,這時忍不住失笑起來:“你這人真是壞……”話說到一半,想起方纔這句話沈傲剛纔還學了去,便抿着嘴:“好,你來追我。”
淼兒公主用‘腿’踢踢馬肚子,坐下的馬兒已經如箭一樣飛出去。
沈傲待她走遠了,才策馬去追,追了一會兒,才知道這淼兒公主的騎術亦是驚人,一時大是泄氣,敢情撞到了顆硬釘子,淼兒見他追不上,時不時回過頭來咯咯地笑,口裡還大叫着:“你追不上”
沈傲打起‘精’神,既然技術上不能佔優,只能靠耐‘性’了,世上哪裡還有沈傲追不上的‘女’人?無非是臉皮厚些,肯下功夫罷了。
一追一趕足有半個時辰,前頭的淼兒已經吃不消了,口裡叫:“你再追不上就不和你比了。”
沈傲只是悶頭去追,在馬場上繞了幾十個圈,淼兒吃不消了,只好勒馬停住,沈傲風馳電掣地趕上來,死死勒住馬繮,坐下的馬兒人立而起,雙蹄揚起,恰好在淼兒公主身前停住。
淼兒喘息連連道:“你……你耍賴,故意耗盡人家的力氣。”
沈傲下了馬,伸出手將淼兒公主抱下馬來,觸碰到她的肌膚和聞到一股淡淡的體香,心神‘蕩’漾地道:“我還想再耍一下賴好不好?”
淼兒睜大眼睛,身軀都要軟了:“耍什麼賴?”
沈傲摟緊她,低低地在淼兒‘脣’上淺嘗即止,說罷大呼一口氣道:“就是這個賴。”
淼兒大驚,卻沒有那種惺惺作態,讓沈傲親了一下,也只是在沈傲手臂上擰了一下,道:“壞透了。”
二人席地坐在草場上,淼兒打量着他道:“你這個樣子,一點不像是個英雄好漢”
沈傲曬然道:“什麼樣的人才是英雄?”
淼兒沉‘吟’一下,用一根纖細的手指支着下巴道:“當然是那種殺伐果斷的英雄,我也說不上來。”
沈傲目光幽幽,道:“在我心裡,十步殺一人的只是武夫,真正的英雄,從來不用刀的。”
淼兒好奇地問:“那他用什麼?”
沈傲無比神聖地道:“他用的是尚方寶劍,上斬五品大員,下殺九品墨吏的那種。”
淼兒遲疑了一下:“尚方寶劍……”
沈傲笑嘻嘻地道:“可惜我沒有帶來,‘門’口的‘侍’衛不許我帶進宮來,下次給你看。尚方寶劍雖然沒有見過血,是一柄仁慈之劍,這是因爲它最重要的功效在於陶冶情‘操’和昇華‘精’神,所以誰拿了尚方寶劍,纔是真正的大英雄,好漢子。”
淼兒咯咯一笑,道:“原來你是在自吹自擂,這柄劍是你的。”
沈傲躺在草地上,用手掌拖着腦袋,愜意的咀嚼着一根草杆,架着‘腿’道:“人要有自信,就比如我,我一向認爲自己是個大英雄,天下無雙的那種。”
淼兒也學着沈傲的樣仰躺在草地上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道:“大英雄原來都是胡吹出來的。”
沈傲笑道:“天下的事,有什麼不是吹出來的?就比如公主殿下,雖是生得極美,可若是沒有這公主的光環,也未必能引來這麼多人爲了殿下廝殺。”
淼兒嗔怒道:“你這是說你瞧不上我了?”
沈傲呵呵一笑,翻身坐起,一雙眼睛很不老實地在仰躺在草地上的淼兒身上逡巡,道:“從前瞧不上,來這裡只當是一件公務,現在卻瞧上了,公主便是趕我也趕不走,我追上的人,一輩子都逃不過我的手心的。”說着,輕輕用手去觸碰之淼兒的臉頰,認真無比地繼續道:“還記得我的尚方寶劍嗎?誰敢搶走我的淼兒,我滅他滿‘門’,天皇老子也不行”
淼兒咯咯地笑,落落大方地道:“你的手很不規矩,不要讓人看見。”隨即道:“你這個樣子,纔有大英雄的模樣。”
沈傲嘆了口氣,聽到這大英雄三個字,突然覺得莫名的刺耳,這個時候想起來,自己真不知是好人還是壞人,自己做下的也不知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沈傲語氣惆悵地道:“我應該只是個不算太壞的壞人。”
說罷,沈傲將淼兒拉起來,爲她拍去地上的草屑,道:“時候不早了,我過兩日再來看你。”
淼兒想不到沈傲說走就走,一點遲疑都沒有,不由起了幾分小心‘性’:“我聽說男人若是真心喜歡一個‘女’子,每次分別的時候都恨不能時間過慢一些,恨不得儘量拖延一點時間。”
沈傲深望着淼兒道:“我也聽說一個人如果註定要走,就一定要拿出訣別的勇氣,拖延一點時間只會平添惆悵。”
淼兒看着沈傲的眼睛道:“我聽說若是這個男人喜歡這個‘女’子,便是惆悵也是甜絲絲的。”
沈傲笑道:“我聽說西夏有個美‘豔’的公主,上天讓一個英俊的少年去將她娶回去,可是這個公主哪裡都好,就是太喜歡聽人說了。”
淼兒嗔怒道:“我聽說宋國有個自吹自擂的呆子,不解風情,卻妄想着去娶西夏的公主。”
再說下去,就變成天方夜譚了,沈傲深吸一口氣,將淼兒摟在懷裡,親‘吻’一口,毅然道:“再聽說,那個呆子就嚇得再不敢來了,公主殿下,小王告退了。”
沒有戀戀不捨,這種訣別太多,也分不出自己此刻的感觸,人磨礪得越多,見識得越廣,漸漸地也就變成了鐵石心腸。
天氣已有些冷了,方纔騎馬得淋漓大汗,驟然變得冰冷,從溫熱的體溫中‘抽’身出來,淼兒身子不由一緊,雙手捂着用嘴‘脣’呵着氣,跺着腳朝着那個風中的背影道:“壞透了的呆子。”
從宮裡出來,殘餘着一股溫馨的記憶,沈傲四顧一下,立即有衛隊牽着他的馬過來,一併送來他的尚方寶劍,沈傲將尚方寶劍配在腰上,目光又變得似笑非笑的玩味,翻身上馬,道:“回去。”
一行馬隊橫衝而過,沿街的人紛紛叫罵不止,可是當有人說一句那人好像是宋國的沈傲,這罵聲驟然停了,罵聲變成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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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很壞的壞人同學求月票,不給月票的,尚方寶劍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