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朱家的墨汁就推出了,同樣大賣。
本來田家的普通墨就受到李家墨汁的衝擊,生意冷淡了不少,如今,朱家再推出墨汁,李朱兩家合力來爭奪普能墨的市場,立時的,那戰果就擴大了好幾倍,不但奪下了散客羣體,更拿下了外地的一些跑商,如今李朱兩家的墨汁已經開始往外走了。
墨汁之名由此傳開始遍大江南北。
而隨着用的人越多,墨汁在墨業市場上的佔有份額也就越高。
朱掌櫃的這幾天,天天拿着一隻紫砂壺茶杯,泡着熱茶,然後在街面上溜溜達達,時不時的瞅着田家墨莊,然後就樂呵呵的笑,看戲呢。
前段時間人山人海的田氏墨莊如今可着實清冷了不少,那田二公子自被打斷了腿,這段時間自是哪裡也不能去,只能拄着根柺杖守在店裡。然後見着朱李兩家墨莊買墨汁的客戶人來人往,那臉色便是一陣黑過一陣。
於是免不得舉起柺杖,拿着夥計和下人出氣,每日裡都有一些個夥計和下人因各種原因被辭退或者自己辭職。
“朱掌櫃的,好悠閒啊。”貞娘過來看看朱家墨汁的銷售情況,就看到朱貴站在田氏墨莊的對面,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嘿嘿,讓貞姑娘笑話了,實在是前段時間我朱墨讓田墨逼的太狠了,這會兒瞧着田墨生意冷淡的樣子,心裡痛快。”朱貴倒是老實不客氣的道。
“看出什麼了?”貞娘問。
“沒啥,只是這段時間。田家已經辭退了五個夥計了。說起來田二這人不行。如今田家墨莊的人心怕是有些散了。”朱貴道。 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這就散了?”貞娘微皺了眉頭,田二是這樣的性子,可觀田榮華的行爲,那也是端的起拿的住的,難道就由着田二這般的鬧騰?
貞娘想着。
“你好,這位夥計哥兒,這裡有墨汁賣嗎?”這時。一個大叔走到田墨門口問道。
“大叔,這裡沒有墨汁,前面不遠的李墨和朱墨都有。”那個夥計是才招進來的,比較老實,聽得大叔相問,便直言道。
“哦,那謝謝小哥。”那大叔拱了拱手,便朝不遠的朱氏墨莊去。
“你死人哪,哪有把自家的生意往別人家店裡推的?”田二公子拄着柺杖從後廳出來,就看到這一幕。那真是氣的一佛昇天二佛出世,手裡的一隻茶杯不管不顧的朝着那夥計砸了過去。
好在那夥計躲的快。茶杯沒砸到頭,只是砸在身上,一碗茶水全灑在他身上,雖然衣服弄潮了,那夥計倒也沒傷到,只是夥計哥兒委屈啊,不由的辯道:“別人是來買墨汁的,咱家沒有,自要介紹他去別家啊。”
這一句話又刺痛了田二,墨汁田家沒有啊,這段時間,田二發動了莊裡的師傅研究墨汁,可最終都不如人意。
“沒有就不會想別的辦法啊,做生意是這麼做的嗎?我教過你們多少回了,要學着怎麼把梳子賣給和尚,你們全當耳旁風啊,滾,滾,給我收拾鋪蓋滾……”田二公子差點連柺杖都砸了出去。
“東家,你好沒來由,咱們是立了契的,爲了能到墨莊的學,咱家裡奏了五兩銀子的拜師費,你如果這時候讓我走,那得退我那五兩銀子。”那夥計也不幹了,叫嚷了起來。
“還想要回銀子,你找死不成,小心我直接拉你去見官,隨便弄一個罪名,你這一輩子就毀了。”見到夥計還想要回入莊的銀子,再加上這一鬧騰,田二公子的腿又痛了,脾氣更是火爆,竟是什麼話都往外面倒了。
“東家,算了,這孩子纔剛進莊裡,什麼規矩都不懂,這把梳子賣給和尚的本事說實話,連老夫我都難做到,就別說這小子了,留下他,讓他好好學,相信有了這一次的教訓,這孩子以後定能學的好的。”一邊曾一品上前勸道。
“你少在這裡賣老資格,我還沒說你呢,你以爲你有本事啊,若是有本事,當初在李家賭墨的時候你不會輸,讓我丟盡了臉面,敢情着我高價請來的師傅都是些酒襄飯袋啊……”
田二這話就有些重了,曾一品氣的一臉發紫。
他怎麼着也是櫃上掌櫃供奉,哪家東家對供奉不是以禮相待,若放在遠古時期,如自己這種供奉那就是相當於客卿,可這田二公子卻說他是酒襄飯袋,這話誰受得了啊……
“好好好,我是酒襄飯袋,那我以後喝自己的小酒吃自己的飯,就不勞東家的招待了。”曾一品氣的發紫的臉這會兒更是黑沉了下來,朝着田二公子拱拱手,竟是要炒了東家的意思了。
“走?!你丟盡了我的臉這會兒還想走?我告訴你,你要是敢走出我田家,我就能在整個墨業封殺你,別以爲我這話是嚇唬你,我田墨是貢墨,我們田家是貢墨世家,我說要封殺你,那就是有這本事的,你給我試試看吧,到時我看哪家墨莊敢要你!!!”田二公子已經瘋了,是逮誰咬誰,這會兒恐嚇着曾一品。
曾一品此時叫田二公子氣的兩眼發暈,胸中一口老血差一點就噴了出來,指着田二公子,抖着嘴脣,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全,只是不停的道:“你你你…欺人太甚了……”
“真的是欺人太甚了,哪有這麼對人的,那曾奉供怎麼說也是有頭有臉面的人物了,當初,衛家待曾掌櫃的那叫一個好啊,幾乎當貴客似的供着的。”這時,田家墨莊前已經圍滿了人,從之前發作那夥計開始,田二公子就沒有避着人,到如今,一頓吵鬧,圍觀的人早就人山人海了去了。
這會兒見田家這麼對曾一品,當初,衛家待曾一品的情形大傢伙都瞧的見的,這會兒自是感到田家太過份了。
“也是活該,誰上曾一品背叛了衛家。”人羣裡亦有人不屑道。
“話也不是這麼說的,衛家離開了南京回松江,難不成也讓曾一品跟着去松江。”邊上人反駁道。
“你弄錯了,是因爲曾一品離開了衛家,衛家的一些客戶都被他帶到田家去了,衛家纔在南京待不下去,這才關了門回松江的,嘿嘿,曾一品也有今天,痛快……”說話的這位顯然跟曾一品有些不對付。
立時的,周圍人有嘆息,有人搖頭的。
這時,曾一品好不容易纔緩過勁來,卻是什麼話也不說,直接進了鋪裡,沒一會兒,就揹着一個包裹出來。
“曾掌櫃,曾掌櫃,你這是幹什麼?”這時,田榮華從後堂追到門口。
也不過一箇中午的時間,田榮華正在裡面盤賬,才接到消息說二哥又在罵人,便想出來勸勸,沒成想,一出來就碰到曾一品捲了鋪蓋準備走路,哪裡肯幹,便追了出來。
“曾掌櫃的,我二哥是個混橫的性子,說話不中聽,你就別理他,還請曾掌櫃的留下吧。”田榮華一臉誠心的道。
“三小姐,多謝你的看重,只是這田氏墨莊我卻是留不得了,這樹要皮人要臉哪,我不能連這張臉皮也不要了,便是你們封殺就封殺吧。”那曾一品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散了散了,圍在這裡幹什麼?”幾個夥計連忙將圍觀的人驅散。
“四兒,給我各家店通知,誰要敢留曾一品,那便是跟我田家做對,到時,就別怪我田家手狠了。”田二衝着身邊的一個夥計道。
四兒,又叫田四兒,他是自小就跟着田二的,算是田二的心腹了。
田榮華冷着臉看了自家二哥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便轉身離開了,由着田二去折騰去。
“怎麼樣?貞姑娘想不想收曾一品?”這時站在對面看了好一會兒戲的朱貴衝着一邊的貞娘道。
“怎麼?朱掌櫃沒有招賢的意思?”曾娘反問。
“我倒是想啊,只是我朱墨池子太小,留不下曾一品這條真龍,這傢伙最初只是一家墨軒的夥計,在墨業這一行打滾了幾十年了,幾乎南京一些稍大一點的墨軒墨莊都待過,本事是有,只是池子小的養不了他。”朱貴嘿嘿的笑道。
隨後話風一轉道:“不過,這傢伙着實有些本事的,但凡是墨,只要一上他的手,他立刻能說出年份,說出裡面大約的成份,高中低三品一眼就能分出,而對各家的墨都有一些瞭解,一錠墨出自哪家之手也能看的出來,在南京算是品墨的第一人了,而且對南京各墨行都非常瞭解,你李家倒是真可以用,不過,田家若是真封殺的話,咱們倒是不必趟這淌渾水了,有些麻煩的。”
“麻煩我倒是不怕的,先看看再說吧。”貞娘回道,然後便又溜達着回了李氏墨莊。
墨莊裡各人也在談曾一品的事情。
如此,接下來一段時間,南京墨業最大的八卦便是曾一品的事情,他從田家出來後,陸續到幾家文房鋪子或墨莊墨軒應聘,雖然有好幾家看中他的本事的,可田家卦殺令在前,貢墨名份,那代表的就是一個行業的行首,大家也真的是得罪不起的,因此,竟還真讓田二說中了,沒一個敢留曾一品的。
如今曾一品最後會“花落誰家”成了南京墨業最關注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