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她懶得再搭理郭小六一眼,轉身離開。
郭小六顯然是被她這句話駁得啞口無言,站在原地好一會都沒說出話來。
但他卻並不準備放棄,盯着她走遠的背影猶豫了好一會,忽然握緊了拳頭跟了上去。
“師父!”
他這麼喊着,腳下生風地快走了幾步,伸手去抓時音的手臂,“你聽我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小臂被一股力道猛地扯住,時音憤然回頭,一雙好看的眼睛裡充斥着顯而易見的不耐與冷漠,“鬆手!”
郭小六抿脣看着她,手上的力道卻越發加大,像是不願意放棄。
兩人就這麼站在店門口對峙着,引得深夜街上零星的幾個路人都不由得朝他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不遠處,兩位保鏢見勢不妙,一路小跑着過來。
尋味坊大門正對着的那條空蕩寂靜的馬路上,一輛豪華的黑色轎車無聲駛過,坐在後座的英俊男人側眸看了一眼窗外,眸子裡閃過一道晦暗的銳芒。
忽然,他開口對司機說了句“慢點”。
車輪滾動的速度逐漸放慢。
男人的視線一直注視着店門口拉扯的兩人,直到車輛駛離原地,目光所及之處再也看不見她的蹤影,他才默默收回了視線。
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手上卻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鴉黑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眼底濃墨重彩的情愫。
時音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人,臉上逐漸浮現出一層淺淺的厭惡之色。
“鬆手。”她重複了一遍。
郭小六緊繃着臉看着她,手上不自覺地鬆了幾分力氣。
時音乾脆決絕地甩開他,眸子裡閃現過稍縱即逝的戾氣。
這會功夫兩個保鏢已經跑了過來,一臉嚴肅地將時音護在身後,其中一人目光不善地看着郭小六,偏頭衝時音問了一句:“時小姐,沒事吧?”
時音搖搖頭,“沒事,回家吧。”
見她沒準備追究,兩位保鏢也沒有多說什麼,一左一右地護着她離開了原地,上了車。
黑色的越野車在清冷的夜色中逐漸駛離,沒有人回頭看上郭小六一眼,他就這麼站在原地,目光怔然地看着車輛絕塵而去的剪影,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回了碧海灣之後時音才發現祁嘉禾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沙發上看雜誌,見她進門,他淡淡擡起眼皮,視線良久地落在她身上。
時音和他對視一眼,很快便移開視線。
她覺得一陣沒來由的心累,不想去細究昨天晚上自己裝醉的事情,她甚至覺得自己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祁嘉禾了。
於是她乾脆無視他的目光,換了鞋,經過客廳,徑直便踏上樓梯,準備直接回房間。
卻不想才上了一級臺階,祁嘉禾就開口叫住了她:“時音。”
時音頓住腳步,右眼皮突然毫無徵兆地跳了一下。
她偏了偏頭,朝客廳裡背對着自己的祁嘉禾看過去,聲線平靜,儘量不讓他察覺到自己情緒裡細微的異樣:“有事嗎?”
祁嘉禾沒有立刻回答。
雜誌翻頁的聲音在偌大的客廳裡響起,分外清晰。
隨後他的聲音纔再度傳了過來:“給我做點吃的。”
時音站在原地,心裡很複雜。
有那麼一瞬間,她腦海裡想過他可能會開口說的話,比如:昨晚的事情你不該跟我解釋一下嗎?
比如,我們需要好好談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
再比如,他會給她一個明確的答覆,關於感情方面的。
可是他都沒有,他只是淡淡地一開口,便指示着她去做一件尋常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好像這段時間以來的冷戰、無視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的態度,一如她剛開始認識他時的那樣。
時音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心裡涌上的卻是無邊的失落與空洞。
她突然有些迷失了方向,不明白自己這段時間的示好與遷就都是在做什麼,既然打動不了他,她又何必再繼續?
良久的沉默後,她纔開了口:“累了,不想做。”
手中的書頁翻到一半,祁嘉禾頓住了動作。
他微微擡起眼眸,將視線從雜誌上移開,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
好一會後,他合上雜誌,起身走到她面前,經過雜誌架的時候,還順手把書放了回去。
“很累麼?”
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形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感。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周遭裹挾的霜雪氣息卻令時音不自覺地繃緊了渾身的細胞,連看向他的目光都多了幾分警惕。
那雙銳利的鷹眸攝住她的視線,連帶着讓她的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莫名的,時音有種預感,似乎下一秒他就能輕而易舉地撕碎自己不堪一擊的淡定僞裝。
“既然這麼累,怎麼還有心思和別人拉拉扯扯?”
他語調平淡地問道。
那張英俊完美的臉上看不出對這件事有什麼太過在意的跡象,只是那雙好看的眸子裡,深沉地壓抑着某種似乎即將破蛹而出的慾望。
時音沒有看出他有哪裡不對勁,只是他居然會開口這麼問,她心裡還是有些詫異的。
這代表,她和郭小六在店門口對峙的那一幕被他看見了。
她不知道他看見了多少,但如今他的表現,倒更像是在對她進行冷嘲熱諷。
時音忽然覺得一陣心累,頓時也失去了想要對他解釋的衝動。
她看着他,緩緩勾起了脣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平靜地反問:“和你有關係嗎?”
祁嘉禾一滯,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目光飛快地變換了一瞬。
“祁嘉禾。”時音靠在樓梯扶手上,微微擡起下巴看着他,臉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既然不喜歡我,又爲什麼要問我這種問題呢?”
祁嘉禾凝視着她,喉結上下滾動一番,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然而最終還是一陣緘默。
“哦,對了,因爲你是祁嘉禾啊。哪怕跟我沒有感情,也要順應祁老先生的意願,裝作一副和我很恩愛的樣子,演給所有人看。哪怕別人壓根不知道我已婚的身份,我也得披好我已婚太太的馬甲,不能生出一丁點不該有的心思。”
她笑着,望向他的目光卻薄涼森然。
“可是,我,不,想,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