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醫從淮南王府離開之後,立即就到了太后娘娘的永壽宮去回話,戰戰兢兢地把世子的話轉達了之後,一句也不敢再多說,心驚膽顫地等着太后示下。
在一陣令人心悸的沉默之後,王太醫終於聽到了太后淡淡的聲音,“你退下吧!”
王太醫如釋重負,心底暗暗鬆了一口氣,太后沒有怪罪就好,忙道:“微臣告退!”
孫嬤嬤看着太后若有所思的眼神,婉言道:“娘娘不必動怒,雖說那南宮太子許下的聘禮驚人,可寒菲櫻畢竟已經是世子妃,這是不爭的事實,世子爺素來心性高,事關他的顏面,豈能無動於衷?”
太后凝神良久,才沉沉一嘆,“他這是在和哀家賭氣啊。”派王太醫去查看寒菲櫻的身孕,吃了閉門羹,雖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孫嬤嬤嘴角溢出一絲笑,“放眼整個龍騰王朝,也就只有世子有這份膽量和福氣了。”太后對世子的疼愛,她是看在眼裡的,設身處地爲他考慮,連數十年之後的事情都計算在內,這份良苦用心,連她都被感動了,偏偏世子並不領情。
太后苦笑,“他那天晚上說的話,是說給哀家和皇上聽的!”
孫嬤嬤知道太后指的是那句“如果有人要打櫻櫻的注意,先過本世子這一關!”透着凌冽的霸氣和寒意,連她心底都驚跳了一下,世子是警告所有人都不許打世子妃的主意,包括太后和皇上。
其實誰人不心知肚明?南宮太子說是聘禮,不過是以十座城池來交換世子妃罷了,但話雖如此,南宮太子交換的位置不是妾,也不是良娣,而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如此魄力,誰又能說南宮太子對世子妃沒有一點情意?一個男人能爲一個女人犧牲至此,連孫嬤嬤也吃驚不已。
不過,對世子妃來說,這倒是一條光芒璀璨的康莊大道,嫁往赤炎王朝,自然不可能以世子妃的身份,也不可能以寒家二小姐的平民身份,少不得要封個郡主什麼的,何況那南宮太子人中龍鳳,倜儻*,對世子妃來說,未必不是個更風光的出路?
孫嬤嬤凝了眼眸,思慮良久才謹慎道:“依太后看,這世子妃的身孕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太后發出一聲綿長嘆息,“誰知道呢?天熠堅決不肯讓太醫把脈,哀家又能怎麼辦呢?”
孫嬤嬤不語,世子爺已經鐵了心,就算太后要召世子妃進宮,他也可以說世子妃胎像不穩,身體不適,必須要留在府中休養,拒絕進宮。
別人不敢做的事情,世子未必不敢,而且他對世子妃的袒護,更讓孫嬤嬤暗暗心驚。
世子不會不知道,就算淮南王爺可保他在京城無虞,可是王府之內關係錯綜複雜,拜高踩低者比比皆是,王爺又哪裡管得了府中那麼多事呢?世子之所以有今日的地位和盛勢,和太后的庇佑是分不開的。
可世子爲了世子妃,居然不惜開罪太后,還和太后槓上了,毫不留情面地驅逐太后派去的太醫,礙於祖孫情誼,太后也不能做得太絕,畢竟世子是太后一直最喜歡的孫兒,若換了別人,現在已經以對太后不敬之罪下獄了。
孫嬤嬤沉吟一會才道:“世子妃的身孕,時間一久,定然瞞不過的,娘娘不必憂心!”
太后卻並不樂觀,長嘆一聲,“可是你想過嗎?如果世子妃沒有身孕,天熠就犯了欺君之罪,皇上豈能饒得了他?到時候,就算哀家想講情面,也不好開口。”
孫嬤嬤臉色一僵,“世子自幼聰穎過人,想必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太后淡淡一喟,“那哀家就給他一段時間,看他到底準備怎麼辦?”
———
“小姐,你真有身孕了?”翡翠看着各房送來的孕婦用物,還有琳琅滿目的新生兒用物,一邊清點,一邊吃驚地問道。
寒菲櫻趴在窗前的茶几上,定定地看着窗外奼紫嫣紅的木芙蓉,聽到翡翠誇張的話,沒好氣回頭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齒道:“有鬼的身孕?”
啊?翡翠大吃一驚,壓低了聲音,“你說什麼?現在整座王府都已經沸騰起來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寒菲櫻的目光又定定地凝結在沐浴在秋日陽光中的木芙蓉上,淡淡道:“是世子爺故意說的。”
翡翠見小姐的模樣,很是失望,“想不到是空歡喜一場,奴婢還準備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老爺夫人呢!”
寒菲櫻嗤笑一聲,“不用你去多嘴,過不了幾天,爹孃就會知道了!”
翡翠看着小姐的散漫,心下一動,扭扭捏捏道:“既然世子爺已經無礙了,你們也早已經…圓房了,說不定你真有了呢,奴婢聽說懷孕的女人就是你這副懶洋洋的模樣,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來!”
寒菲櫻又好氣又好笑,用手中的紫荊釵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這腦子裡整天想些什麼東西,你能想象得出堂堂月影樓公子大腹便便的壯觀嗎?我怎麼可能懷孕?”
翡翠一怔,隨即笑出聲來,“翡翠姐姐,你在嗎?”外面有人叫她。
翡翠會意,出去一會之後,很快就回來了,從袖中摸出一封信,“阿陌有信來!”
寒菲櫻神色一震,三下兩下拆開信,眼底掠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笑意。
太好了,兩日之後,南宮羽冽和南宮琉璃將會去煙霞山賞秋景,不管這是不是南宮羽冽的陷阱,寒菲櫻都有興趣奉陪到底,看完信之後,立即讓翡翠放在火上燒了。
她站起身來,看着外面明媚的陽光,“再呆在房裡,整個人都快生鏽了,出去走走吧!”
帶着翡翠在府中隨意走走,王侯府邸,沐浴在秋日暖陽中,更是如同閬苑仙境,現在她懷孕了,在整個王府的地位都不一樣了。
以前見了她裝作沒看到的人,現在全都恭敬有加,諂媚相迎,這副情景,已經把寒菲櫻逼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想起妖孽幸災樂禍的臉就來氣,稀裡糊塗的,就成了他的同謀了。
行至一片雅緻清幽的假山,忽然聽到山後傳來一陣竊竊私語聲,其中一個聲音頗爲尖利,“哎,你們聽說了嗎,世子妃懷孕了?”
另外一個聲音,張揚着透着羨慕,“現在滿府都知道了,我們又不是聾子,怎麼可能不知道?”
還是那個尖利的聲音,“怪就怪在這兒,世子爺都癱瘓了四年了,那方面肯定已經不行了,世子妃怎麼會突然懷孕呢?這件事,可真是蹊蹺啊!”
翡翠立時惱怒不已,她已經聽出來,發出這個尖利聲音的人,就是二公子的愛妾杜湘蘭。
又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頗有些疑惑,“杜姐姐說得有理,聽說世子沒殘廢之前,就連個妾侍都沒有,不會是真有什麼問題吧?否則,以世子的身份,怎麼可能連個女人都沒有?”
杜湘蘭惡毒的聲音繼續響起,“就是啊,世子現在殘廢了,那方面更不可能突然好起來了,再說,世子妃那出身,不知三從四德,婦誡女箴,說不定真的和野男人有一腿呢!”
翡翠的小臉氣得通紅,手指緊緊篡在一起,恨不得出去把那幫長舌婦狠狠打一頓方纔出氣,卻被小姐不動聲色地拉住了,小姐眼中閃爍着她看不懂的光芒。
還是那個張揚的聲音,透着重重狐疑,“這就怪了,如果孩子真不是世子爺的,那就是綠雲壓頂的奇恥大辱,世子爺爲什麼要認下來呢?”
杜湘蘭冷笑道:“你傻啊,世子爺那方面不行,又不能無後,再說,要是真傳了出去,丟的還不是世子爺自己的臉?兩相相害取其輕,所以就只能忍氣吞聲地嚥下來了。”
另一個聲音,不屑而鄙薄,“有道理啊,真是想不到世子妃看上去人模人樣的,其實一肚子的男盜女娼!”
這時,一個輕細的聲音神秘兮兮道:“聽你們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聽說世子妃身邊有個年輕男人經常出沒,我還見過一次,長得很不錯,聽世子妃好像叫他什麼“阿陌”,叫得這麼親熱,關係肯定不一般,說不定孩子就是那個阿陌的呢?”
“是啊,世子妃經常出去,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甘柴獵火,誰知道兩人幹嘛去了?”一個聲音*地附和。
杜湘蘭壓低了嗓子,“還有啊,聽說她那個姐夫,就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高手,又出身在那樣不登大雅之堂的家族,說不定姐夫和小姨子早就勾搭上了!”
緊接着,就響起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謠言說一百遍就是真理,在這幫心思惡毒的長舌婦眼中,寒菲櫻已經成了偷人養漢不知羞恥的女人,她和簡陌儼然成了殲夫淫婦,更有甚者,早就和金有財勾搭上了。
要是再任由着流言發展下去,過不了多久,就會傳出一個鐵證如山的版本,她和簡陌*,甚至和姐夫金有財有一腿,腹中孩子不是簡陌的,就是金有財的,寒菲櫻手心一緊,朱脣緊抿,是時候給這些閒得發慌不知死活的女人們一點顏色看看了。
哪知道,她還沒有出去,就聽到了一個威嚴冷硬的女聲,“你們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