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軒在秦府的東邊最角落,是距離高牆最近的一座院目。在它的後背,與高牆之間的那點縫隙處,有一棵參天古樹直達府外。如果慧德軒沒有下人看守的話,這裡便是秦府最薄弱之地。
想當然爾,這裡就是許姑娘的居所了。府裡分院很多,下人們也沒有刻意的去分配,只是帶着三位姑娘在各處走了一遭,讓姑娘們自個兒挑選合意的。許姑娘便挑了這慧德軒,自然沒有人反對。
尤子君此刻正坐在正座上,看着下邊的許姑娘,默不作聲。他是在思考許姑娘方纔所說之話,到底有幾分真實,而他又是否要容許她在他的地方撒野。
原來,許姑娘派下人將尤子君邀請到慧德軒後,便直截了當的說明了自己的身份,也提了幾點要求。在她看來,這幾點要求都不過分。
爲了少夫人,少爺是一定會答應的,她臉上掛着算計的笑容。
“你是…………你是皇上派來的人?“尤子君終於開口了,知道沉默的氛圍對於這樣的女人來說並沒有什妥殺傷力:“你又如何證明你所說的話爲真?孫姑娘也只不過是碰巧看見你飛鴿傳書罷了,並不知你傳書給何人。”
一進屋來,他就沒有開口過,只是聽着許姑娘頭頭是道的說她過去的事情以及將來的打算。她說她是皇甫正養在宮外的女人,死心塌地的跟了皇甫正兩年,後來才知道了皇甫正的真正身份。
聰明如她,自然知道皇帝是不可能將她一介民女弄進宮去做妃子的。只是她一方面無法對皇甫正忘情,另一方面也怕皇甫正會殺她滅口一一因爲皇甫正對她說了跟尤家之間的恩怨,並讓她前去做內應,盯着尤家,隨時向他報告。所以再三思量之下,她選擇了爲皇甫正效命,在皇甫正的安排下進了尤府大門,成爲了尤子君的女人。
尤子君心裡頭明白,皇甫正故意選了個不清白的女子,就是爲了防止他識破許姑娘的身份。皇甫正必定認爲他絕對不會懷疑這樣一個女人是皇帝派來的,而另外一方面,皇甫正應該非常欣賞許姑娘,認爲她堪當大任,能夠迷惑他。只可惜,他尤子君偏生不是個喜好女色的男人。
不過皇甫正也算是兵行險招了,畢竟他若是隨便將許姑娘以不潔的罪名給處置了,誰也不會有非議口當初他就看出許姑娘此人不簡單,只是因爲他不曾在尤府做些什麼,便讓她呆在尤府充當皇卉正的眼線了。畢竟,要是皇甫正吸取教訓再弄個人到他身邊,說不定他就防範不了了。
“少爺……,當真以爲經過了這兩年,我還沒有看出少爺的心在何處?“許姑娘眯起了那雙窄長的鳳眼,不鹹不淡地說道:“少爺雖然藏的深,只可惜少爺終究還是在有了少夫人之後,破例做了一些事情。假如我連這麼大的轉變也瞧不出,皇上他就不會將我安插在少爺身邊了。”
許鳳婷這話說的倒是沒錯,皇甫正當初就是看中了她的精明厲害,讓爲她這樣的女人必定能夠制服尤子君那般溫吞的男人。當然皇甫正是不將尤子君放在眼裡的,他從來沒想過這個淪落爲商人的男人還能掀起什麼大風浪來。他看中的是尤老爺,所以他要讓許鳳婷呆在尤子君身邊,注意着尤老爺的一舉一動。然而他卻完全下錯了注,因爲真正對他有威脅的,不是尤老爺。
尤子君面色一冷,也眯起了眼道:“你對他說了?“
許姑娘笑了起來,好一會兒才止住了。她瞟了尤子君一眼,反問道:“少爺認爲我泄密了?假如我真的泄密了,少爺如今還能這般安然無恙?“
“除了你,尤府還有多少他的人?”尤子君再問道。
許姑娘伸出食指,輕輕搖了搖:“就我一人,他也怕人多了被發現。少爺應該明白,他就是那種既想殺人,又想被萬世稱頌的皇帝。”
尤子君看了她半晌,微嘆一口氣道:“你怎麼發現的?”他想,幸好只有她一人發現了,而恰恰她又有反叛之心,不然現在他可要忙碌的與皇帝交手了。有些位置,還沒有妥善安排,只怕勝算不大。
許姑娘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再度擡頭時竟有幾分感傷。她苦笑了下,說道:“從少夫人差點被太后宣召進宮那會兒,我便有了懷疑。少夫人流露出的意思,明顯是不願進宮。而少爺可真是護妻情深,竟爲子此事犧牲掉程公公這顆埋得如此之深的棋子。少夫人可真是幸心……,其實她不知道,尤子君並未犧牲掉程公公。
她恢復了常態,接着說道:“後來如意班到了尤府,接着發生了殷紫瑜事件,我便更加確定了。如意班想必是少爺的人馬,爲的就是穿插於各達官貴族之間爲少爺收集消息。若非長期有過接觸,殷紫瑜怎會對少爺如此癡心,而做出那種事情來?而這一回少爺身世大白,少爺竟絲毫不擔心,除了早有後着,我想不出其他解釋。“
對於秦漫這位少夫人,許姑娘是滿心羨慕的。
她並非不愛皇甫正,只是她是個聰明人,這麼多年她已經明白,皇甫正永遠不可能真正將她放進心裡。或許當初她還能因他的滿臉深情而心生感動,可在看了尤子君如何對秦漫之後,她方纔明白:若皇甫正真是愛她的,怎會將她推入其他男人的懷抱?
所以她心裡清澈了,隨着尤子君待秦漫越來越好,她也越來越少給皇甫正彙報尤府裡的情況。她想,尤子君既然能隱藏這個秘密這麼多年,想必在外舟勢力不小,再觀朝中的動靜,更是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若她押對了寶,說不定下半生還能平靜的度過。而對皇甫正這個男人,她早已望而卻步,不再有非分之念。
“除了這樣瞭解皇甫正用意的你,倒也再無其他人會看出我這些細微的變化。就算是夫人枷……,也僅僅只是有些疑惑,卻不似你這般下了定論。“尤子君笑了笑,有些讚賞地說道。難怪皇甫正會將她安插在他身邊,這許鳳婷的確有兩把刷子。夫人那邊現在只怕是已經開始對他的勢力感覺疑惑,但還不至於聯想到他會反朝廷的事情上去。
許姑娘見他已經相信她所說之話,便舊事重提道:“那麼少爺是否能考慮我之前所說的條件?其實,鳳婷也不過是要求個下半生的安穩而已。“
原來,許姑娘提了兩點要求:一是不向任何人透露她的身份;二是永遠讓她以他妾侍的名分呆下去口只要尤子君答應她這兩點,她便決定倒戈相向,反過來將皇甫正那邊的情況一一對尤子君彙報。
當然,這種誘惑對於尤子君而言是十分巨大的。畢竟許姑娘是皇甫正安排了這麼多年的眼線,而他也不曾與許姑娘走的太近,皇甫正應當不會懷疑到許姑娘會有反叛之心。許姑娘在皇甫正面前說他胸羌大志,甚至懼內也行。只要他現在不被皇甫正懷疑上,那麼他安排許多事情會方便許多。
尤子君輕輕的以手指敲着桌面,大腦迅速的轉動着,最終他還是應了下來:“在你真心歸順的前提下,我答應你這兩個條件。不過你最好在心中衡量衡量,我既然能將手腳動到太后身邊兒去……那麼我要對付你這樣一個就在自己身邊的女人,還是輕而易舉的。所以如果你膽敢設下圈套騙我,你的下場必比我慘。聽說,你還有一個弟弟是吧?“
他笑了,因爲許姑娘的身軀冉顯一顫。所以說,這人就是不能有弱點。她抓住了夫人是他的弱點,而他也抓住了她的弱點,一切事情便好辦多了一一誰也不懼誰,安心合作。
許姑娘臉色攸地變了,霍然站起,瞪眼道:“你怎麼知道的?你想對他怎麼樣?”自從爹孃死後,她將不足週歲的安亞託付給了一戶好人家,便從未與安亞見過面,只爲了保護他。這件事情連皇甫正都不知道,只當她是個孤苦無依的姑娘家,而尤子君……又是如何知道的?
尤子君輕笑,挑眉:“暫時我不想對他怎樣,不過你們許家就他這麼一根獨苗了吧?否則,你不會暗地關照他父母這麼多年。說起來,我那位好友,也是對你感激得很。“
在知道她身份之後,他就派了人打聽她的親人,不過就是有朝一日能將她牽制住。沒想到,在夫人進門半年後,還真被他打聽出來了,她原來還有個弟弟,還在他的屬下家中,這豈不是幹載難逢的機會?
許姑娘失神了片刻,喃喃道:“原來他們……也是你的心……,“半晌之後,她鎮定的坐了下來,笑道:“少爺真是人中之龍,鳳婷從此一心效忠少爺就是。希望少爺算無遺策,尤家代代顯貴。“
顯貴麼?顯貴有什麼好?尤子君看着她的笑容,默默的在心底問着自己。顯貴……還不如夫人的一聲,夫君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