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從那以後,這原本就沒什麼感情在的兄弟倆,看起來便越發的貌合神離了。
如今再說起這件事情,祁崢嶸還是有些惋惜。
他說,要是自己當初處理得再妥當一點,或許事情本不用鬧得這麼僵硬,兄弟倆的關係大概也不會這麼難堪。
一個剛來到祁家,一個被寵慣了,但凡一點小事處理得不好,都會對兩人造成無可挽回的心理創傷。
那是年齡不等的兩人間的第一次交鋒,也是後續一切事因最本源的那根引火線。
祁崢嶸也是過了這麼多年,才逐漸想明白,或許,這件事和自己也有不可推脫的干係。
只是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卻爲時已晚。
整個祁家,也已經接近分崩離析,他年事已高,無可奈何,如今祁嘉禾挑起大梁,卻也已經只能在本就破敗的家庭關係上修修補補,保持最基本的親情維繫。
但這樣,或許也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愧對祁嘉禾,也同樣愧對祁少禹。
老人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滿臉都是嘆惋,時音認真聽着,第一次對眼前這位老人產生了不一樣的看法。
說起來,祁崢嶸也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又有誰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到盡善盡美呢?
拜訪完了祁崢嶸,祁嘉禾帶她去了一個地方。
是位於城郊的一處療養院。
看見在院子裡靜坐的姜瑩的時候,時音心裡的訝異不亞於聽見祁少禹入獄時的震驚。
記憶裡那個優雅端莊、即使年過五十也依舊很顯年輕的姜瑩,如今連頭髮都白了不少,滿臉憔悴的神色掩飾不住眉眼間的細紋,整個人死氣沉沉,灰心喪氣,看起來像是老了二十多歲,和之前的那個美婦人判若兩人。
時音這才明白,爲什麼自己在祁家沒有看見姜瑩。
原來在祁少禹入獄之後,她就承受不住打擊,精神出現了不小的問題,被祁嘉禾送到了療養院。
“這些年祁少禹幹過的齷齪事情,有不少都是她在其中挑撥。”
回去的路上,祁嘉禾才第一次對時音說起有關姜瑩的事情。
“打從生下祁少禹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自己的兒子將來一定會是祁家的掌權人。大哥身體差,二姐又沒有經商頭腦,最有資格繼承企業的,就只有祁少禹這個‘老三’。只是她沒有想到,半路會殺出一個我,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
“你知道什麼叫‘捧殺’嗎?”祁嘉禾笑着看了時音一眼,問。
時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祁嘉禾收回視線,看向車窗外,語氣平靜:“早先我決定爭奪繼承權的時候,姜瑩是第一個舉手贊成的。她對我大放溢美之詞,說,我一定是能夠帶領整個祁家站在商業鏈最頂端的那個人,除了我以外,沒有人能做得到這一點。”
“我完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項目,她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說我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商業奇才,這種事情放在別人身上,連我的十分之一都做不到。”
“我犯了錯誤,她會說,這本不是我的錯,一定是外力因素的影響,才導致了結果的偏差,我的初心是好的,只是時運不濟。”
“她用別人都沒有給予過我的關注和認可,博得了我的注意,她甚至都沒有這樣認可過祁少禹。於是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甚至迷失在她精彩的言論中,誤以爲自己真的是那個天選之子,連眼界和心態都受到了影響,連續好幾次項目失利,我都還以爲是別人的錯。”
“直到有人提醒我,我才幡然醒悟,她這一招,實在是高。都說最毒婦人心,殺人的卻不是最鋒利的那把匕首,而是日復一日切割腐蝕人心的鈍刀。”
時音聽得背後冷汗涔涔,曾經她也和姜瑩這樣的人靠得那麼近,甚至第一眼,她還以爲她是個秀外慧中的好長輩,原來,表面最和善的那個是她,內裡最惡毒的也是她。
這種人,遠比心直口快的祁清姝要可怕多了。
“只要毀了我這個最大的阻礙,她的兒子就能輕鬆上位了,而捧殺,是最簡單最穩妥、也最安全的方法。”
想想這些曾經的往事,祁嘉禾覺得好笑,也有些感慨:“我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就逐漸和她拉開了距離。其實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了,我一個私生子,憑什麼得到她的關注?她沒有道理放着自己的親生兒子不管,反而跑來關愛我這個爹不疼媽不愛的,唯一的理由,就是她有所意圖。”
“所以下次遇到毫無緣由對你好的人,先要看看對方是不是有所謀求,知道麼?”
說完這些,祁嘉禾還不忘了給時音提個醒。
後者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反問:“那你對我好,是有什麼謀求?”
祁嘉禾笑着,輕吻了一下她的額角,低語道:“我就比較貪心了,我圖你一輩子對我死心塌地。”
“真不害臊。”她如是說着,像模像樣地推拒了他兩下,脣角卻泛起難以遏制的笑意。
日子一天天過去,距離婚禮的那天越來越近,不少人都私下裡祝賀兩人總算是有了個婚姻的正式形式,也有問她份子錢要準備收多少的。
其實也就是開玩笑的一說,時音還真沒打算要份子錢,反正也不缺這千兒八百的。
但是隨份子多少也算是一種人情交互,她覺得這是儀式感的一部分,於是改口說,不要份子錢,換成隨禮就可以了,東西價格貴賤不重要,心意到了就行。
不得不說,這一出簡直比收份子錢還離譜。
畢竟送禮是門學問,送的好或不好,能直接影響到新人的心情,是很需要花點心思來研究的。比起簡單粗暴的直接給錢,這個反倒有點難度。
祁嘉禾知道以後,也笑她損。
她只笑說:“一輩子能結幾次婚啊?錢到手了就花了,花了就忘了。送點小禮物多好,往後看着,想到這是親戚朋友們的祝福,想想都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