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用自己的話來堵自己,祁嘉禾倒也沒顯得有多生氣,只是略一停頓後,纔回答了她剛剛那個問題:“沒有,只是對你。”
所以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最後他倆又走到了一起。
如果最後他遇到的人不是她,或者她嫁的人不是他,那麼這段孽緣恐怕窮極一生都無法續上了。
對她所做的一切會成爲他這輩子都忘不掉的污點,他也會成爲她克服不了的隱疾。
時音聳聳肩,“你還不準備告訴我?”
祁嘉禾極淡地笑了一下,“不說也罷。”
時音輕哼一聲,“不講算了,我還不稀得聽呢。”
實際上她想聽想到快瘋了。
激將法顯然對祁嘉禾沒用,他只是說了句:“等有機會,你會知道的。”
或者乾脆,還是讓她一生都不要接觸到其中的隱情好了。
那些腐朽的、陰暗的,就埋在地下吧,見不得光的,就不用刨出來舊事重提了。
但頓了頓,他還是沒能徹底按捺住,開口提醒了一句:“離祁少禹遠一點。”
時音嗅到幾分非同尋常的氣息,八卦之魂頓時熊熊燃燒,連忙問道:“這事兒和祁少禹有關係?”
祁嘉禾看着她,沉默。
“你是被他陷害的?”時音的腦筋一頓飛快轉彎,瞬間就推敲出幾分大概來。
她知道以祁嘉禾的性子是絕對不會開口向她解釋什麼的,但他這一句提醒,卻讓她瞬間鑽了空子。
祁嘉禾眯着眼睛看着她數秒,最終輕嘆了一口氣。
其實他早該知道,時音一點也不笨。
只是推測出事情原貌的時音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原來他和祁少禹之間居然有那麼深的糾葛,原以爲兩人只是簡單的兄弟不和,現在看來,其中應該還有更深層的利益關係所在。
但想了想,時音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可是六年前……你應該已經接手祁氏了吧?他怎麼找到機會下手的?”
“只要有心,到處都是機會。”祁嘉禾這麼說着,視線與她相撞,連嗓音都低了幾分,“我又不是聖人,總有鬆懈的時候。”
他和祁少禹的競爭,早在小時候就已經初見端倪了。
祁家這麼大的家業,連外人都想分一杯羹,更遑論身處其中的候選繼承人。
早幾年,祁海退位後,其實一直是祁東青在掌管祁氏。但或許是因爲工作壓力實在太大,祁東青在掌權數年後,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最後終於還是不堪重任病倒了,於是祁嘉禾和祁少禹就成了名正言順的候選人。
在這種情況下,表現最好的,當然就能夠順理成章地接過大權。
彼時,祁嘉禾19歲,祁少禹只有15歲。
無論從年齡還是能力上看,祁嘉禾都是最優秀的繼承人。
於是幾乎是毫無懸念地,祁嘉禾贏了。
敗選的弟弟似乎對權利和財產沒什麼追求,只是默默地給祁嘉禾送上了祝福,然後自己出去愉快玩耍去了。
到了後面,祁少禹就愈發表現得沒心沒肺。
甚至這幾年來,時不時會有他的花邊緋聞傳出來,今天是嫩.模,明天是明星,外界都稱其爲“豪門敗家子”,祁崢嶸一開始還會呵責兩句,但到底是年紀大了,到後面也管不動了,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畢竟,祁家已經後繼有人了。
這幾年,兄弟兩人相安無事,一直沒有什麼矛盾發生,所有人都以爲祁少禹對掌權祁家這件事沒有半點興趣,包括祁崢嶸。
可其中內情究竟如何,祁嘉禾心裡比誰都清楚。
“那時候我23歲,他收買了我身邊的心腹,在我的酒水裡下了藥,然後讓人把我扔到了江城一中附近。”
說起這件陳年往事的時候,祁嘉禾神色平淡,像是在講述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只是望向時音的眼神中,多多少少含了幾分往日裡沒有的別樣情緒。
“那藥不至於要命,卻能迷惑人的中樞神經,讓人產生幻覺,同時……激發生理上的慾望,具體功效,應該和毒.品差不多。”
第一次面對面聽他說起這件事,在得知其中的內情後,時音不由得渾身一個激靈,一股後怕的感覺從脊背直躥到腦門,令她瞬間便驚起了一身的冷汗。
原來那時候,他居然是中了藥纔會……
“他很會挑時間,正好趕上一中學生晚自習下課的點,校門口前的那條路上,到處都是學生。”
“這就是他要的結果,想讓我鑄下大錯,身敗名裂,等到時機成熟,再將我取而代之。”
“我躲進了學校附近那條看起來很偏僻的巷子,想着只要捱過藥效的持續時間,應該就沒事了,可——”
說帶這裡,祁嘉禾頓了頓,望着時音的目光裡暈開一圈一圈別有深意的情緒,“你來了。”
時音老臉一紅。
畢竟當初確實是她貪圖方便才走了小路,只能說是命運弄人。
接下來的事情其實不用他講時音也能推敲出個大概來,但她沒有打斷他,而是仔細聽他接着講。
她想知道,當年的另一位當事人,那時候心裡都在想些什麼。
但講到這裡,祁嘉禾卻沉默了數秒,像是有些不願再回憶,再開口時,他連嗓音都不由得低了幾個調。
“時音,我本來沒想傷害你。”
“我知道。”時音點點頭,笑得溫柔,“否則當年那一刀,你應該就劃在我身上了。”
祁嘉禾看着她,心尖騰昇出幾分細微的悸動,他抿了抿脣,到底沒再說出話來。
他從來沒想過替自己開脫,可如今當年被她傷害過的人卻當面告訴他: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從前連他自己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的罪行也能被原諒。
於是縈繞在心頭經年不散的陰雲這會也忽然蕩然無存了,他看着時音,感覺自己好像突然得到了某種認可,同時,也獲得瞭解脫。
無比暢快。
“話說回來,你自制力是真的很強啊,那種情況下,都還能收住手。”時音悄悄打量他的表情,“該不會,是練出來的吧?”