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長舌婦正在嚼舌根的時候,突然被厲聲打斷,齊齊擡頭,皆是驀然一驚,竟然是面含慍怒的樑側妃。
雖說現在主事王府的人是楊側妃,但樑側妃的身份畢竟擺在那裡,尊卑有序,她們自然忐忑不安。
她們都是二公子的姬妾,同侍一夫,平日就比較熟絡,雖然內部紛爭不斷,但日子清閒,總會膩在一起東家長西家短。
三個女人一臺戲,無風都能起浪,何況王府突然曝出世子妃懷孕的消息,是在太過詭異,這樣勁爆的消息,不牽扯出一點話題,是很難的。
對於這些身份低微的妾室來說,懷孕生子是唯一可以提升地位的途徑,可她們跟了二公子這麼久,都沒有福氣懷上身孕,偏偏嫁給殘廢世子的世子妃卻懷孕了,心裡說不羨慕嫉妒是假的。
何況,在淮南王府,像杜湘蘭這樣鄙薄世子妃出身的人絕不是一個兩個,她們心底都有同樣的失落和嫉恨,當然是一拍即合,越聊越投機,幾乎已經達成共識,這孩子肯定不是世子爺的,而是世子妃偷人偷來的,連殲夫都知道是誰了,世子爺雖然被戴了綠帽子,但爲了名聲,也只能忍氣吞聲。
哪知道,正聊得起勁的時候,竟然會被樑側妃聽到,一個個驚惶不已,面色如土,紛紛跪倒在地,大氣不敢出,剛纔聊得太投入,太興奮,都不知道樑側妃是什麼時候到的?
但她們心裡都還殘存着一點點僥倖,雖然都是妾室,身份卑微,沒資格稱樑側妃一聲“婆婆”,但畢竟都是二公子的女人,希望樑側妃看在二公子的份上,寬恕她們,說來說去,都是自家人啊!
翡翠見樑側妃出來了,也沒有急着出去,冷眼看着樑側妃如何收拾她們。
杜湘蘭等人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擡,心裡皆是忐忑不安,慄慄危懼。
樑側妃冷目掃過她們,厲聲道:“林嬤嬤,去把楊側妃請過來!”
一聽樑側妃沒有息事寧人的意思,杜湘蘭臉色大變,忙道:“妾身…妾身只是一時口誤,還請樑側妃大發慈悲!”
幾名侍妾紛紛求情,哪裡見過這等冷肅的場面?有的還嚶嚶哭了起來,後背涼透。
樑側妃看着杜湘蘭,冷笑道:“一時口誤?就憑你們剛纔那些骯髒不堪的話,就是讓人拔了你們的舌頭,再杖斃也不爲過。”
杜湘蘭和幾名姬妾皆是惶恐萬分,剛纔一個個還嘰嘰喳喳爭先恐後的編排故事,現在全都只剩下啼哭,拼命磕頭求饒。
很快,得到消息的楊側妃和朱姨娘就到了,楊側妃還沒開口,朱姨娘看着這一幕,誇張地大叫,“喲,樑姐姐,這是怎麼回事啊?”
林嬤嬤冷聲道:“回稟楊側妃,朱夫人,這幾人在背後詆譭世子妃,讓樑側妃抓了個正着,現在交由楊側妃處置!”
楊側妃看過去,都是二公子的侍妾,現在一個個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詫異道:“姐姐,她們都說了些什麼?”
樑側妃一臉的厭棄,皺眉道:“我說不出口,妹妹自己問她們吧!”
楊側妃看向杜湘蘭,“你說!”
杜湘蘭知曉楊側妃性情柔軟,不像樑側妃那般狠厲,心底存了一絲狡黠,但在樑側妃威嚴之下,也不敢撒謊,只囁嚅道:“妾身,妾身也沒說什麼,只說世子妃的孩子…”
楊側妃驀然明白了,世子妃懷孕之後,府裡的流言蜚語,她並不是沒有聽到過,但全府上下這麼多人,也做不到堵住所有人的嘴,也就隨她們去了,哪知道,現在居然鬧到場面上來了?
朱姨娘見杜湘蘭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冷笑道:“是嗎?就憑本夫人對你們的瞭解,你們說的那些話一定不堪入耳,惡毒至極。”
朱夫人素來可不是好相與的,杜湘蘭驚恐萬分,臉白如紙,哭了出來,“沒有,沒有,真的沒有,求楊側妃朱夫人開開恩吧,妾身真的知道錯了。”
楊側妃嘆了一口氣,“念在你們是初犯,本側妃就看在二公子的份上,從輕發落,以後不可再造謠生事…”
“不可!”楊側妃的話還沒有說話,樑側妃就冷冷開口,截斷了她的話,“妹妹此言差矣,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幾個婢妾?世子妃有喜是何等大事?可惜這些不知輕重的卑賤之人背後信口開河,肆意詆譭世子妃清白,其心險惡,絕不能輕饒,如果妹妹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以後誰還會把淮南王府的威嚴放在眼裡?”
楊側妃一愣,看向樑側妃不容置喙的冷硬臉龐,猶豫道:“姐姐的意思是…?”
樑側妃淡淡道:“掌嘴,掌到不能說話爲止,讓她們死死記住這個教訓,然後逐出王府,送入教坊,沒入奴籍!”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愕然一怔,連寒菲櫻也微微吃驚,這個樑側妃好狠厲的手腕。
楊側妃和朱姨娘對視一眼,朱姨娘白了白眼睛,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反正這些是二公子的妾室,生死與她又有何干?愛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這……?”楊側妃有些遲疑,她接掌王府之後,還沒有這樣的凌厲鐵腕,這樣掌嘴下去,不死也半殘了,會不會太狠了?
樑側妃漠然道:“這些人心思何其歹毒?信口雌黃,誣陷世子妃與他人私通,質疑世子爺血脈,詆譭皇族血統,其罪當誅,如果不嚴厲懲治,殺雞儆猴,這樣的齷齪言論傳到王爺耳朵裡,污了王爺耳目,到時候王爺盛怒,妹妹身爲王府主事,難辭其咎,我是在爲你着想!”
一提到王爺,楊側妃想起王爺得知世子妃有孕時候的喜悅,終於下了決心,咬牙道:“好,就按照姐姐說的辦!”
衆姬妾渾身顫慄,前一刻,還是錦衣玉食的王府二公子侍妾,後一刻,就要容顏盡毀,生死難料?
恐懼鋪天蓋地而來,膽小的當場暈了過去,沒暈過去的,也都響起一陣陣驚恐交加的哭泣聲,她們雖然是妾侍,但好幾個還是官家小姐,平日也是嬌生慣養的,就因爲說了世子妃幾句話,就要變成卑微的賤奴?如何甘心?可現在除了哭,還能幹什麼呢?
行刑的人馬上就到了,很快,一個個就哭不出來了,嬌豔的紅脣沁出了血,說不出話來,面目全非,猙獰恐怖。
一陣陣硬板掌嘴的噼裡啪啦聲,和着尖銳的哭泣聲,在這靜謐秋日裡,格外刺耳,寒菲櫻只是眼神淡漠地看着天邊的流雲,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這裡是皇室貴胄的淮南王府,不是家長裡短的街頭巷尾,皇族血統何其重大?居然拿來肆意遐想揣測?真是糊塗至極,最終成了別人的棋子,也怨不得任何人。
翡翠疑惑道:“小姐,樑側妃到底想幹什麼啊?這些可都是蕭靖祺的姬妾啊!”
寒菲櫻轉身離開,冷笑一聲,“那又怎麼樣?不過是幾個可有可無的侍妾而已,淮南王府,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女人,認不清楚自己的位置,還以爲伺候了蕭靖祺,就可以在樑側妃心中佔有一席之地,真是可笑至極。”
翡翠抿脣,“她不是恨毒了我們嗎?怎麼會出手幫我們教訓她們?難道是知道小姐也在,故意做給你看的?”
寒菲櫻不置可否,“現在王府人人皆知我有身孕,連王爺都大喜過望,你說若是這等言論傳到王爺耳朵裡面去了,會有什麼後果?”
翡翠脫口而出,“當然是盛怒了,連奴婢也看得出來,王爺很器重世子,別的不說,就說世子爺殘廢那麼多年,也不見王爺說要讓別的公子取而代之,如果聽到這些齷齪言論,一定會怒不可遏!”
那些哭喊聲漸漸遠去,隱約不可聞,寒菲櫻道:“楊側妃柔韌有餘,魄力不足,所以才使得這些流言蜚語滿天飛,如果是樑側妃掌管王府,就絕對不會鬧成這樣!”
翡翠點點頭,“難道她是想借此事,提升在王爺心中的位置?讓王爺看到,她比楊側妃更適合主理王府?”
寒菲櫻信手摘下一朵絢麗多姿的桔花,“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今天這件事遲早會傳到王爺耳朵裡去,用幾個微不足道的妾室重新博取王爺心中的位置,如何不划算呢?”
想起剛纔那些長舌婦惡毒的言語,翡翠啐了一口,幸災樂禍道:“樑側妃也真是機關算盡了,不過杜湘蘭之流也是罪有應得,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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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霞山。
羣山重重疊疊,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濤,洶涌澎湃,雄偉壯麗。
朦朧遠山,彷彿籠罩着一層輕紗,影影綽綽,彷彿水墨畫般的仙境。
煙霞,煙霞,如煙似霞,果然名副其實,這壯麗山河,紅日高懸,果真是一副絕境。
南宮琉璃看着一旁玉樹臨風俊朗不羈的皇兄,問出了盤桓心中已久的困惑,“皇兄,你真的要娶寒菲櫻爲太子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