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白世英並不是每日都來,她常泡在藥房裡,一待就是好幾日,而韓苗苗這幾日正好也不住城裡,所以等顧若離知道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
還是張嬸來書院找她,急着道:“縣主,您看見白姑娘了嗎,她住你家去了?”
“沒有啊。”顧若離正下課出來,抱着教案奇怪道:“怎麼了,她不在家裡?”
張嬸搖了搖頭,回道:“家裡沒有人,門鎖的好好的,我以爲她住你那邊或者出門了呢。”
“不會啊。”白世英三天前還去她家看暉哥兒了,怎麼可能突然就走了,再說,她要走也該來和她道別的,她頓了頓道:“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她放了教案就和張嬸坐車回了石工巷,白世英院子的門果真是鎖着的,她猶豫了一下和張嬸一起將鎖砸了進去,院子裡依舊和以前一樣,但是桌子上落了薄薄的一層灰,她又看了衣櫃,櫃子裡的衣服明顯少了幾件。
難道真走了,走的很急所以沒有來和她道別嗎。
這不太像白世英的作風,她又四處看了一遍去了藥房,就看到鍋裡烘着的藥,原本應該是小火烘着的,每次添一點柴火留着火星焙上一兩天的,現在藥還在鍋裡,但是竈底下的火卻熄滅了。
但是藥卻還沒有焙好。
“縣主……”張嬸顯然也感覺到事情的奇怪,“您說會不會是……”
顧若離點了點頭,沉聲道:“她要是真打算走,也不可能急的將藥就這麼丟在鍋裡,應該是自願的。”藥對於白世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她就算有事急的不得不走,她也應該會來告訴她,讓她來看顧一下,或者去韓苗苗叮囑一句。
“我們再四處看看。”顧若離出去在院子裡走了一通,除了鍋裡的藥她還真是沒有發現什麼,看來,很有可能是帶她走的人想要將這裡做成她自己急着離開的情況,所以還拿了她的幾件衣服。
“我回去找七爺幫忙找人。”顧若離看着張嬸道:“你找把舊鎖把院子重新鎖起來,一會兒七爺的人或許回來查看,你給他們開個門就行。”
張嬸點頭應是,顧若離就出門上了馬車,回家讓小廝去衙門找趙勳。
趙勳沒一會兒就回來了,顧若離等着門口見着他來就急着將事情經過和他說了一遍,趙勳蹙眉道:“……會不會是白家的人抓她回去的。”
因爲上次白世英回去後也是被關在家裡的,白夫人的手段還是強硬的。
“我感覺不是。”顧若離搖了搖頭,可是除了白家還能有誰會帶走白世英呢,“你說……會不會是白素璋?”
白世英的人際很簡單,她也很少主動去和誰來往,就如同當初她和崔婧容住在一個院子時,前後好幾個月,兩個人說話的次屈指可數。
“這樣。”顧若離和趙勳道:“我給白夫人寫封信問她一下,如果她真將白姐姐帶回去了,沒有必要瞞着我。你再派人四處找找,還有白素璋也想辦法找到他。”
“嗯。”趙勳頷首,安慰道:“按你所言對方走前還故意欲蓋彌彰的留了假的線索,就表示他們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很有可能有我們所不知道的原因。”
顧若離也這麼覺得,如果真是他們所想的這樣倒是好了,至少白世英的生命不會受到威脅。
下午她給白夫人的信就送去了,一直等到暉哥兒快週歲時的八月才受到白夫人的來信,白世英並未回家去,而且,他們也聯繫不到白世英。
白夫人的意思,他們也會派人四處去找。
顧若離心裡就跟着了火似的,一直惴惴不安,這種感覺就像是在沙漠裡迷了路,一望無際的看似都可以走的通,可是心裡卻很清楚,哪一條路都可能是死路。
白世英到底去哪裡了,被什麼人抓去了。
“白素璋也沒有消息嗎。”顧若離晚上睡不着,趙勳摟着她在懷裡,低聲道:“不過有件事很有趣。”
顧若離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說什麼事有趣的,就看着他問道:“怎麼了。”
“安南動亂有兩年多了,當年我們打回京城的時候,那邊也在內戰。”趙勳說着微頓,又道:“上個月內戰停了,安南的新王登基了,聽說是一位流落在外許多年的王子。”
安南動亂顧若離是知道的,趙勳還打算等大周調息好了他要親自走一趟,現在突然聽他提起來,還說起王子,她心頭就是一跳坐起來看着他,“你是懷疑……這位新王是白先生?”
“嗯。十之*。”趙勳沒有親自去,來的消息也都是多方打聽的,所以他目前爲止也只是猜測,“這位王子三兩歲時走失在外,此後就一直不曾尋到,後來突然出現在安南,切暗中還有兵力。不但如此,他的財力也是雄厚,在大周各處有許多的生意,與青禾幫也有來往。”
青禾幫不就是霍繁簍的青禾幫嗎。
難道……霍繁簍也在安南?要知道,沅江和安南相距不過十來天的路程。
最重要的,有人說霍繁簍和毛氏一起去了沅江,可是楊清輝去了一年多了,在那邊一點霍繁簍和青禾幫的消息都沒有,而且……不但沒有霍繁簍的消息,就連毛氏一族也從沅江連根消失了。
毛氏的族人不說上千,也的幾百人吧,繁衍了那麼多年了,就這麼突然的毫無預兆的肖氏在沅江,整個雲南和嶺南那邊都沒有他們的消息。
她頓時覺得趙勳的懷疑很有可能,如果白素璋真的是那位王子,那麼這一切就能解釋的通了。
霍繁簍和白素璋是認識的,同樣都的嶽慶城養大的。
“那要不要派人去安南暗中打聽一下?”顧若離覺得做了國王的白徵還是很有可能抓走白世英……她忽然想到嶽慶城的墓,白徵因爲嶽慶城的死和白家的相處很尷尬,似乎很恨,又似乎不恨。
這不太像一個兒子對父親死亡後的態度,而且他明明在墓前蓋着房子守着的,卻又偏偏不打理,任由墳頭上長了那麼多的雜草,像是一處慌墳似的。
她當時就覺得奇怪,總覺得白徵對嶽慶城的感情很複雜。
現在想想,如果白徵真的是當年走時的那位王子,那麼很有可能就是被嶽慶城或者說,是被趙樑闕和嶽慶城一起拐走的,趙樑闕想要在安南佈線留退路,就將安南的以爲王子給嶽慶城做了兒子,帶在身邊。
這也是,爲什麼都不是親生的,白徵的教養和待遇遠遠比霍繁簍以及隋景和沈橙玉他們要好很多。
“已經派人去了,我也給楊倓鬆去了信。”趙勳給她攏了龍被子道:“相距太遠,一時不會有消息來。”
一個在北,一個在南,就和當年虎賁營橫穿大周去嶺南一樣。
“其實。”顧若離猶豫道:“如果白姐姐真的是由白徵派人帶走的,還讓我放心一點,他們兩個人雖相處不好,可到底不會害她性命。”
趙勳頷首,想的卻是別的事。
白徵這個人很不簡單,看着雲淡風輕的,可是憑着一己之力在大周營造了那麼多的財富而不被人發現,獨自潛回安南後,就帶來了內戰,並在兩天間就收復了整個安南做了王。
這對於別的王子來說或許並不算難,可是他自小流落在外,在安南可謂是一點勢力都沒有。
安南王登基是要派使臣來受封的,再等兩個月,若那邊沒有人來,他就要考慮是不是帶兵去,在他們還沒有恢復前平了那邊。
免得留了禍患。
“別想了。”趙勳安撫的拍了拍她,道:“既然有線索了就行,再等等那邊的消息如何說。”
顧若離也沒有辦法,這天下太大了,一個人想要隱藏自己,論是他們三頭六臂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找得到。
只能等了。
她躺了下來睡在他懷中,就想到了顏怡,“她不是年中啓辰要去找小楊大人的嗎,去了嗎?”她一直忙着,沒有注意楊家的動靜,便是和楊文治見面,大家也都是聊着書院的事,還真是沒有說起楊家的家事。
“去了。”趙勳回道:“四月去的,現在應該已經到了。”
原來已經過去了啊,顧若離哦了一聲,兩個人就沒有再說話,天亮前略睡了一會兒。
“娘,娘。”趙含之拉着暉哥兒和顧引之一起站在牀前,趙勳早就去衙門了,所以母子四人對視,她看着三個小不點兒笑了起來,道:“娘睡過頭了,現在什麼時辰了。”
“卯時三刻。”顧引之道:“弟弟餓了,可非要等您一起用早膳。”
顧若離嗯了一聲翻身坐起來,瑞珠帶着小丫頭打水進來,暉哥兒回頭看看趙含之,又看看顧引之,一臉的懵懂,顯然又分不清誰是大哥誰是二哥了。
顧引之摸了摸他的頭,道:“我是二哥。”
“記衣服的顏色啊,笨。”趙含之就敲了一下暉哥兒的頭,暉哥兒被打頓時皺了眉頭,一回頭瞪着大哥,肉呼呼的拳頭呼啦一下就招呼了出去,趙含之眼疾手快練出來了,蹬蹬後退了一步,暉哥兒的拳頭就落空了。
他哈哈一笑,扭着屁股拍着手,“打不到我,打不到我。”
暉哥兒憋着嘴,他被哥哥打了,可是卻沒有打到哥哥,這對於他來說簡直比一頓沒有吃還要難受,頓時邁着小短腿跟着趙含之後面,趙含之畢竟大他一歲多跑起來穩了很多,暉哥兒纔會走路沒幾天,跑着跑着就跌一跤然後爬起來接着跑,嘴巴里惡狠狠的喊着,嘰裡咕嚕的顧若離聽不懂。
她也不管,和顧引之道:“去和韓媽媽說一聲,讓她將早膳送暖閣裡去,你帶哥哥和弟弟去洗手。”
“是。”顧引之應是,衝着哥哥和弟弟喊道:“都站住!”
暉哥兒停了,趙含之沒停笑嘻嘻的一臉的得意,搖頭擺尾的笑道:“你抓不住我,你這個胖子。”
“壞。”暉哥兒忽然就蹦出一個字來,驚的大家一跳,顧若離也忙丟了洗臉的帕子過來蹲下來看着暉哥兒,“你剛剛說什麼?”
暉哥兒就指着趙含之,帶着口水噴了顧若離一臉,“壞。”
“哈哈。”顧若離擦了擦臉捏着暉哥兒的小臉,“我家老三會說話了,可是怎麼不是喊爹孃,而是罵人呢。”
暉哥兒跺腳也跺不好,還是指着趙含之,“壞!”
“好,你說的啊我壞啊。”趙含之哼哼着走過來指着他,“一會而去釣魚划船,不帶你去。”
暉哥兒就憋着勁兒猛然一推,趙含之沒有想到冷不丁的被他推了一下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他反應很快一咕嚕爬起來,上腳就要來踢暉哥兒。
顧若離將暉哥兒拉開,盯着趙含之,“是你先動手的,你不要忘記了,趙含之!”
“哼。”趙含之指着暉哥兒,“給我記住了。”
暉哥兒咯咯的笑了起來,一口惡氣終於出了。
顧若離無奈的在牀邊的腳踏上坐下來,捂着臉,這三個傢伙沒有一個是省心的,她都不敢想象等他們七八歲狗都嫌棄的年紀,家裡會是什麼樣子。
誰來救救他,三個兒子,她實在是管不好了。
“趙含之。”顧若離板着臉道:“去擺碗筷,一會兒吃過飯去和大弟找先生上課去。我帶暉哥兒去祖母那邊。”
週歲禮沒兩天了,她要去問問方朝陽這個祖母準備的怎麼樣了。
“哦。”趙含之不敢反駁,瞪了一眼暉哥兒蹬蹬跑走了,顧引之拉着暉哥兒對顧若離道:“娘,您去洗漱吧,我帶着弟弟就好了。”
“我的朗哥兒最懂事了。”顧若離摸摸顧引之的頭,他就是個順毛驢,你知道不碰他的底線他就是個懂事聽話的乖孩子,想的還很周到,可要是碰了逆鱗底線了,那可比趙含之要頭疼多了。
顧引之點着頭笑着拉着暉哥兒坐娘剛纔坐的地方,和暉哥兒道:“我給你背藥名吧。”
暉哥兒搖着頭,藥名不好聽,“壞!”
剛會說的一個字,所以要不停的說,不管是不是他想要表達的那個意思。
顧引之哈哈的笑了起來,學着娘捏着弟弟的臉,“好。”
暉哥兒動動嘴想要學着說,沒學會就放棄了,衝着哥哥笑,幾顆小牙白晶晶的一臉的肉非常可愛。
他比兩個哥哥小一歲,可是個子卻矮不了多少,顧若離常和趙勳說,將來老三肯定和他一樣人高馬大虎背熊腰。
爲此趙勳還和她好好論了理,什麼是虎背熊腰。
晚上好好收拾了她一頓。
“娘好了。”顧若離過來看着兩個小大人似的聊着天的兒子,道:“小朋友們,我們去用早膳嘍。”
顧引之站起來點頭,暉哥兒就一咕嚕在地上滾了一圈,滾到娘腳邊,他覺得很有趣哈哈笑了起來,抱着孃的腳脖子擡頭看着。
“小崽子。”顧若離哭笑不得,“怎麼就喜歡在地上滾,娘怎麼教你的啊。”
暉哥兒自己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搖搖晃晃的跑門口去了。
孃兒四個一人一邊坐着吃早飯,暉哥兒正是什麼都好奇的年紀,不要人喂,自己雙手並用抓着餃子,點心的糊了一臉,趙含之吃的西里呼嚕的像只小豬,顧引之斯文很多,吃完了一粒渣子都沒落桌子上,身上也是乾乾淨淨的。
“趙含之。”顧若離看着老大,趙含之一個激靈頓時繃直了腰動作也慢下來,西里呼嚕的喝羊乳的聲音也不見了,擡頭掛着兩條白鬍子衝着娘笑,“這樣,您滿意嗎。”
“就該這樣。”顧若離道:“只有小豬崽子吃東西的時候纔會西里呼嚕的,我們祥哥兒是漂亮的小夥子,當然不會是小豬崽子,對吧。”
趙含之不受捧,咧着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顧若離,好像在說:你就知道說這種話哄我,我還不知道你什麼心思,不就是想捧我不要我發出聲音來嘛。
說這些廢話做什麼。
顧若離被他的表情氣的一口氣噎在嗓子眼,可是小夥子什麼都沒說她還不能發作,只能忍着端茶喝着,忽然,暉哥兒啪的一聲將手裡的蝦餃砸趙含之臉上,奶聲奶氣的喊道:“壞!”
蝦餃咕嚕嚕的滾桌子上,趙含之嘿了一聲拍桌子,“你想找打是不是。”
暉哥兒覺得自己贏了哈哈笑了起來,東倒西歪的又將丟出去的餃子抓回來塞嘴巴里咕嘰咕嘰的吃了。
“哼!”趙含之用手擋着臉不讓顧若離看着,等着暉哥兒,“你給我等着。”
暉哥兒又抓了一個餃子丟過來,這一回正好落在趙含之的碗裡,他哈哈一笑抓起來塞嘴裡示威一樣的齜着牙。
“壞!”暉哥兒氣的不得了,那是他的餃子,他憋着勁兒一副在想辦法的樣子。
顧引之安靜的放了筷子,和顧若離道:“娘,我吃飽了。”然後看了一眼哥哥弟弟,自己一溜煙的跑一邊坐着去了。
她知道顧若離要發作了。
“吃完了嗎。”顧若離一字一句的問着,一大一小點頭,她就指着牆,“這都是糧食,辛苦種出來的,辛苦做出這麼好看好吃的食物給你們吃,你們就這樣糟蹋?”
兩個人不說話了。
“面壁去。”顧若離指着牆,“我就在這裡看着,一刻鐘內誰敢動一下就多加一刻鐘。”
暉哥兒是第一次,趙含之已經輕車熟路了自動的跑過去面對着牆站好了。
暉哥兒有樣學樣也跟着過去,攥着小拳頭貼牆站着。
“都收了吧,也別扔了,中午再給他們吃。”顧若離指着一桌子的東西,“下一次再看到他們這麼糟蹋東西,就罰一頓不給吃。”
韓媽媽心疼的看着兩個孩子,又不敢說什麼垂着頭帶着人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下去。
“從明天去,一早要吃什麼晚上就和乳孃說好了,吃幾個嬌子,喝多少的牛乳羊乳說清楚了。少了不準哭,多了就留着中午吃,一直吃完了爲止,聽到沒有。”
三個兒子都點着頭,跟搗蒜似的。
她也不再嘮叨了……以前最煩人在她耳朵跟前嗡嗡嘮叨,沒有想到因果循環有一天她也快要成了嘮叨的老婆子了。
暉哥兒站不住一刻鐘,就扶着牆,趙含之就喊道:“娘,他動了。”
“他纔會走路,能站穩就不錯了。”顧若離回道:“你對自己倒是很寬鬆,對別人怎麼長了這麼多的心眼呢。”
趙含之撇撇嘴不說話了。
站夠了一刻鐘,她也不多說什麼,先送兩個大的去找吳孝之,等去了外院才知道,吳孝之和榮王去廟裡了。
她就後悔了,應該請個正式的坐席先生回來。
“那就和娘一起去找祖母吧。”顧若離拉着三個兒子帶着三個乳母並着婆子浩浩蕩蕩的出了門,方朝陽在院子裡剪花枝,一邊的小廝正弓着腰給她遞剪刀,聽到腳步聲方朝陽和小廝一起側頭過來看他們。
“怎麼一起來了。”方朝陽拿帕子擦手,起身走過來,趙含之就跟燕子似的撲過去抱着她的腿,“祖母!”
方朝陽摸摸他的頭,柔聲道:“怪,早膳用了沒有,祖母這裡有剛釀好的蜜餞的。”
“吃了,不夠可以再吃點。”趙含之笑着,方朝陽就回頭喊那個小廝,“把大公子帶暖閣裡去吃。”
趙含之就撲了故去,喊道:“林成。”
顧若離回來的少都是方朝陽過去,而且,就算她來也是帶着幾個孩子,根本沒心思去管丫頭小廝長什麼模樣,這會兒趙含之忽然朝一個垂着頭的小廝跑去,還一臉的親暱她不由多看了一眼。
看着就是一愣。
“去暖閣裡吃點心去。”方朝陽拉着顧引之摸了摸暉哥兒的頭,顧若離就凝目看着那個鬼鬼祟祟的小廝,先是垂着頭然後又拿袖子遮住臉,跟着趙含之一溜煙的往院子裡躥。
她覺得奇怪而且還眼熟,這背影似乎在哪裡看到過。
“娘,這小廝我怎麼沒見過?”顧若離看着那個小廝,方朝陽哦了一聲回道:“林成啊,還算乖巧我就留着用了,怎麼了?”
林成?林成?顧若離心頭一亮忽然衝着那個小廝道:“你給我站住。”
那小廝撇開趙含之就後院跑,顧若離就喊着婆子,“將他給我攔住。”
就跟過街老鼠似的,三兩下林城就被攔住了,他捂着臉小心翼翼的看着顧若離。
“怎麼了。”方朝陽也跟着過去打量着林成,就見顧若離盯着對方,忽然拉開他的手,道:“魏成林!”
魏易啊了一聲拱手作揖,“先生好!”
“你在這裡做什麼,你什麼時候來郡主府的,你不知道顏釋文在找你啊。”顧若離真是被氣的哭笑不得,魏易偷看方朝陽的臉色,頓時嚇的臉色發白,低聲回道:“我……我給他寫信了。”
“魏易?”方朝陽這個人,長的醜他莫說記,看都不會看幾眼,而且,魏易來府裡特意把臉用藥抹黑了一點,黑黑瘦瘦的跟蒼白的弱不禁風的魏易大相徑庭。
而且,一個小廝而已,她根本不會盯着人家的臉去細看。
但是顧若離這麼一講她就明白了,眯着眼睛看着魏易一字一句問道:“你是魏易?”
魏易點着頭,“郡主!”
“都退下去。”顧若離揮手,讓一院子的丫頭婆子都退了,三個孩子也被乳孃抱走,她回頭看方朝陽,“去房裡說。”
顏家的表少爺冒充小廝在方朝陽身邊伺候,這話好說可不好聽。
“不錯。”方朝陽指着魏易,“不錯,你很不錯!”
魏易一臉的委屈看着她,“我沒別的意思,真的……您看我這一年多兢兢業業的伺候着,我真習慣做郡主府的小廝了,也沒有別的心思打算,就想,就想守在您身邊做個下人。”
顧若離和方朝陽一起回了暖閣,魏易跟着進去心虛的站在房間中央,看着對面母女倆冷着臉坐着。
“這麼說你來一年了?”顧若離真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潛伏在這裡做下人,還在郡主府,這讓顏顯去把大周翻了個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得到,“你來這裡就爲了留在郡主身邊做小廝?”
魏易點着頭,保證似的道:“我就是這麼想的。”身份是鴻溝他一輩子都越不過去,而且,方朝陽根本沒正眼看過他……
“娘。”顧若離回頭看着方朝陽,“你說怎麼辦?喊顏釋文來?”
方朝陽沒說話,抄了手邊的茶盅就丟在了魏易的頭上,魏易頓時被淋了一頭的茶水茶葉,人也被砸的暈了勉強扶住了桌子纔沒倒下去,她站起來走過去盯着他,“給你兩個選擇,一個立刻死在我這裡,死了你就永遠留這裡了。另外一條,跟着你魏家的人一起死,你選一個!”
“我……我自己死。”魏易說着,在地上就撿起碎了茶盅照着脖子就去割,顧若離驚了一跳過來拉着他,看着方朝陽,道:“娘,找人送他回松江吧,您把他逼死了也沒用啊。”再說,中間還有顏顯呢。
方朝陽冷哼了一聲,拂袖回去坐炕上,冷目看着他,“快死!”
魏易就真的拿瓷片去割脖子,一劃拉就是一條深深的血痕,但是就一個瓷片想要割斷喉嚨還真是不容易,他又回頭接着割,顧若離已經奪了下來摔地上,“行了啊!”
魏易垂着頭站着,他真的沒什麼別的想法,就想留在她身邊。
現在她讓他死,他就去死,死在這裡他做了孤魂也還能圍在她身邊。
“瑞珠,去找顏夫人過來。”顧若離對外面吩咐了一聲,又回頭看着方朝陽,勸道:“娘,他做法是不好,可是……”
方朝陽揉着額頭掃了一眼魏易脖子上的血痕,擺了擺手,“讓他滾,即刻滾出去。”
“走吧。”顧若離拉着魏易出來,低聲道:“你怎麼這麼胡鬧,這麼大的人做這種事出來,你爹孃知道該多失望。”
魏易依依不捨的回頭看了一眼方朝陽,她並未擡頭更不曾正眼看他,他又回頭跟着顧若離出去,低聲道:“我從小身體不好,冬天的時候我娘怕我出去受涼生病,夏天的時候她又怕我被蚊蟲咬了,熱了曬了……縣主你可能不相信,直到二十歲我都沒有出過家門,我不知道城外集市上的小吃什麼味道,我不知道揚州水湯包子是甜的還是鹹的,我不知道運河水汛時水位有多高……”
顧若離停下來看着他。
“因爲您開書院,我寫信給表哥,表哥才說服我娘讓我出來……我在路上整整走了半年,看什麼都新奇。我覺得,這輩子我唯一做對的一件事,堅持的一件事就是來京城學醫了,真的。”
他脖子上還流着血,顧若離嘆了口氣,拿帕子給他按住傷口,魏易朝她笑了笑自己接過來按着,“我知道我喜歡郡主大逆不道,您也會很討厭我,還有我表哥也討厭我……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啊。縣主,喜歡一個人有錯嗎。”
顧若離沒說話。
“來這裡做小廝,是我二十幾年做的第二個大膽的決定,我費了很多功夫,腳磨了好多的泡,我睡在破廟裡跟着乞丐要飯,我等着郡主府買人,好不容易混進來……我就想待在這裡,就算她不記得我是誰,一輩子都認不出我,我也願意。”
顧若離有些動容,她對方朝陽的感情從來都不干涉,也沒有理由干涉,所以只要她願意,她是和魏易在一起還是不在一起,引起什麼轟動其實她並不是那麼在意,但是現在方朝陽明顯對魏易沒興趣,她只得勸道:“我孃的性格你不瞭解,她今天讓我帶你出來已經是給了你面子了,要是依着她,她是不會顧後果的,這一口氣是定然要出的。”
當年她和先帝都能翻臉,何況一個小小的魏易和宜春侯府。
“嗯。先生我知道了。”魏易拱手,“有這一年的時間我也心滿意足了,所以先生能不能幫我和我表哥說說,我還想去書院學醫,我保證以後我再也不會來騷擾郡主。”
“這個不行。”顧若離拒絕了他,“就算顏釋文同意你留下來,我也不同意你再去書院學醫了,這一會兒進一會兒出的,人家還當我們是兒戲呢,你回去吧,找個好一點的大夫學徒,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寫信來問我問楊先生都可以。”
魏易嘆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正院,跟着顧若離去如意門,纔到門口宜春侯府的馬車就來了,顏夫人和顏顯幾乎是跳着下車的,顏夫人哭着顏顯臉色很難看,朝顧若離拱了拱手,也不好意思再多言,只道:“還望縣主替我向郡主賠禮,是我們顏氏錯了。”
“帶他回去吧,脖子上的傷他自己治沒有問題。”顧若離看了一眼被顏夫人抱着的魏易嘆了口氣,顏夫人鬆開他過來和顧若離行禮,“老身實在是沒臉去見郡主了,還請縣主轉告一句,改日……改日老身再登門賠禮。”
顧若離點了頭,目送三個人離開。
她回了暖閣,方朝陽冷着臉坐在炕頭上,李媽媽站在一邊也不敢說話,說實話她還真懷疑過,因爲看樣貌是很有點像的,可是就是沒有往那方面去想……
誰能想的到一個錦衣玉食的貴公子,會喬裝打扮來郡主府做下人。
李媽媽見顧若離進來就出去了,顧若離坐在方朝陽身邊看着她低聲道:“娘,您也消消氣。這兩天顏釋文肯定要送他回去的,以後他就不會在您跟前晃悠了。”
“嗯。”方朝陽一開始是很生氣,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貓了一年多,還義正言辭的就想看看她,想看她的人多着呢,難道她都要留在府裡養着,給別人看着。
也不想想自己什麼德行,“行了,往後別和我提着小子,聽了我就煩。”
“知道了,知道了。”顧若離笑着道:“不過,也可見我孃的魅力還是無人能及……”
方朝陽白了她一眼。
這事兒就算過去了,隔了兩天顏顯就將魏易收拾好送松江去,方朝陽當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院子裡帶着趙含之剪花枝,趙含之好奇的道:“祖母,林成不回來了嗎。”
“別和祖母提他,祖母不喜歡撒謊的人。”方朝陽低頭看着小不點,“你以後也不準和祖母撒謊。”
趙含之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拍着胸脯道:“我不會。”又道:“祖母,等您老了像太皇太后那樣的時候,我天天陪着你。”
方朝陽挑眉笑了起來,捏了捏他的小臉道:“祖母纔不稀罕你陪我,你自己肆意過自己的人生去。”
趙含之不懂,以爲方朝陽不相信,就保證的點着頭,“真的,真的!”
“嗯。祖母信你還不成。”方朝陽不再說,李媽媽從一邊走了過來手裡拿着一封信遞給他,“郡主,門外一個婆子送來的,說是您的信。”
方朝陽放了剪刀接信過來拆開,裡面的字很好看,龍飛鳳舞大氣滂沱的,署名是魏成林。
“字和畫倒是不錯。”方朝陽看內容,內容一共有兩張紙洋洋灑灑和她道歉,她一掃而過懶得看,視線就落在最後一句上,“郡主,縣主他們要去西北,我聽說您不喜歡西北,那我們約好,二十年後我來陪你,陪你終老!”
“到時候,我們都老了,老人家也沒什麼醜不醜了對不對?然後啊……我陪您說說話,養養花,您就把我當下人。”
“二十年後,二十年後我一定還活着!”
“無聊。”方朝陽將信揪成了一團想要扔,想了想又擺在了信封邊上接着做事,趙含之就道:“祖母,我幫您扔。”
方朝陽看了他一眼,含笑道:“祖母沒老呢,這些事還做的了。”
趙含之笑着……
顧若離被趙安申請去了宮裡,從坤寧宮一路過去,在半道上遇見了林皇后,容貌很美,清秀可人笑起來甜甜的,而且性子也非常的溫順,聽說兩個人成親一年多,一句嘴角都沒有拌過。
“七嬸。”林瓏穿着一件大紅的宮裝,梳着牡丹髻蓮步過來行禮,顧若離讓了也回了禮,道:“皇后娘娘安好,您這是要去坤寧宮?”
林瓏應是,道:“燉了點燕窩,給老祖宗還有母后送去。七嬸可用過午膳了,要是不嫌棄也吃一點。”
“吃過了。”顧若離回道:“聖上和七爺還在等我,我就不多耽擱娘娘的時間了。”
林瓏應是讓開,顧若離先行往御書房而去,林瓏回頭看着她和身邊的女官道:“玉娘,你說做女人是該安穩舒坦相夫教子,還是應該像七嬸這樣獨擋一面,能幹強勢呢。”
“各有各的好。”玉娘回道:“不過,奴婢是覺得安穩舒坦只要命好點都能得到的,可是獨當一面能幹強勢卻要靠本事了,奴婢覺得後者就難點,也累點。”
“也是。”林瓏點了點頭笑着道:“本宮還是喜歡安穩點好……人活着本來就夠累的了,還做那麼多的事得多辛苦啊。”
玉娘掩面而笑。
顧若離進了御書房,楊文雍和翁閣老以及趙勳還有楊文治都在。
“聖上。”顧若離進去和衆人互相行了禮,她有些好奇的看着趙勳,不知道他們請他來做什麼。
趙安申請她坐,她便坐在了楊文治的下首。
“縣主看看這封信。”楊文雍遞了一封信過來給她,“是倓鬆從雲南送回來的,八百里加急,一個時辰前剛到。”
顧若離接過來一看,隨即露出驚訝之色來,看了一眼楊文治,驚道:“天花?”
楊清輝說天花是從安南傳過來的,安南那邊似乎是有人故意散播出來的,意在動搖新王的朝綱……
“現在是傳到雲南了嗎?”天花不論大人小孩都有可能被傳染,而且死亡率也很高。
楊文雍嘆氣的點了點頭,道:“還不算嚴重,只有沿邊的十來個人得了,都被隔離了,死了人也立刻埋了。”
“埋了也不行。”顧若離凝眉,楊文雍一驚道:“那……依縣主的意思,死了的人應當如何處置。”
顧若離回道:“燒了才行。包括他們用的衣物都要一併處理了才妥當。”
“這……”楊文雍點頭,“那速速給倓鬆去信。”
顧若離想到了楊清輝的妻兒,“還在雲南嗎?不如寫信讓他們速速離開,孩子太小極易被傳染。”
“縣主說的是。”楊文雍點頭。
一直未開口的翁敘章道:“……那邊羣族繁雜,一旦出現這種大規模的瘟疫,定然會生亂,而且……”他猶豫的看了一眼趙勳,沉聲道:“各位不要忘記,那邊靠近嶺南,闕郡王對那一代很熟。”
他認爲,一旦讓瘟疫傳到大周來,生亂還是小時,說不定會再次讓曾經暗中追隨趙樑闕的人蠢蠢而動,野火重燃。
“閣老的意思不如明說,我等一起商量商量。”趙安申看着翁敘章,就聽到他接着道:“老臣的意思,封鎖兩邊,任何人不得出入。”
楊文雍道:“安南的使臣不日就要到京城了。”
“也不準進京。”翁敘章道:“誰知道他們其中會不會有人得了這種病。”
楊文雍沒有反對,因爲翁敘章說的很有道理。
“這是治標。”趙安申蹙眉,“要想到治根的辦法。朕方登基大周還在恢復之中,若此番能恩施安南,將來對戍邊的穩定也有莫大的好處。且,對朕的聲明和威望也有助益。”
這都是他的親信,趙安申不用顧忌。
“聖上所言甚是,可是這根並無法子。”翁敘章說着回頭看着顧若離和楊文治,“若真有也只有問縣主和楊大夫了。”
楊文治治不好,他這輩子也沒有理出天花治療的藥方。
“老夫無能。”他擺了擺手,轉頭看着顧若離,“縣主可有辦法?”
顧若離是知道種牛痘,用天花病人的病毒接種,可起到預防作用的……可是……她不覺得她會做這個。
要是白世英在就好了,她能和她商量。
“我不確定。”顧若離如實道:“我有法子,但是從來不曾用過,所以……不知道能否成功。”
趙勳忽然擡眼朝她看來,沉聲問道:“幾分?”
她一愣,回道:“三分!”
“聖上。”蘇順義站在宮門外道:“安南的使臣先一人到京城了,奴婢派了太醫去給他查了身體,太醫說那人身體康健,您看要不要讓他進來?”
趙安申看着趙勳,趙勳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安南的使臣進來,一進門就跪着磕頭,喊道:“聖上……我們安南王有封信要交給貴國的靜安縣主,還請……”他沒說完,大家就都奇怪的看着他,趙勳蹙眉道:“信中說什麼?”
“回將軍的話,在下也不知道。”使臣行了禮,“能否請將此信交給縣主。我們安南王說信中交代的很清楚,只要縣主看到就知道了。”
趙勳和顧若離點了點頭。
顧若離出聲道:“我就是。”
使臣一愣打量了她一眼忙將信奉上來,顧若離接過來一目十行的看過,臉色越看越沉,那邊使臣將安南國內的事和趙安申細說了一遍,“……原不過一人得了此病,後來被人惡意傳播出來,一傳十,十傳百,如今……如今我們安南已經成了人間煉獄了。”
他說着捂着臉哭了起來,“不止安南,就連雲南鎮寧幾處也有百姓陸陸續續的被傳染,我們安南王也沒有好的法子,所以……所以來求聖上協助,只要度過此難關,他願意出以往兩倍的進貢,此生將擔負起邊境穩定之責。”
這是安南王的承諾。
顧若離將信看完看向趙勳,道:“你料的沒錯,信是白先生寫來的。”
趙勳微微頷首。
“聖上請看。”顧若離將信遞蘇順義,回頭和衆人道:“是白先生寫來的,當初他在大周時我們曾經有些交情……此刻才知道他就是安南的新王。”
楊文治也有些驚訝,因爲他是見過白徵的。
沒有想到那個年輕人居然是安南的新王。
“白先生寫信來問我,可有法子治療預防天花,如今安南已是屍橫遍野。”她說着嘆了口氣,蹙眉看着趙勳。
趙勳沒說話。
“白姑娘也在那邊?”趙安申放了信看着顧若離,“這麼說她從京城失蹤後就去安南了?”
顧若離搖頭,“應該不是她自己去的,而是被人帶去的。”
“朕會考慮。”趙安申看着使臣,“爾先下去休息,等有了決議再告知你。”
使臣應是行禮,被蘇順義領着出去。
隨即,大家都看着顧若離……如果有把握,能幫當然是要幫的,畢竟安南也是大周的屬國,且都是新帝彼此建立信任和附屬的關係很重要。
“七爺。”顧若離看着趙勳,“我們……”她想去試試,碰見天花是早晚的事,她不如趁着這次機會去試一試,如果成功了呢。
這真的是實實在在的一件對百姓來說莫大的好處。
不再怕天花,可以大規模普及牛痘。
將來,天花就不再會是大周最可怕的傳染病之一。
就算不成功,她也能告訴大家預防,也能……見一見白世英和白徵。
“嗯。”趙勳懂他的意思,頷首道:“我陪你去。”
楊文治也接了話,“老夫和你們一起!”先是大頭瘟疫,再是天花,若真能治好以及防疫……他楊文治能親眼見證這些也不枉活這一輩了。
“七嬸。”趙安申從龍案後下來,激動的站在顧若離面前躬身行大禮,“安申替天下百姓叩謝七嬸。”
顧若離扶着他,道:“此去路遠,我要先回去和七爺商量一下,也還有許多事要準備。”
“七嬸要什麼儘管吩咐。三位弟弟朕也會細心照顧左右!”趙安申期待的看着顧若離,這是他上任以來出現的第一件很可能影響深遠後果嚴重的大事,他想做好,也願意爲此付出更多的努力和代價。
“我想想。”顧若離頷首,她現在想的還不夠仔細,事情出現的太突然了,便道:“有什麼要求,我定然會和聖上再提。”
趙安申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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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醫開頭,所以以醫收尾,安南天花梗一直存到這裡才寫,o(╯□╰)o。
我明天要是能把結局弄出來我明天就更,如果更不了我可能明天回請假一天…應該不會超過兩天的,所以各位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