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這麼果斷?你仔細嚐嚐嘛。”時音有些不滿意,又夾了一塊喂他。
祁嘉禾沒說話,默默地又吃了一塊,這次咀嚼的速度放慢了一些。
但,還是沒有。
除了糖霜的脆皮爆裂開的感覺,和芋頭沙糯的口感以外,他什麼都吃不出來。
沒有味道,什麼都沒有。
看着眼前時音滿臉希冀的樣子,他有半刻的猶豫,但最後,還是噙着笑,淡淡說了句:“吃不出來。”
時音有些失望,給自己夾了一筷子,橙子的香氣確實很淡,但也不至於完全吃不出來纔是。
她有些埋怨地看了祁嘉禾一眼,“真吃不出來?我可動了小心思的,你別是味覺出問題了吧?”
這話她用的是半開玩笑的語氣,祁嘉禾聽了,只是淡淡一笑,語氣有些模糊:“可能是吧。”
時音倒也沒有真要和他糾結這個問題的意思,一邊吃一邊轉移話題:“我剛剛收拾東西,看到我媽媽的照片了,一晃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真有點想她。要是她還在,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有空帶我去看看她。”祁嘉禾突然開口,“結婚這麼久,連岳父岳母也沒見過,未免太失禮。”
“你也知道你失禮啊,之前不是挺橫的嗎?”時音打趣他,“連我,帶我爸一塊看不上,到底是祁先生啊,心高氣傲的。”
祁嘉禾笑起來,“還記仇?”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時音把吃剩一半的反沙芋塞進他手裡,一邊轉身進了房,“我把照片拿出來給你看看,我媽媽年輕的時候可漂亮了。”
“看得出來。”祁嘉禾手裡端着盤子,也沒再接着吃,只是跟在她身後走進去,眼看着她從牀頭櫃拿出那個鐵盒子,又打開蓋子取出了那沓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明媚如光,眉眼間與時音有八分相似,五官精緻,氣質出塵,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成兩道月牙,目光明亮,膚色雪白。
而她身旁的時錦程容貌上也絲毫不遜色,一米八二的大高個,氣質斯文儒雅,連笑的時候都矜持有禮。
完全看不出來是個廚師。
“基因真好。”祁嘉禾目光落在照片最下面那個小不點的身上,脣角的笑意愈發深沉。
看個頭,拍照片的時候,時音也不過三歲左右,她穿着素白色的棉布裙子,因爲不太會擺姿勢,對着鏡頭比的是最老套的剪刀手,笑起來露出細密的小白牙,一雙烏黑的眼睛因爲笑容太大,都眯成了兩道縫。
但顏值擺在那裡,哪怕是照片拍的這麼隨意,可她就這麼看起來,跟“醜”字還是不沾邊。
照片已經有些年代了,久遠得有些泛黃,畫質也不是很清晰,一家人站在照片裡,看起來倒也和睦美滿。
祁嘉禾抿了抿脣,心臟某處傳來細微的震動。
“那可不嘛。”一句表揚把時音誇得美滋滋,又給他看了看其他幾張照片,無一不是記錄幸福生活的瞬間。
祁嘉禾卻驀地出聲說了句:“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時音下意識疑問地發出了一聲“啊”,扭過頭去看他的時候,卻見他一副認真專注的表情,一雙黑眸直直地注視着她。
“什麼……意思?”
她心裡隱約有猜想,可又不敢確定。
祁嘉禾……是想要孩子了嗎?
她囁嚅着,支吾說道:“都還行吧。”
“各生一個?”祁嘉禾笑起來,眼底逐漸暈開沉沉的愉悅。
“誰說要給你生孩子了?”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耳根卻不由自主地紅了一片,滾燙不已。
祁嘉禾妄顧她的抗議,兀自說道:“先生個男孩,再生個女孩,男孩要辛苦一點,但可以保護妹妹。以後,祁家的家產,可都是他們的。”
時音聽得羞憤,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你自己都計劃好了,有沒有問過我的感受?”
“你不想生?”他問,語氣是十足的認真,“那我們可以領養。”
時音愣了一下,看着他的臉,猶豫數秒才問:“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要個孩子?”
她大概能理解爲什麼他會這麼執着。
童年不怎麼幸運的人,心裡多少都是有些執念在的。因爲經歷過常人不曾經歷的苦,所以纔不想把那種痛附加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也許是因爲看到了這些照片,所以他才勾起了心底對於“家庭”這個概念的思考。
如今他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說出來了,就足以證明,這件事他是很認真地思考過的。
“想。”祁嘉禾請抿着脣瓣,“以前沒想過,和你在一起之後,時不時就會想。”
時音有些觸動,看着他的表情也柔軟下來。
她收起了照片,思考了一會,才認真地問他:“那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吧。”他聲線平靜地回答,“男孩,太辛苦了。”
“那你會偏心嗎?”她歪着頭問,語氣裡的質疑顯露無疑。
“不會。”他笑起來,“只要你肯生,是男是女都無所謂。”
僅這麼一句,時音的臉又紅了。
“我不想這麼草率地答應你。”她小聲嘀咕着。
自己都還這麼年輕,就把孩子的事情提上日程了,未免有些太快。
“只要不拒絕就好。”祁嘉禾說着,語氣又低又啞,像是還帶着幾分慶幸。
有那麼一瞬間,時音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了。
晚餐做得很簡單,沒有什麼大魚大肉,一道魚香肉絲,一道糖醋里脊,一份冬瓜湯,是兩人之間這幾天以來吃得最圓滿的一餐。
新家給人的感覺到底是不一樣的,以前在碧海灣的時候,時音總覺得房子太大,吃個飯都冷清,現在搬了新房子,雖然小了不少,但是什麼也不缺,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倒十分溫馨。
沒有了劉媽的慣例的絮絮叨叨,時音還有些不習慣,可一擡眸看見對面的那人正微垂着眉眼安靜地吃着自己做的飯,她又覺得無比滿足。
這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和祁嘉禾就像外面數不清的普通夫妻一樣,過着平靜安詳的小日子,沒有什麼家族紛爭,也沒有什麼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糾葛。
只是,某人卻似乎並不像她一樣,僅僅只輒步於這種精神層面上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