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不,應該說是六年前。
六年前,時音還在上高中,彼時的她還沒有拿到盛暉的入學資格,每天都被繁忙的學業壓得喘不過氣來,因爲念的是文科,光是背書都能背得她頭昏腦脹。
所以放學的時候,她最是貪戀家裡那一方溫馨,因爲時錦程無論多忙,都會爲即將高考的她準備好晚餐。
那天明明是夏季,可因爲剛下過一場雨,天色陰得很早,空氣裡都瀰漫着潮溼冰冷的氣息。
她下了晚自習,揹着書包在學校附近的岔路口猶豫了片刻,最終選擇了那條不用繞路、離家比較近的小巷子。
那是她一生最後悔的決定。
或許是因爲從前十來年的經歷讓她從沒有遭遇過什麼棘手的難題,因此時音也就對黑暗裡可能存在的危險放鬆了警惕。
巷子裡又溼又冷,從前她也走過這條路,卻從來沒有覺得像今天這樣漫長過。
兩旁都是築得高高的灰色水泥牆,牆壁上貼着年代久遠的小廣告,走進去的時候,能嗅到不知哪裡傳來的陳舊腐朽的味道。
頭頂的黑夜被分成狹窄的一線天,看不見星星,連月亮也不見蹤影。
巷子很長,約莫一百來米,曲折蜿蜒,看不見盡頭的萬家燈火,也因此,迎面的風都顯得格外呼嘯凜冽。
明明是夏夜的風,刮起來竟然有幾分凜冬的意味。
在這樣漆黑、陳舊又孤寂的巷子裡,內心那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恐懼感被無限放大。
她剛走進去沒多久,就聽見身後隱約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毫無人影。
她心裡頓時就是一慌,後悔的想法只出現了一瞬,她下意識便加快了腳步,想要儘快離開這個黑咕隆咚的地方。
身後的腳步聲卻越發逼近,如影隨形。
她敏銳地感覺到那人就跟在自己身後,猛然一回頭,她在一片昏暗的天光中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很高,應該是個男人。
見她回頭,男人頓住了腳步。
黑暗中,她幾乎能聽到他過於粗重的喘氣聲。
時音看不見他的表情或長相,但見他因爲自己的回眸而停下,她心裡有一種莫名的篤定:他是衝着自己來的。
她揣着一顆瘋狂亂跳的心回過頭,不動聲色地加快了向前的腳步,到後面甚至跑了起來。
雨後的夜裡,無人的巷子,時音幾乎不敢想象自己接下來會遭遇什麼。
男人果然是衝着她來的,見她開始奔跑,他沒有絲毫停頓,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也跟着追了上去。
夜色漆黑如墨,迎面的風如同刀刮一般凜冽刺骨。
時音沒命地朝前跑着,卻怎麼也甩不開身後愈發逼近的腳步聲。
男女天生的體力差距在這時候表露無疑,她拿出了自己渾身的力氣,卻僅僅只在數步之間便被追上。
那人拽着她的書包,把她狠狠壓在牆上,她偏着頭,側臉貼在冰冷粗糲的水泥牆面,又痛又冷。
肩膀被包帶狠狠勒着,對方傾身從身後壓上來,一隻腿卡進她的雙腿之間,粗重的鼻息在耳邊越發清晰,引得她渾身戰慄。
那人力氣很大,大到她根本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就這麼死死被壓制着,不能動彈分毫。
冰涼的大手順着她的衣襟下襬摸索上去,時音害怕得牙關都在打顫,右手被死死禁錮在背後,被積壓的感覺令她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混亂中她拼死抵抗,可卻無濟於事,兩人的力量相差太過懸殊,對方甚至高了她一個頭,在體力上對她形成了絕對壓制。
她用左手在背後胡亂摸索,試圖阻止對方,嘴裡嗚咽着喊出破碎的句子來:“對不起……對不起,求求你放過我,我把身上的錢都給你,別傷害我……”
男人的呼吸粗重得有些不正常,冰涼的大手撩起她的校服,隔着胸衣,停留在少女發育尚好的胸脯上,時音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莫名的顫抖。
不知是聽懂了她的話,還是對她的哀求動了幾分惻隱,他的動作突然頓了頓。
也正是在這一瞬,時音的左手摸到了書包側面暗格裡隨身攜帶的防身刀。
那是一把瑞士進口的專業軍刀,鋒利無比,吹毛斷髮。是時錦程在她十六歲生日的時候送給她的,爲的就是以防萬一。
她一直隨身帶着,卻沒想到自己真的有一天能用得上這把刀。
可她的手纔剛剛把刀掏出來,下一秒,男人明顯就已經發現了她的小動作,直接收回那隻停留在她胸脯上的手,迅速地扭住了她的手腕。
反應之快,簡直像是受過專業訓練一樣。
突如其來的痛感讓她的臉都扭曲起來,嘴裡忍不住“唔”地慘呼一聲,僅在電光火石之間,手裡的那把刀已經被他奪走。
男人的呼吸靠得極近,溫熱的氣息噴吐在她的後頸上,令她渾身汗毛倒豎。
像是最後一絲希望的曙光也被黑暗吞噬,時音整個人都陷入無邊的絕望中。
她就這麼被壓在牆上,兩隻手都被反制住,腿也被他壓着,連動都動不了一下。莫大的恐懼令她渾身連帶着牙齒都在顫抖,一顆心朝着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墜去,落入深淵,連破碎的聲響都發不出來。
在劫難逃,也不過如此。
男人把刀握在手裡,捏着她的手腕,金屬質感的軍刀硌得她骨頭生疼。
兩人之間還隔着一個書包,可時音分明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完全被人拆吞入腹毫無還手之力了。
怕到了極點,她反而變得格外冷靜。
她依舊在抖,開口的時候,連聲音都變了調:“求你……輕點,我還是第一次。”
眼下保住命纔是最重要的,她唯一的防身工具已經被搶走,她更加不能大聲喊救命,激怒了對方,她只會死得更慘。
清白或是命,只能選一個。
對方的手原本都已經摸到了她的褲腰處,本欲進行下一步,聽見她這麼說,他卻渾身都僵了僵。
一片黑暗中,男人的呼吸聲重得嚇人。
滾燙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脖頸處,時音閉上眼睛,渾身顫抖地握緊了拳頭,完全放棄抵抗,只盼能早些結束這場無休止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